章节145 顶级猎手
“怪物被教枢大主教的雷霆击穿，剩下的身躯大部分都是熔化的碎片，黏黏糊糊和泥土混在一起，实在没办法捞出来。”一个浑身沾满红的黑的污渍，看起来就很可怜的牧师说道：“不过费奇先生的预测很对，下面的确有个通道。我大概看了一下，通道四壁被某种胶质粘合住，看起来很稳固，可以通行。”
“我个人倾向于等龙。”费奇坐了下来，手里拿着一块“螃蟹腿”翻来覆去看，然后在上面敲了敲。“我改主意了，从洞里进去是找死，你们最好也别进去。”
“为什么这么说？”
“这个怪物主要负责挖坑，你们看看这根腿有多长……”费奇将螃蟹腿掰开，里面是看起来很鲜美的白嫩香肉。他努力咽下了口水，将蟹腿扔给麦金托什：“虽然烤熟了，但我用手就能破开的外壳，对圣骑士们的剑能有多大抵抗力？你们在尸体上见过刀剑痕迹吗？我从扔上来的外壳上就没发现。所以，有很大可能杀死圣骑士们的另有它物。”
“会是什么样的东西，为什么不沿着洞上来杀死咱们？”
“这我怎么猜得出来？或许那东西不能见阳光，或许它害怕再来一记雷劈，或许它收到了某个撤退的命令。”费奇耸耸肩膀：“等龙来了让它把地全都挖开，不就都知道了？”
“那咱们现在干什么，就等龙？”
“除了注意观察庄园有没有人进出之外……”费奇做出沉思状，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对，就等龙。”
周围散发的肉蟹煲香气让人感到饥饿，这个时候若是不吃点东西实在是一种折磨。费奇找了块突出地面的平整石头坐了下来，夏妮取出了用餐布包裹的面包和火腿，贝妮拿出了一壶麦酒。在牧师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费奇用意念移物从田地里摘了些葡萄，放在餐布上。“有了水果点缀，这顿饭的质量一下子就提高了。”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吃酿酒用的葡萄。酸，特别酸。”
“没事儿，我又不多吃。”费奇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只是轻轻咬破并裹了一口，就迅速生吞下去，然后往嘴里塞了口面包。“酸能提振食欲，这就够了。”
“天啊，你真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人！”麦金托什大主教叹了口气，先让自己的学徒牧师们继续瞭望警戒，然后也坐了下来，从费奇那里要了块面包：“说说看，你这样做有什么深意吗？”
“没有，纯粹是没什么事可做。我这辈子还没见过龙，只是听说它们很厉害，所以现在是一种看好戏的心情。不管怎么说，对面的人拿你暂时没办法，至少在这个距离和这个位置上，他们只能僵持。既然龙肯定能够打破僵持，我干嘛不耐心等待呢？”费奇疑惑地看了大主教一眼：“怎么，我给你的感觉是充满了阴谋诡计的一个人吗？”
“看过你在比武大会上表现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很奇怪的是，历史上霍尔家族并非你这样的风格，尤其是在战斗之中。”
“那是怎么样的风格？”费奇伴着风中的香气，品尝着新鲜的面包和火腿，就着麦酒咽下去，这已经是最好的便携野外冒险食物了。“我学的都是管理家族的那一套，带兵打仗是安德鲁接受的教育，所以还得你告诉告诉我。”
“都是那种摆开阵势、稳扎稳打、猛然突破、迅速压垮的正统打法。”
“哦，我懂了。我其实也喜欢这样的风格，如果在家里有条件的情况下，我肯定也首选这样做。”费奇放下面包，从地上捡了块石头，用力挥动胳膊扔了出去，并叹息道：“唉，这还不都是因为没有条件嘛！”
石头飞出去好远，撞在固定葡萄藤的杆子上弹起来，然后落入绿叶之中，发出沙沙响声。
费奇等了一会儿，然后才继续说道：“大主教，我一直对这个问题很好奇：你是怎么说服三条龙成为伙伴，让它们协助防守圣三城堡的？”
“其实不是我说服的，而是女神说服的，我只是她伟大声音传播的媒介。”麦金托什想了想，补充道：“除了传声之外，我的确是靠着虔诚的信仰和强有力的神术，一路进入龙穴之中，这才有了和三条龙对话的机会。”
“你都跟他们说什么了？”
“我希望他们不要破坏庄稼，不要叼走村庄里的牛羊。剩下的交谈就是女神接手了，我不记得具体的内容。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努力回想。如果我能想起来，说不定还可以再去说服几条龙来为教会服务。”
“龙多吗？”费奇很奇怪地问道：“怎么听你的意思，只要有这个想法，就能找到龙？”
“落日山脉向西，巡逻队曾经看到过两只红龙在山间飞行。靠着两条腿无法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去，崎岖的地形和荒芜的山坡就能致人死地。不过骑着龙，那些距离却不算什么。”
“你说的我也心动了。”费奇捡起石头，朝着另一个方向扔过去，就好想发脾气的孩子再破坏花花草草一样。石头砸断了几根葡萄藤，酸酸的青色小果在地上摔成浆糊。
“你这是在做什么呢？别砸了，怪可惜的。”
“吃饱了就没事儿做呗。”费奇咽下最后一片面包夹火腿，然后又抓起一把碎石向前扔。突然，他拔起插在地上的法杖，一个拳头大的小火球飞了出去。
“怎么回事？”麦金托什大主教愣了一下，突然见到一支弩箭从葡萄田中向自己射来，黑色的箭尖黯淡无光，却有着狰狞可怖的气势。他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行动，直勾勾看着弩箭却不会躲避。幸好有警戒的学徒做出了反应，用圣徽放出一道小闪电，击飞了弩矢。
费奇的小火球飞了四十多米，划出一个小小的抛物线，冲进田地里，然后炸出一团火焰。火焰威力很小，只是刚好点燃地上的枯叶，连葡萄藤就没能破坏。不过众人看得很清楚，小火球飞到一个位置，先是消失不见，然后火光才从后面膨胀而出。“幻术屏障！”一个牧师举起了圣徽，复杂的咒语持续带动神圣的力量。随后，一团亮晶晶的粉尘在火球刚刚炸起的地方凭空出现，在范围内的所有东西上都覆盖了一层。于是，被幻术隐藏的东西显示出了轮廓。
那是个穿着斗篷的人，手里正端着弩弓瞄准。“大主教，小心！”几个牧师纷纷挡在麦金托什面前，只有费奇朝那人勾了勾手指。
“来吧，我等着呢。不过你要射我的话，你就没时间逃跑了。”
那人一扔弩弓，身形突然变矮，一下子坠落到地面之下。大主教召唤出来的闪电劈了下去，只是将弩弓炸飞，这次却没能命中敌人。
“真可惜，果然是有地道的。”费奇拍了拍手上的灰，然后道：“干嘛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想想不行吗？别问了。”
“懒得想，快点说！”麦金托什扬起了巴掌：“还有其他什么事情一起说出来，别总是藏着掖着，这样的行为很让人难受！”
“很简单。那螃蟹壳怪物先是在庄园外伏击圣骑士，然后一路从地下挖过来。它怎么知道要往哪里挖？怎么确定方位和距离，又怎么和天上的乌鸦幻术配合联动？很显然，肯定有指挥的人。挖好地道，从某个地方钻出来，秘密观察和指挥作战——如果我是要保卫庄园的人，我肯定会这么选择。”
“乌鸦是幻术，但又不是唯一的幻术，所以我想找找看，能不能识破幻术。我一直和你说话聊天，也是为了勾起对面人的兴趣，让其有接近偷听的想法。这样……”费奇摊开双手：“其实就是这样，没什么高深的东西。唯一剩下还没说的，就是龙来了之后别让它落地，一直在空中飞形攻击，至少将那片庄园拆成平地再说。”
麦金托什叹了口气，然后回过头对他的学生说道：“别愣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这样的地道！刚才该怎么做费奇已经做出榜样来了，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一帮牧师齐声应是，然后两人一组，扔石头、撒沙子，看看周围是否还有幻术营造的屏障。其中两个人还小心翼翼走到田地中，来到刚才那人消失的地方查看。
一个黝黑的地道口，不知道会连接到哪里去。之前大洞都不要钻，这个小洞自然也是同样的道理。那个人丢下的弩弓看起来很精致，就被捡了回来。费奇摇摇头，展示了自己的重型怪物猎人弩，说自己用不着。于是麦金托什挥挥手，让牧师拿去用了——顺便拿走了费奇的几根弩矢。
圣言的牧师，哪怕是知道自己要出来执行追捕任务，可携带的装备却仍差的很远。费奇一直认为尽可能做好准备是取得胜利的必要条件，夏妮和贝妮经常在外面冒险，这种事也不用提醒，但教枢的牧师们却完全是另一回事。虽然闪电神术又准又狠又快，但手里有钉头锤、有盾、再有轻便的防身弩，永远不是坏事。
不过，费奇也没必要去点醒他们，毕竟这些人不是自己的学徒，而是麦金托什大主教的。他静静地坐在一旁，抓紧时间恢复精神，并为马上就要到来的龙做准备。
终于，龙来了。
当巨大的身躯从云层中俯冲而下，阳光在它蓝色的鳞片上照射出熠熠光芒；凶猛的气势通过牙齿、爪子和强壮的尾巴显露无疑，一双眼中写着“无可阻挡”。那是一条成年纯血蓝龙，它的体内蕴含着雷霆的力量。
蓝龙猛扇翅膀，狂风席卷而来，沙土扑面，直到它轰然降落到麦金托什面前。蓝龙用这种行动来表达“我来了，有什么事儿赶紧说”的意思，硬挺的脖颈和高昂的头颅显示着龙族特有的尊严。
麦金托什大主教擦擦脸，然后走上前摸摸蓝龙的肚皮。他才不会仰视着龙说话呢，反正龙的听力超强，对着肚皮讲它也不会听不到。
“地下有敌人，我们要抓的人在那个庄园里。现在情况不明，已经有一整队圣心的审判圣骑被干掉，甚至都没能进入院子。你小心些，敌人会幻术，还驯养了怪兽。”
“怪兽？你是说坑里面香喷喷的东西吗？”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费奇问道。
“不知道。我很早就在圣三城堡无聊的山洞里生活了，没见过这种东西，不过应该很好吃。”蓝龙俯下身子，从洞里啃了一口，嚼了嚼。它也没继续评价或者吃第二口，而是直接飞到天上。
“一直在天上攻击就行了，不用落地！”费奇见麦金托什忘了说，于是赶忙喊道。
其实根本不用费奇指挥，龙并不是笨蛋。它先滑翔离开麦金托什，然后猛振翅膀突然加速，从葡萄园和庄园上轰然低空冲过。巨龙振翅在它身后卷起涡流，如同两个放平的龙卷风一样。葡萄、蔓藤、架子以及稻草砖瓦全都被吸起来、搅起来、抛上去、砸下来。巨龙一扫而过，身后是一片狼藉。
飞越庄园之后，巨龙用力向下挥动翅膀，直接垂直上升。它收拢翅膀，在速度快要降到最低时猛地展开，一个翻身扎下来。它张开巨口，早已酝酿的雷霆从胸腔中喷涌而出，直击庄园中最高的大宅。
那是个拥有二十多个房间的三层的木石混搭建筑，六个烟囱代表了一种舒适和隐秘的奢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雷霆击碎了屋顶，并继续向下，沿路摧毁了桌椅、床铺和地板，然后是下一层、再下一层，地下一层。费奇瞪大了眼睛，他感觉自己看到了钻地炸弹的效果，尤其是地窖中储存的酒水、食物被瞬间蒸发引起了爆炸，将半个房子都掀到半空中时，真的是震撼的感觉。
蓝龙并未改变移动的方向，只是稍微缩了缩肩膀，然后就撞进被炸飞的房屋碎片之中。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那些碎片撞在鳞片上，徒劳无功，纷纷折返落地。蓝龙一扭头，一道弧线划过，雷霆将整栋房屋从中间切开。
“真可怕。如果是人在雷霆里，恐怕直接变成灰了吧？”
“变成灰的是幸运儿，没能当场死亡的才叫痛苦。”麦金托什说道：“龙喷出来的能量，不管是火焰、酸毒、寒冰还是雷霆，都不是咱们日常那种，其中还隐含着龙的法术诅咒力量——我得说那种力量非常恶毒，极难祛除。一般来说，只有圣言的主教或者其他教枢的大主教，才有足够的医疗经验来处理这种伤口。可一旦巨龙袭击城镇，哪里会有足够多的治疗者来应对啊？就算是竭尽全力，我也只能处理十个左右的伤员，其他的怎么办？只能哀嚎着等死。”
“那……我在怪物猎人的书里却没有找到怎么对付龙，这是怎么回事？”
麦金托什摆了摆手：“对付龙？怪物猎人都是单独行动，怎么对付龙？只有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在有利的地形下，由聪明的指挥官和勇敢无畏的战士紧密协作，再加上神术的保护与加强，才能对付一条龙。当然，还必须是龙决定不死不休的情况下。”
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蓝龙已经飞到远处并折返回来，发起了第二波攻击。这一次，客栈、马厩、谷仓或者库房倒霉了，它们变成了某种不会比磨盘更大的碎片的集合，或者叫做废墟。
“出来！我听到你了！鬼鬼祟祟以为能藏得住吗？”蓝龙围绕着残垣断壁飞了两圈，闪电在它的鳞片间游走，然后聚集到喉咙部位。“你以为我在骗你吗？蠢材！”
它悬停在空中，猛地向下一甩头，一道瞬闪的雷霆猛砸下去。这一击开始与结束都非常迅速，比白驹过隙还要快，让人很难确认它是否发生过。不过，只要稍微移动一下视角，看看地上突然多出来的深洞，就知道刚才的并非错觉。
“运用速度将能量压缩，还是用了其他的方法？”费奇用全域视野一直在看着龙的所有动作，同时也没忘了用逗猫棒偷拍。虽然逗猫棒一直是“o)o.-怕怕”的表情，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工作。
“记下来，这都是以后的研究材料。”费奇还在思考着刚才蓝龙的那一个动作，似乎是某种很强悍的能量运用方式。“肯定是用了技巧。那一击如果在龙身上，或许都会炸出个洞来，绝对不是靠咽喉肌肉、内皮能承受住的。”
他眨了眨眼睛，靠近麦金托什大主教并说道：“大人，这只蓝龙有什么喜好，能让我巴结巴结它的？”
“你想干什么？”
“我想问问它怎么能把雷霆用的那么好……”
“它喜欢睡大觉。如果你觉得你有办法，那你自己看着办吧。”麦金托什笑着摇摇头，劝说道：“费奇，只要你戒骄戒躁，慢慢修习神术，以你的聪明才智，我相信你使用雷霆的威力肯定会超过蓝龙。所以……哦！那是什么鬼东西？”
顺着大主教手指的方向，一团黑乎乎的的云雾从地下冒出来。霎时间，满天空都是嗡嗡嗡嗡的声音，如同成千上万只蜜蜂在咆哮。费奇拥有在场非龙生物里最好的视力，“身子长得很像蚂蚁，只不过有蓝色和黄色的横纹，另外就是有蚊子一样的嘴和螳螂一样的前肢。”
“深渊杀手蚁集群，十年前教会曾经发现过这种怪物，当时已经消灭了的，怎么又……”麦金托什皱起了眉毛，恨恨地一跺脚：“是了，当时琦塔娜就跟随退魔人一起行动的，她肯定想办法保留了一部分，然后培育起来。这个疯子，这种东西要是放出来泛滥，那将会造成大灾的！”
“深渊生物，那就是来自其他世界的了，是恶魔的一种吗？”费奇装作对这方面的知识一无所知，赶忙问道：“这种生物厉害吗？有什么弱点？”
“刀剑对它们效果几乎没有，而它们的攻击无处不在、难以防御。之前的小队一定是被这种生物杀死的，再好的盔甲也挡不住它们寻找缝隙钻咬的攻击。”麦金托什说的时候咬牙切齿：“只是这种生物害怕阳光，太阳照射下会找不到目标。一百只里只有七八只能够变异，获得抵挡阳光的能力。你看看，你看看这到底有多少！这十年，她投喂了多少食物？”
“如果她十年前就做了这种事情，而且一直在喂养恶魔飞蚂蚁，为什么她还能在教会里面，难道她的神术没被剥夺吗？”
“我不知道。只有抓到她才能明白！”麦金托什捏紧了拳头：“这种教枢的败类，可耻，可耻啊！”
蚁群冲向蓝龙，而蓝龙任凭它们将自己包围。随后，还没等蚂蚁们开始尝试寻找龙鳞的缝隙，蓝龙就朝自己身上来了一口闪电。刹那间，所有的恶魔飞蚂蚁都成了灰烬，蓝龙一甩身子，旋转着从灰雾中飞出，蓝光闪闪，焕然一新。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那群蚂蚁朝咱们扑过来？”费奇看向麦金托什，做出一副担忧的表情。
“十年前这种生物造成了很大的伤亡，但当时也找到了对付它们的办法。”麦金托什手指在空中转了一圈，说道：“先用神力护盾保护自己，然后改变护盾的状态，召唤雷霆击打在上面。女神的雷霆加强女神的护盾，同时还能消灭蚂蚁。大部分正式牧师都有这个能力，至少能对付一定数量的敌人不落下风。瞧，龙已经开始反击了。”
蓝龙它围着蚁群飞行，用闪电重复着洗地的工作。不一会儿，地下燃起了大火，火光从雷霆击穿的洞口处熊熊升腾，一道红色的光柱直上云霄。很显然，恶魔飞蚂蚁孤注一掷的攻击依旧没能奏效，而且地下——不管是蚁群还是蚁巢——都被彻底摧毁。
蓝龙依旧在房舍上空绕圈圈，闭着嘴安安静静。它在聆听，它在搜索，它有耐心、能力和智慧……
“它是种顶级的可怕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