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151 魔鬼与首席顾问
“虽然你说了这是全部，但我还有几件事不明白。”费奇手指轻轻敲打着地狱王座，清脆的叮叮声带着令人愉悦的节奏感在耳边回响。她努力让自己舒适起来，这样才能在语言的交锋中再胜一筹。毕竟，琦塔娜也是个运用语言来战胜对手的人，即便成为灵魂也不能掉以轻心。
“你说了水晶晶簇的作用，但是却没说是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件事情的。你的庄园是刚好修在水晶之上，还是发现水晶之后才修建的？”
“说得好！”岔路魔在镜子里鼓起掌来：“先得有时间、地点和人物，才能拼凑起正确的线索！看来你已经掌握了魔鬼正确的说话方式，这实在太好了！”
费奇哭笑不得，他刚才一瞬间有种回到小学语文课的感觉。“时间地点人物起因经过结果”，这不是记叙文六要素吗？他对岔路魔挥了下手，然后转而继续注视琦塔娜：“说啊！”
“十二年之前，模糊的神谕感召了我，造物故主的伟力令我醒悟，之后我便依循神谕，在这片土地上寻找‘它’。后来两年左右，神谕陆陆续续传达，我渐渐知道是要寻找水晶，它被强大的幻术保护着、隐藏着。因此，要想找到造物故主需要的东西，必须先寻找隐藏水晶的幻术波动。我利用女神教会，到处搜索，在几个可疑的地方购买土地。但是，我始终找不到具体位置，这时我知道必须使用更强的搜索咒语才行。”
“于是，我开始用幻术来给别人灌输灵感，暗中推动神瞰·大预言术的计划，因为我自己是无法完成这个法术的。女神的牧师们集合众人之力，居然真的完成了，而我也在其中学到了很重要的知识。随后，我也完成了自己的咒语，暗中进行替换，于是便可以偷偷借着大预言术来寻找目标。”
琦塔娜突然露出了一抹微笑，看来这件事令她非常得意，哪怕死了也要笑。“终于，我找到了，但是大预言术不知为何脱离了控制，被女神发现和接管。当时我非常担心，好在女神只是有所察觉，知道了有人在找‘它’，但不知道是找什么以及在哪里。我立刻离开圣三城堡，来到这里开始挖掘。可惜只有区区数月的时间，如果你能再慢一些，水晶晶簇成熟，我就不怕你了。”
“还有其他水晶晶簇吗？”费奇问道。
琦塔娜脸上露出了万分痛苦的表情，灵魂之火剧烈扭动起来。也就是两秒左右，地狱房间开始颤抖，如同发生了地震一般。岔路魔慌忙说道：“快别让她回答这个问题！先停下来再说！”
“你不要回答这个问题。”费奇立刻说道。
灵魂之火迅速平稳下来，只是一下子减少了差不多三分之一。地震随之立刻停止，岔路魔见状长出了一口气，然后道：“呼……好危险。高阶牧师有时候就会这样，她的灵魂和造物故主联系深刻，说不定也有某种契约和保证——看来更多水晶晶簇的消息就是如此。你别问了，幸亏这是在地狱七层足够深，不然让造物故主顺着找来也很难受。”
“造物故主还能到地狱这么深的地方来？”费奇表示不敢相信。
“他本人是不可能来的，否则地狱所有的大魔王和领主都会聚集起来，争着抢着要把他当做猎物分享、分配、分食。”岔路魔看看左右，对费奇说道：“不过，他就算不来，目光扫过来也会留下痕迹。其他大魔鬼说不定会因为好奇而过来查看，一下子就发现咱们了。你懂了吗？”
“简直不能更懂了。”费奇点点头，“所以，最好别再问她和水晶晶簇相关的问题了，对吗？”
“所有的神都要灵魂，一个个都是大强盗，只有几个魔鬼领主才能与之对抗，咱们还是算了吧。”岔路魔叹了口气：“唉，就问错一个问题，一半多的收入没有了。你看看那灵魂破的，都不值钱了！”
破损的灵魂意味着破损的记忆，的确价值降低了很多。再说，地狱深处的震动让费奇彻底打消了掺和水晶晶簇这件事的欲望，在问了几个和幻术有关的问题后，他就将琦塔娜投进了灵魂水晶，结束了她在地狱中饱受折磨的过程。
“又一个灵魂被收割了，感觉真好。”岔路魔难得对费奇露出笑脸：“继续下去，地狱需要这些灵魂，你也需要这些灵魂！”
“我已经决定建一条空间通道，从这里直通人间，我也想好了怎么样稳定地获得灵魂以及获得地狱的奖赏。我会用地狱的奖赏来强化自己以及我在人间的力量，但这一切都必须有个终点。”阎瑞看着镜子中的两个灵魂：“最终，咱们三个是要分道扬镳的，那个时侯也是这一切结束，大家重回正轨的时刻。所以，你们到底知道如何从镜子里出来吗？”
“我有个想法，或许可以借用地狱契约的力量。”费奇·霍尔少爷说道：“我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或许只有支付足够的灵魂，契约魔作为中间人，让我和地狱签订契约，从而实现我脱离封印的愿望。”
“那样会消耗很大，非常不划算，相当于用一顿黄金买了一杯劣质买酒。”岔路魔摇了摇头：“我不会做那样的生意的。”
“如果有更好的你可以说出来，但这个是我想到唯一的解决办法。”费奇·霍尔道：“与契约魔签约就已经很危险了，而地狱要比契约魔更加无情，整个契约或许会到处都是陷阱。我不相信对面的那个家伙，而你如果能真正掌握契约魔的力量，或许我可以相信你。”
阎瑞点点头，转而问岔路魔这是否可以实现。
“当然，理论上这是肯定的。魔鬼契约之上是地狱契约，而地狱从来不会同意不够好的交易。人都说魔鬼贪婪，但这绝比不上地狱本身——我们都是地狱之子。所以，你需要很多很多灵魂，我说的是要比现在多一百倍，差不多是你将圣三城堡教枢的牧师们杀掉一半，然后将灵魂全都送进地狱的数量吧。”
“只要有办法就行，我不想白忙活。”阎瑞指着空间乱流：“与地狱签约，可不可以将我的身体打捞出来？”
“恐怕不行。你的身体在一个混乱的空间里，你还不如说服恶魔给你干活儿呢！不过地狱倒是可以给你再造一个身体——强壮、美丽、充满力量——肯定比人类的弱躯好多了啊！”
“也许我会考虑的。”阎瑞点了点头：“既然整个计划已经清楚了，那么你们不要着急，很快我会再回来的。”
阎瑞离开地狱，重新成为费奇。
重新在“实锤”旅店的房间中睁开眼睛，费奇刚好和午夜对视着。黑猫乌亮亮的瞳孔如同镜子一样映照出费奇的身影，一人一猫都显得非常严肃。
“他们有问题，你也有同样的感觉吧？”费奇一招手，黑猫就从壁炉上面跳下来，撞进他的怀里，然后仰躺着。它用爪子拨弄费奇的手，靠向自己的脖子，然后就开始舒服地享受按摩。“如果你觉得我说得对，那你就叫一下——不对就多叫几下。”
“我，岔路魔以及费奇，我们三个是个什么样的关系，这是一直以来很困惑我的问题。我拥有他们两个的记忆，并且处于主导地位，这究竟是为什么？很明显，我在穿越这件事上是被动的，但为什么被动的人却成了最后主动、主导的人呢？”
午夜愣了一下，发现这不是个要它回答的问题，所以忍住一声都没叫。
“目前三个人的状况与地狱王座的情况是一样的。我坐在中间，我处于主导，而他们两个在王座两侧的镜面之中。这又不是在破解游戏软件，而是法术、魔鬼和契约的领域，我不认为自己天生就该有特权，或者超过他们的地位。所以，我必须转换视角，将自己视为与他们平等，或者还要弱的一方来看待整件事，对不对？”
“毛！”午夜抓住机会赶紧抢答。
“我什么都没做就成了主导，只有两种可能。一，这完全是运气；二，这是某个计划的一部分。”费奇逐渐理清思路，说道：“目前来看，他们两个合谋设计这一幕的可能性比较低，毕竟他们曾经斗得你死我活。但是现在，我越来越觉得他们两个开始合谋，或者换一种说法：人类的费奇已经和地狱的岔路魔站到同一边了。”
“毛！”虽然不是问句，但午夜也表示同意。
“他们两个非常默契，从不透露怎么将我牵扯进来的，以及为什么要将我牵扯进来——而这个是我解决三魂合一问题的关键！我现在怀疑，他们两个并没有缺失记忆，只是装作那个样子，而我只是获得了他们完整记忆的一部分，绝对不是全部。”
“地狱的契约？哼，怎么以前没有这个东西，现在才想起来？在我握有主导的情况下，费奇·霍尔仍旧隐瞒这么重大的信息，他……等等，我突然开始明白了。”
地狱契约，威力要在魔鬼契约之上。不管当初费奇和岔路魔签署的是什么样子的契约，肯定是作为魔鬼一方的岔路魔会更占便宜，而费奇翻盘的希望可能就是地狱契约。让魔鬼来解释契约，人类肯定不占优势，这一点“阎瑞”已经非常清楚地体会过好几次了。能够将拥有领地的中阶魔鬼，从强大的王座上打落并封印起来，或许真的只有地狱契约才能做到。
“现在可以肯定，依靠魔鬼契约是没法将我从原本的世界拽过来的，这完全超出了契约魔的能力，所以地狱契约是个极大概率的事情。嗯……空间乱流在一个守序的地狱中稳定存在，这不太符合逻辑，所以这个乱流本身或许就是提示，在告诉我他们当时都做了什么——难道还有恶魔的力量在里面掺和？”
“毛！”午夜表示无条件支持主人的说法。
“不管怎么说，地狱契约只有地狱契约才能推翻，魔鬼契约是没有办法的，这也是为什么岔路魔一直表示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它不想在地狱契约中失去控制。但是，它肯定早就知道地狱契约，霍尔少爷也知道，所以……噢！”
“我想起来了，霍尔少爷说只有真正掌握契约魔力量，才能做好地狱契约。如果灵魂足够了，但是他们一直说我没有真正掌握力量会怎么样？他们会不会利用我的情绪，让我同意由岔路魔来指导地狱契约的签署？别说，岔路魔不是一直试图在我心中培育对教会的恐惧情绪吗？所以，这很有可能是他们的计划。”
“毛！”午夜停了几秒钟，又连续说了几声“毛毛毛！”
“嗯，还是你最了解我，刚才有个地方存在问题：霍尔少爷为什么要同意岔路魔插手地狱契约，对不对？”费奇点了一下黑猫的鼻子，同时避开它反击的小爪子，然后说道：“我现在越来越怀疑霍尔少爷和岔路魔是一体的，或者说他们已经融合了。之前他们两个还会争吵，现在呢？一次只有一个人说话，尽管还会互相拆台，但实际上都是在促成一件事情，比如收割更多灵魂，比如建设地狱的领地。”
“在灵魂有关的事情上，我已经没有盟友，只有我自己。”费奇的双眼在不知不觉间变成红色，他非常坚定地对自己说：“如果他们有任何想将地狱契约的主导权交给岔路魔的行动，那就必须抛弃它们，永久的！”
午夜用力打了个呵欠，然后用爪子挠挠脸。主人的眼睛变成什么样子对它来说并不重要，它只要好好地做一只魔宠，然后听主人的话就行了。所以，它没有“毛”或者“毛毛”，只是顺从地将自己柔软的毛送到费奇手指下，让他通过抚摸逐渐放松下来。它的生活就是这样简单。
很可惜，费奇不能像午夜那么悠闲，他还有许多工作要做。看看埃迪的报告，了解领地的情况，然后对一些问题提出自己的看法。他来自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各种各样的思想如同空气中的灰尘一般无孔不入，而连接上互联网之后简直就是在吃土。费奇虽不能保证自己所出的总是最好的主意，但总不至于是差的。
“大部分还是些纠纷，可审判的权力属于领主，我可不好越俎代庖。”费奇将这一类事务放在一边，等到完成了其他事项后，一起拿上去隔壁找艾斯却尔。
精灵副官正在屋子里冥想，换言之就是人类睡觉，只不过没有起床气。艾斯却尔是个身材纤细的男性精灵，头顶只到费奇的下巴，不过眼神中却显得高傲。“首席顾问，我听说你已经回来了，非常欢迎，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过来认识一下，毕竟要在一起共事，另外就是问问你是否知道迪德莉特现在在哪儿？”费奇伸出手去，精灵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并没有握上来。“人类的礼节，握手。主要是展示一般持握武器的右手掌心是空的，是一种表达和平与友好的理解，还有问候。”
“这我明白的。”艾斯却尔伸出手来，掌心轻轻碰了碰。“我只是还不太熟悉人类的礼节，经常会忘记，还是说说领主大人吧。你找她有事吗？”
“是的。这里有一堆事情需要她来处理，只有领主才能审判，别人是没法代劳的。”
“哦，原来是这个。”艾斯却尔摇了摇头：“我已经对埃迪说过一遍，看来还要对你再重复一次。人类社会由领主决定，这很难避免由领主的好恶而造成处理时的不公平。精灵都是由一个议会决定的，这样可以保证最大限度的公正。现在，领地还没有议会，所以这些事情都没法解决。”
“迪德莉特要组织议会？我没有在事务报告里看到这个。”
“这是精灵的传统，也是经过时间证明最稳妥和公正的方法，迪德莉特也会这样做的。”艾斯却尔微微一笑：“你手里的这些事情目前阶段只需要知道就足够了，议会建立后会着手处理的。”
“那我能知道迪德莉特在什么地方吗？”费奇皱了皱眉。
“米纳斯伊希尔东部柳河镇附近，那里最近有一个盗贼团伙出现，她在那里带队处理。不过具体的位置我就不知道了，或许你可以到附近之后问一问，说不定能找到。”艾斯却尔想了想，抬起一根手指来补充道：“哦对了，精灵很擅长隐藏，也许你会找不到。”
费奇不喜欢这种态度，既然不喜欢，那他肯定不会纵容。“在领地里，先不说议会，目前按照官阶的话，我是指挥你的，对不对？”
“是这样没错。”
“那好，既然精灵很擅长隐藏，人类不太好找，但对精灵来说却没什么问题吧？”费奇笑容可掬地说道：“你想个办法给迪德莉特送个信，就说让她尽快回来处理案件，以及让那个什么议会滚蛋！”
“你！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费奇说道：“我没必要向你解释，你只要执行命令就可以了，找一匹好马，三天之内我要听到回信，或者看到迪德莉特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如果你找不到领主，那你这个负责保卫的副官就是严重失职。”
“你这是对我的侮辱，更是对精灵传统的侮辱，我要和你决斗！”
“我接受了。”费奇点了点头：“根据决斗的规则，由接受者来决定时间和地点。三天之后，就在外面的街上，我来和你决斗，这个时间和地点你有异议吗？”
“当然没有！街道上很公平。”精灵趾高气昂地说道。
“那很好，就这么定了。”费奇一指屋外：“现在，继续执行命令，去找迪德莉特。要求决斗并不会改变你的官职和责任，希望你在三天之内完成这件事，然后及时赶回来，我在这里等着你。”
精灵向前迈了半步，眼睛瞪大，头发都快气炸了：“人类果然卑鄙狡猾！”
“在这点上，我就从来不扩大事态，从来都是对人对事的。”费奇带着从容的微笑说道：“我只会说是你智力不足，从不会说精灵怎么样，因为我分得清单个和群体的区别。”
也许，若不是夏妮在对面屋子端着费奇的弩弓等着，艾斯却尔现在就要抽出武器和费奇进行决斗。费奇看着精灵，知道自己只要顺着现在的局势再推一把，精灵就可能别愤怒冲昏头脑，放弃官职摆脱责任束缚，然后和自己尽情战斗一场。如果是魔鬼很可能就会这样做，那些处于恐惧、嫉妒、仇恨、愤怒和慌张状态的人是最容易被操纵的。不过，费奇停了下来，将魔鬼收起来，看着艾斯却尔气冲冲走出去，骑上马前往柳河镇方向。
“把弩弓收起来，看着怪吓人的。”费奇对夏妮摆摆手，“我知道分寸，现在不会打起来的，不过总要和精灵们打一场才行。”
“为什么啊？岛上的精灵对人类来说脾气是有些古怪，但他们基本都是好人。”
“我看到的米纳斯伊希尔全是精灵官员，似乎只有我一个人类。埃迪也属于用我的名义在工作，所以我仍旧是独一份，这肯定不行。再加上精灵想要在这里也建立议会，继续分薄权力，这是非法的。”
“议会不是为了那个建立的，议会是为了集思广益。”
“那它就只能提出建议，而不能作出裁判。”费奇摇了摇头，对夏妮说道：“我现在看着议会已经想着将领主的审判权拿过去。下一步是什么，控制财政拨款和田地规划？”
“在精灵岛上议会的确是有这些功能。”
“我说的没错吧。”费奇摇了摇头：“简单归纳一句话：精灵有成千上万年的历史，议会的传统也差不多同样久吧？现在精灵在岛上，人类占据大陆，谁占优势？那还是先按照人类的方法来吧。而且，你信不信，如果精灵议会建立后，周围的人类领地肯定会将米纳斯伊希尔消灭，然后拆分。”
“那个时侯，我肯定会在幸存和胜利者一方，不会是精灵。”费奇用力捏着案件的卷轴，开始祈祷迪德莉特不要太傻，希望她能够尽快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