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218 魔鬼不亏本
“钱没有了。”
一群法师面面相觑，从没有料到会落到这样的境地。“瑞兹！钱是怎么没的？不是交给你看着的吗？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我只剩下三天的烟丝了！”
瑞兹用大拇指按了按鼻子，有些不满地看着其他人，心中颇不服气：噢，你们抽烟花钱，我看到一家小赌场去花点钱怎么了？而且我也没赌输啊，只是钱包被人偷走了而已。
“先别管烟丝了，我们在旅店这里订了多长时间的住宿？”
“一共是十二个房间，还剩下一个月。”瑞兹说道。
“你去把押金要回来一些，我们就住半个月，这样钱就购买半个月的烟丝了。”刚才那名提醒不要说烟丝的法师，现在说的比谁都欢：“如果我们挤一挤，只要六个……四个房间，那么时间还可以更长些，对不对？”
“或者咱们可以回圣三城堡去。”瑞兹叹了口气，说道。
法师们有些有些意动但是犹豫不决，有些坚决地摇头，还有些根本不关心这个提议，而是用指头小心翼翼掐一掐胸前的口袋，估算里面“烟丝存货”的余量。“圣三城堡已经成了那个样子，教枢摆明不会再养着咱们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和比蒙巨兽的战斗中，破龙把烟丝店给点着了，咱们在圣三城堡没有进货渠道——但是不得不说，那气味真好。”
这群法师都表露出陶醉的表情，他们全都参加了对抗比蒙的任务，但是全都聚集在点燃的烟丝店周围，没有一个愿意去其他防区。这样的战斗态度惹怒了在战火中成立的合一教廷，作为处罚，对他们的拨款全部取消，“神秘之雾”的大屋也被没收，重新成为教会牧师的宿舍。圣三城堡几乎完全倒塌，躲在角落的大宅幸免于难，所以被盯上也是迟早的事情。
“押金是退不了的，而且就算能退，半个月之后我们怎么办？得想办法挣钱，法师们！大家都是聪明人，这点难道还看不清楚吗？你们有什么赚钱的门路吗？庄园？土地？产业？现在别藏着掖着了！”
“瑞兹，如果我们还有庄园和产业，难道你会不知道吗？”一个法师说道：“我记得十年前曽把一个葡萄园交给你打理，你说卖了个好价钱。那些钱呢？”
“你的烟丝比其他人高整整两个等级，你显摆的时候怎么没想起这笔钱来？”瑞兹用力一挥手，音调直接提高整整一个八度：“我殚精竭虑才让教会拨下来的钱勉强够你们日常使用，有人感谢我吗？也就还剩我在关心你们了！即便在现在这种危机的情况下，我依旧找了个不错的工作，能赚上一笔。”
“赚上一笔？你赶紧说说，难道又有邪恶的店铺老板需要我们去打劫……打击了吗？”
“米纳斯伊希尔那边的精灵要建设一个法阵，需要有人帮忙制作符文板。我打听过了，就是在木片上用标准的手法写法阵用的符文，我觉得很简单，大家来说也没什么难度。精灵们提供法术材料，每一个标准符文板给一个银币的酬劳。”
“一个银币太少了！怎么也要一个金币才行！”
“好吧，看来你是不想参加。”瑞兹哼了一声，接着说道：“精灵的整个工程需要六十万标准符文板，仅酬劳上他们就要支付六万金币！每一个符文板都是三四个符文的小工作，本质上就是运用法力写字而已。在对方提供材料的情况下，一个银币是不错的酬劳。咱们一共二十二个人，抢下三四万的酬劳并不是做梦。然后，用这笔钱开个商店，或者投资法术与炼金材料，哪怕是投资烟草商人，也可以生活很久很久。”
“肯定是烟草商人。”两个法师异口同声地说道，另外的人也纷纷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我赶紧去报名，签协议。哦，你们可以给我一份委托书，这样就不需要你们一个个过去签协议了。就算有委托书，我也得明天才能赶回来，这令人头疼的文书工作……”瑞兹嘴上说着麻烦，不过手上却很麻利，拿出卷轴、羽毛笔和墨水，开始书写委托合同。“米纳斯伊希尔用的是标准合同，所有签约的工作人员都是一样的，按照合格的符文板支付报酬。我争取三天内就开始工作。”
“三天？是不是太着急了一些？”
“只有三天内开始工作，才能让咱们不至于没有烟丝抽，也不会被旅馆赶出去！”瑞兹将羽毛笔往桌子上一扔：“不想接这个活儿也行，你们若是有更好的办法，赶紧说出来，我就不用这么麻烦地来回跑，处理这些令人头疼的琐事了！”
众法师不吱声了，布瑞特·斯莫克微微扬了扬下巴，对瑞兹吩咐道：“赶紧的吧，别废话了，早去早回，办得漂亮些。如果报酬能提高一些，那就更好了。”
瑞兹用力点点头：“好的，我会努力的。”
一个银币一个标准符文板的工作就来自“战略传送平台”的建设工程，六万金币给工匠，这件事现在成了整个米纳斯伊希尔最新最热的谈资。费奇和埃迪将两个人所有的钱财都拿出来投入到工程中去。原本两个人希望迪德莉特也投资入股，不过精灵领主的心思没放在挣钱上，而是想要把自己的钱一半给教会重建圣三城堡，一半用来提高精灵移民的生活水平。她觉得自己若是只出一千金币有点拿不出手，于是就谢绝了这次投资。
领主不掺和的话，怎么做官商？于是埃迪死缠烂打强拉着迪德莉特写了张一万金币的欠条，然后拿欠条入股。“米纳斯伊希尔的领主是有信誉的，当然会优先还上债务。所以过上一段时间，迪德莉特就成为股东之一了。只不过……”埃迪压低声音对费奇说：“只不过她的股份不多，没法单独决定或者否决任何事。”
“小事上也就算了，大事上，尤其是当战略传送平台的生意与教会或者精灵的核心利益产生矛盾，而且无法谈判妥协的时候，那就退让。这个法阵是为了战略目标服务的，而获取金钱只是过程，并不是战略目标。”
“战略目标是什么？”埃迪瞪大眼睛问道。
“我可以自由施展我的想法，来让这个世界发生改变。”
费奇的战略目标听起来挺厉害，但实际上只是一句放之四海而皆可的套话。对埃迪来说，费奇的自由施展想法可能是从伯爵到公爵，甚至到亲王。如果是对迪德莉特，则可能是改革教会，更好地传播女神信仰。只有夏妮真正明白费奇的战略目标是什么：他其实根本就没想好，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这个传送平台很重要，应该建设起来，然后冠以“战略”之名显得高大上一些。至于以后干什么用、怎么用，随机应变就好了。
经过核算，战略传送平台初期的建设要花很多钱，材料费可以控制在一万金币出头，但是法阵的制作费用却高的吓人，哪怕费奇做白工，剩下的也要六万金币。费奇给出了设计图，可他坚决不肯亲自手绘所有的符文。
“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不可能耗在这上面。而且这种重复性的工作交给工匠就行，正好这次花些钱统计一下到底有多少能用法力绘制符文的人。”
埃迪知道自己没办法逼迫费奇做什么事情，在用“节省六万金币”做理由也说服不了费奇后，她只好引入其他投资者。伯爵夫人首先相应，安德鲁夫妇两人也出了一部分。范伯格的逃难贵族们也有一部分加入进来，然后是嗅到了机会的一些商会。不过他们只知道这是个“法术投资工程”，但是具体内容却完全打听不出来。这是一次以信任为前提的招股，想来就来，不来也不强迫。这副“我就是玩神秘、我就是高傲”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上挺适合一个魔法工程的。而且退一万步讲，如果凑不齐足够的金币，埃迪也想好了对策。她会“劝说”费奇，为了能够完成项目，他必须要亲自上阵绘制符文——为了“战略”，费奇能不答应吗？
不过，六万金币的工匠费用还是凑出来了，费奇不用被拉壮丁，这让他最开心不过。想方设法让自己轻松些是费奇的信条之一。为此，他用模块化的方式来设计法阵，尽量使用“函数调用”和“功能存取”，让法阵的主干尽可能简单，用尽可能多的标准模块做分支来实现咒语功能。这样一来，他所负责的主干部分——也就是核心流程控制——的工作量就小了，可以用标准符文制作的模块占比就高了。这是工业化而不是工匠化的思想：在标准的、简单的重复工作基础上进行大规模分工协作，代替了由匠人独立完成的精益求精。哪个更好一些？对于使用者来说，哪个便宜实用哪个就更好。
费奇规定了符文板的制作标准，并设计制作了用来检验质量的法阵。如果换一个说法，费奇相当于将法阵制作从手抄变成了活字印刷，至少是活字排版的水平。标准符文板就是“活字”，费奇定下的标准包括字体、凹凸程度、间距、排列规范等等。未来的目标肯定是批量制作活字，现在用“劳动密集型”的方式来制作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战略传送平台就安放在伏藏镇外面，与镇子隔着一座低矮的山包。放置在这里是为了以后能够和三桶法阵进行联动，当然这个原因只有费奇自己知道，对外的解释是越靠近魔法学校，以后维护起来就越方便。考虑到以后这里会有很多装卸工作，所以小山包上将会密密地种满树木和灌木，用来减少噪音。
他将这些事情都安排好了，目的就是让自己有时间做其他事情。整个领地都忙着赚这6万金币，也顾不太上吵嘴架这种事。魔法学校的学生们开始了自己生平第一次大型工程实习，他们要负责检查验收标准符文板，跟踪工程进度，按照设计图组装法阵平台。为了让成为魔法学校学生这件事显得更有吸引力，费奇和埃迪给他们开了很高的工资。
大家都忙碌起来，费奇就能抽身准备自己的地狱之行，毕竟还有一个欲魔形态没有恢复，而且继续进阶以彻底摆脱岔路魔的事情不能不做。不过，在下地狱之前，他很意外地见到了瑞兹·维嘉。
“他准备揽下标准符文板一半的工程量，也就是至少3万金币。事关重大，所以我就带他来了。”埃迪对费奇使了个眼色，“如果能把这部分工作包给他，九折。”
“批量制作的话可以省一些钱，我们都是施法者。”瑞兹笑着对费奇说道：“在模范领、教枢以及亚里亚王国这个范围内，神秘之雾的法师是水平最高的施法者团体了。我看了标准符文板，那东西并不难制作。”
“神秘之雾全都离开烟馆……我是说大宅了吗？”
“教会受到那么大的损失，作为长期接受教会帮助的我们，总要做点贡献对不对？所以我们就把大宅让给那些受伤的和失去住所的人员了。”瑞兹对费奇眨眨眼睛：“圣徒先生、首席顾问大人，谢谢你的关心，不过现在咱们讨论的是符文板的生意吧？我想确定拿下这个生意，所以愿意让利一成。如果你不同意，仍旧用原价来买，那显然对你不合适。该怎么验收还是怎么验收，不会影响工程，你还可以节省至少三千金币。”
“还是按照原价来买，我不缺这三千金币。”费奇的拒绝有点出人意料，埃迪刚要劝说一下，被费奇一个眼神逼了回去：“神秘之雾的法师们的确不缺制作符文板的能力，但是我认为他们缺乏完成任务的自觉。我不会为了省三千金币而威胁工程进度。”
“那如果我能展现出足够的效率呢？用一周时间，你来看看我们的工作数量、质量，如果能超过其他人，我们是不是就有资格将一部分工程包下来？”
“这样就相对更合理些，倒不是不可以考虑。但是我很奇怪，你为什么宁愿少拿钱，也要将工程抢下来？”
“因为我们快要破产了，需要一大笔钱重新开始。”瑞兹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膀：“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放过这次好机会吧？我了解到你领地上精灵有施法者，伏藏女族一半以上都是施法者，你还有个魔法学校。不过精灵多用精灵语符文，伏藏女族用的是古老符文，魔法学校的学生都是新手，在熟练程度上肯定不如神秘之雾的法师。”
“好，如果神秘之雾的法师能够保质保量完成符文板，证明自己的能力，那么可以谈包下部分工程的事情，到时候你找埃迪就行。”
瑞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他拍了一阵马屁后便走了。费奇让埃迪留了下来，对她说道：“瑞兹要搞事情，我很确定这点。”
“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多安排人手检查他们送来的符文板。”
“除了多检查之外，抽一些他们的符文板送到我这里来，我亲自看。但是问题还不是这个……”费奇施展侦测法术，确定没有人偷听，便说道：“神秘之雾的法师们濒临破产，瑞兹很可能要抛弃他们。你注意一下，如果瑞兹想要预支工程报酬，就说明他可能要跑路了。”
“他来找我谈，倒是没有表现出这个想法。”埃迪想了想，说道：“如果他要预支，我不给他就是了。”
“给他，让他跑，我要留下神秘之雾的法师，就必须让他们处于绝境。”费奇对埃迪说道：“你去做一件事情，给我拿一部分金币和宝石来，我会在上面施展跟踪法术。再找你熟悉的商会开一份提款凭证，就是商会长途运输时候用的那种，我用怪物猎人的办法给他做上标记。他只要跑，我就能把他追回来，至少也能把钱找回来。”
“他会不会已经想到这点了？如果他用传送之类的法术逃跑呢？”埃迪苦恼地揪了揪头发：“唉，看来我也得去魔法学校学习了，以后免不了和法术相关的事情打交道！”
想要推动魔法发展，就需要人们学习魔法；促进学习的方法就是明明白白展示给所有人：魔法厉害、魔法方便、魔法挣钱。这不，埃迪就已经有了学习魔法的需求和主动性。
“如果他用传送的话，那连追捕都省掉了。”费奇自信地微笑着，在涉及到空间以及传送法术的领域中，虽然他不认为自己天下无敌，但是压制瑞兹是绝对没问题的。只要在商会的“银票”上做点手脚，只要瑞兹传送的起点在方圆三百里范围内，他只会回到三桶法阵，然后被控制在里面，就像那些被捕获的恶魔一样。
“一方面别露出破绽，预支工程款的时候别那么容易就答应，让他多求求你。另一方面，给丽兹打个招呼，必要的时候用伏藏女族的人以及泰坦蜘蛛压制住那些法师，我也争取在场。”
“争取在场？最近你要离开米纳斯伊希尔吗？”
“不，我会在这里，仍旧是每天中午到晚上办公和教学生。我只是要做一些魔法实验，很可能没法立刻脱开身。战略传送平台只是个起点，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哇哦，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应该着手扩大法术材料炼金店的规模了啊？”埃迪说道：“虽然你挣钱本领很强，但是别不心疼钱啊！法术材料可是很大的一部分开支！”
“你看着办就好。在现阶段，钱挣得太多了也没用，我能买到什么好东西吗？”费奇对这个世界的商品，除了和法术相关的之外，其他都看不上眼。“我需要更多的人，哪怕是能刻画简单法术符文的人都可以。你注意一下，如果有人不是职业施法者，但是能够完成标准符文板挣钱的，把他留下来，请他给魔法学校的学生讲讲心得。如果他愿意将方法交给更多的人，那咱们就给他钱，给他大钱！”
“行，我会注意的。还是以前那句话：重视工匠。”
“是重视生产者。埃迪，我相信你能做好的。”
这一次，瑞兹精于世故，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设陷阱、骗人，但是他没法掩藏灵魂之火的变化。费奇一开始只是觉得麻烦，按件计价的办法虽然有些不灵活，但是也不容易出事啊，干嘛要改？只是他用欲魔的能力看到了瑞兹灵魂之火的状态，有了警觉之后慢慢琢磨，大致上猜出了瑞兹的计划。他只要多想想：一个头脑灵活的赌徒，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怎么会好心整天带着一群重度烟瘾和拖延症患者？当教会不再支持神秘之雾的时候，瑞兹肯定首先考虑自己啊！先是获得授权，成为“包工头”，然后坑一笔钱就跑，这个套路并不难想。
同样的，费奇也要考虑自己的利益。他有很多种办法阻止瑞兹，但看起来让这件事发生对自己会更好。神秘之雾那群法师，靠着自己基本没希望改好，只有用强压的手段或许还有机会。不过想要强压总得有个理由，米纳斯伊希尔并不是暴政统治，费奇也要考虑自己的名声。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费奇就需要这么天经地义的理由。
接下来的发展基本就是按照费奇的设想进行的。在第一周里，瑞兹用优质烟草激发神秘之雾法师的兴趣，做出了很多标准符文板，显示出这些法师的确具备良好的符文法术操作经验——如果他们连这个都做不到，费奇也根本就不想费力对付他们。然后第二个星期，瑞兹就和埃迪敲定了“工程承包”协议，一共是三万五千金币的工程量。为了推波助澜，埃迪在合同中限定了一个相对较短的完工时间，这样神秘之雾的法师们必须至少比第一周的工作效率还高才有可能完成。
瑞兹上钩了，或者说他本来就计划如此。他提出为了能更好地完成这个工作量，他需要购置专门的设备来提高工作效率，因此希望先拿到一部分工程款。埃迪表示不同意，除非瑞兹能在完工后，将这些能提高工作效率的设备给她留下，还要教会怎么用。
这正中瑞兹下怀，他“犹豫”了半天，“极不情愿”地答应了，“一步三回头”地拿着一万两千金币走了。当他离开米纳斯伊希尔，使用了一个珍藏许久的传送咒语卷轴，脑子里全是带着金币到远方开始幸福新生活的憧憬时，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神秘的洞穴中，被一个超级复杂的法阵困住了。
“这是地狱吗？”瑞兹问道。
不过他对面的欲魔根本没有回答，直接用长剑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