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336 阿祖没有斯

无底深渊被捅进了混沌海，两个混乱世界完全纠缠在一起，立刻在其内部形成了更大的混乱。在混沌海生活的所有物种，尤其以幻蛇、史拉蟾为主的强大怪物们当即与无底深渊的恶魔发生了战斗，规模虽不如血战，但剧烈程度由于双方距离太近而变得更加残酷。这两个世界搅和在一起，便彻底和“秩序”绝缘，所以“胜负”——这种秩序下的状态——便分不出来，甚至直到永远也分不出来。

阿斯莫蒂尔斯用欣慰、骄傲和满足的情绪享受着这一刻的胜利。恶魔们不是喜欢无序地毁灭一切吗？那何不毁灭一下无序试试？“从今日今时开始，再不会有成股恶魔来攻击地狱，因而地狱能无限积攒自己的力量，然后扫平整个多元宇宙。”

此刻，他踌躇满志，同样他也摇摇晃晃。尽管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但用自己的力量撬动无底深渊并影响整个多元宇宙实在消耗太大，已经到了连阿斯莫蒂尔斯都难以承受的程度。地狱之王第一次露出了疲态，但也可能是第二次。传说他坠入地狱的时候击穿了整整八层，巨大的身躯在第九层地狱中撞击出了无数可怕的沟壑，一些巨大的沟壑甚至能塞进整个人类国家。但是不要担心，正如之前地狱最终接住了阿斯莫蒂尔斯，这一次地狱还是会接住他，然后让他慢慢恢复和休息。

体力下降、状态变差，便有一些还不怎么完全受控的东西泄露出来。白胡子白袍的老头如同幽灵一样从阿斯莫蒂尔斯的耳朵眼里飞出来，下半身似云似雾，上半身则在摇手指。“不不不，你没法扫平多元宇宙，地狱没有那种力量。”

“哦，”阿斯莫蒂尔斯眯着眼睛，目光中全是蔑视。他挥挥手，像驱赶苍蝇一样给了老头一巴掌，但只是打散了云雾，片刻后就恢复了。魔王摇摇头：“一个失败的人怎能理解成功者的能力？你不过是一个跟屁小虫而已。”

“不过你无法驱赶我这个小虫。”那老头说道：“你窃取并使用我的神力，却不能完全理解我的神力，因此必然有我存在的空间。同时……”

“没有什么同时，我已经想到办法处理你了。”阿斯莫蒂尔斯微微一笑，抬起一只手臂，再次启动六芒星法术仪式。这个空间阵法进行了一次闪烁，便把费奇拽到了面前。

再来到阿斯莫蒂尔斯面前时，费奇还保持着趴下的姿势。他身子一僵，然后慢慢站起来，深深鞠躬，剧烈发抖。倒不是害怕导致，而是在魔鬼之王面前做出正确的、能够表达敬畏的姿态，这叫做明智。

“又见面了。你的进步很大，只是我手下的转心魔近期没有受过伤，而且也不可能瞒着我将身体的一部分给你。所以你是怎么获得这个形态的？”

“有一个自称为战争骑士的怪异生物，我从它的宝藏库中发现了一个完整的转心魔骷髅——只是当时我并不知道那是转心魔。”费奇不敢怠慢，也知道自己不能用谎言回答魔鬼之王的问题，便说道：“我与战争骑士发生了冲突，趁乱抢了它一些东西，其中就包括转心魔骷髅的一截骨头。”

“啊，这我明白了，也解了我一点心头之惑。”阿斯莫蒂尔斯话锋一转，说道：“第二个问题：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呢？”

“我传送来的。”费奇不仅要快速回答问题，还要在阿斯莫蒂尔斯开头提问之前尽可能多说点。如果任由对方慢慢提问，那么在不敢撒谎的时候便会被一点点逼出事实。自己说，自己还能掌握一下节奏：“我在传送的过程中遇到了阻碍，于是好奇是怎么回事，便顺着阻碍找了过来。”

阿斯莫蒂尔斯抬起了手，红色的双眼盯着费奇，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来来回回十多遍。费奇不敢问，只能带着忐忑的心情，看着魔王紧紧抿着的嘴唇。等了许久，阿斯莫蒂尔斯突然说道：“太多的巧合，看起来就像是个陷阱。”

费奇刚要说话，阿斯莫蒂尔斯便用手点了一下费奇的脸，封住了他的声音。“我让你说，你才可以说。”阿斯莫蒂尔斯仰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夹杂着铅灰色云层的红色天空，将整个多元宇宙收入视野之中。“拥有神力，是我计划中的重要一环。但是在拥有神力之前我便明白神力会成为我的弱点——如果有人做手脚导致这个神力枯竭，我将不得不用我的力量为它补充。这种消耗一旦变得无穷无尽，我便会因此而死。这世界能做这件事的家伙不多，但恰巧那些家伙全都是我的敌人。”

“只要这神力存在，无底深渊便不可能离开混沌海，魔鬼的力量便会不断增长。”阿斯莫蒂尔斯对费奇说道：“一个魔鬼，用自己的牺牲来交换地狱其他魔鬼的强大？这简直是在开玩笑！于是这神力变成了我的矛盾——保留是危险、弃掉是失败——但就在时候，你这个古怪的家伙出现了。”

阿斯莫蒂尔斯一把抓住费奇的脖子，将他拽到面前：“上一次我没来得及仔细看你的灵魂，现在才发现你的上级魔鬼是阎魔王？转心魔的上级只能是我！谁是阎魔王？这是哪个领主想要再一次叛变的征兆吗？我现在就应该将你视为叛徒，杀了你，杀了你的下属魔鬼，然后将这个阎魔王抓来，折磨十万年！”

“不过，这个阎魔王居然敢切断你和我之间的从属关系，那就应该承担这个风险！”阿斯莫蒂尔斯伸手指着在一旁悬浮的白胡子老头灵魂，说道：“这个东西以后是你的了。任何对他神职的攻击，消耗的都是你的力量，不会牵连到我。而我……只付出一点点代价，让你总能复活就好了。”

不等费奇有所反应，阿斯莫蒂尔斯一把抓起老头灵魂，硬塞进费奇的身体里。“我赐给你一种新的形态！你是比扎瑞尔更好的容器！”

费奇爆发出如同烈日一样的强光，每一寸身体都被可怕的能量充盈至满。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被神国源质包围的环境中，只是周围的神力如同狂风巨浪，一股一股一股一股争先恐后汹涌涌入，狂野的激荡着。顿时，他的脑海中出现了大量根本无法理解的东西，变形的、扭曲的、模糊的、没有任何道理的符文试图挤占他的记忆和知识。

“我拒绝！”费奇怒吼着，哪怕明知没有多少成功的可能，他依旧调动起全部的灵魂力量试图挡住狂暴的神力。

“拒绝？只怕你不知道自己有多适合！”阿斯莫蒂尔斯笑着，鲜红的舌头在洁白的牙齿表面滑过：“在魔鬼层级上，你和我没有关系，你的损失便传不到我这里来，因此我只需要保证你作为我的下属魔鬼领主不死就可以了。而且你的身体曾经接收过这老头儿的神力，早已轻车熟路，这次不过是再来一遍！你不是我准备的后手，但却比我所有的准备都要好！太多巧合就像是陷阱，但我就喜欢陷阱，我就喜欢看他们觉得自己得手了最终却无可奈何的样子！”

上一次费奇想要抵挡神力灌入，没有成功；这一次他仍然会失败，他试图保护的灵魂和自我意志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程度。就在这时，他依稀听到一声叹息，然后他灵魂周围的神力波涛便迅速平复下来，与外面依旧狂暴的浪涛形成天壤之别。

阿斯莫蒂尔斯又灌了一会儿，然后猛地抽出手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回吧，去你的领地，享受不断复活的过程吧。在魔鬼征服全部世界之前，我想我都不会再见到你了。当然，你也不会再记得这一切……”

他伸手在费奇的胸前一推，将他扔进了一个空间通道。下一秒，费奇发现自己到了地狱第七层自己领地内的王座大厅，黑白双色翅膀装饰的墙壁历历在目。他依旧动弹不得，不过灵魂和自我都在神力灌注的过程中保住了。

“我救了你一命。它，原本是要将你洗成白痴，只留着躯壳装我的神力。”白胡子老头的灵魂再次出现，如同幽鬼一样漂浮在费奇身边：“我没有伤害你的灵魂，并骗过了它，你应该承这个情。现在，你应该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费奇没有立刻移动，他首先用转心魔的灵魂操纵能力看了看自己的状态，确定那个白胡子神灵的神力并没有威胁之后，才慢慢爬起来。等从摇摇晃晃站稳后，费奇对身边的幽灵说道：“你曾经陷害过我一次，将我当成自己逃生的工具。这一次，最多只能算是扯平了。”

“那就扯平了。”白胡子的老头说道：“我叫做阿祖……呃，稍等我一下。”

“你并不是我的祖先，所以别指望我叫你阿祖。”费奇头疼欲裂，只想尽快休息一下。他抬起手，开启回家的传送通道，然后迈步进去。突然间，一道金色的屏障挡在传送通道中，费奇猝不及防撞上去，然后在一声恐怖的巨响中被弹了回来。他头骨崩裂，白色的液体沿着骨缝流淌。不过，所有的伤口都只存在了几秒钟便愈合了。

“神不能随便降临凡间，尤其是别人的世界。”老头带着愁眉苦脸的表情出现，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是要把从开天辟地到世界末日的悲伤一次性全部发泄完。“这一次，我没了三分之一。”

“我表示同情和遗憾，不过我回不去家了，等于丢了全部，这才是更严重的大问题！”费奇不死心，又开启了空间通道，然后小心翼翼穿行，但依旧猛撞在金色的屏障上反弹回来。他用了五秒钟恢复了伤口。

“别试了，你撞不过世界的边界屏障的！我们管这个东西叫做晶壁，本质上是强大的存在规则。你只有脱去神力，以凡人之躯才有可能通过。”

“那我该怎么摆脱你？”

“我有三分之一还在那个家伙身上，用来远程控制，确保你身上总缠着剩下的神力。如此一来，当别人用神的规则去对付那个家伙时，只会作用在你身上，他是安全的。最差的情况，你死了，他用地狱魔鬼的规则将你复活，便可以继续让你当隔离用屏障。”

“那么，阿老头……”费奇擅自给这个神灵起了个好名字：“难道我就摆脱不了这该死的神力了吗？”

“这神力根本不该死！这是我的力量！”阿老头愤怒地叫嚷着：“多少人对神力求之不得，你却还在这里嫌弃！”

“我不嫌弃神力，只是这神力分明无用。我本以为仗着不死、带着神力，去解决我世界的问题，顺便消灭敌对的神灵，哪怕失败也值得。但我的传送术会被挡住啊！”

“我的神力不是用来打架的！”

“我懂，如果你的神力可以用来打架，那就不会被阿斯莫蒂……”

“别说那个名字！你现在身上有神力，说出的名字会被听到！你现在先仔细听我说，我……”阿老头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保住你的灵魂其实是有自己的利益在其中。那家伙原本要抹掉你的个人意志，只剩下原始的、空白的魔鬼。我暗中保护你，其实也是将你当做屏障，将我的神力与魔鬼本质相阻隔。就这一点来说，我和那家伙其实是一样的。”

“谢谢你告诉我，至少你比他坦诚一些。”费奇第一次对这个老头展现出些许礼貌，倒不是真的有所改观，而纯粹是出于利益。除了真理雷霆女神外，费奇遇到的所有和神有关的事情全都没有好结果，他不会轻易改变对神的看法——尤其是这个阿老头。“接下来我该怎么摆脱目前的困局呢？”

“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早就从他手里逃出去了。”

“逃？听起来你很怕他啊！怎么不想着和他一战？你可是个神耶！”

“我不是怕他，而是……这么说吧，多元宇宙的神灵虽然不能说多如繁星，但的确很难数过来，而地狱之王只有一个，当然应该给他足够的尊重。”

费奇撇撇嘴，打心眼里看不起将恐惧换成尊重概念的人。他自己就没这么虚伪，怕就是怕了，虽然没什么可骄傲的，但至少硬气！

如果自欺欺人能够解决问题，那这个世界该多美好。费奇发泄完负面情绪，然后拍拍自己的头，将注意力拉回到正事上来。“阿老头，咱们两个目前算是什么状态，有什么可以用得上的能力吗？你的神力能做什么？”

“什么也做不了。我没有合适的躯体来承载和发挥力量。我只要把神力给你，就会将你的灵智抹去，由于你剩下的部分是个不会死的魔鬼，与我的神力还是冲突，所以我将保持目前的状态。他都想好了，不会留下这种漏洞。”

“是啊，不能将他当做白痴，大漏洞是指望不上了。但是会不会有小漏洞呢？”

哪怕神力是在强大、智慧、狡猾的阿斯莫蒂尔斯身上，他依旧给人存在漏洞的感觉。费奇从不相信全知全能、天下无敌，只要是存在系统，就有漏洞可钻，就有机会破解。

“一定有办法摆脱你这个累赘。”费奇嘀咕道。

“你说谁累赘？我是施法者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