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从犯
刚过完年，蓉城寒意未退。我开车行驶在高架上，向管小迪说的山珍餐馆赶去。傍晚时分，华灯初上，脑子里骚哄哄地出现“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无限遐想。
正准备哼上一曲《大花轿》，还没开口，电话铃声再度响起。
一看，果然是管小迪：“董乐，你到哪里咯？”
我耐住性子：“大官人，别催，马上下高架，五分钟！”
管小迪肯定喝的不少，说话有点卡带加打嗝：“好兄弟，你、你、你快点，要是我被这两个女的放倒了，后半场还搞个屁啊！还有，你别忘了身份证，等下开房用。”
我答应着挂了电话，猛踩油门。
管小迪三十五岁，区建设局规建科科长，职位不高，但在局里属实权派。从招投标、合同到结算付款，在分管局长那儿，有绝对的建议权，据传是分管副局长的接班人。
自称是先贤管子的多少世孙，整天衬衣笔挺，皮鞋锃亮，爱好泡妞。所以熟悉的朋友，都叫他大官人。他有三张电话卡，手机里安装各大交友软件，朋友圈打造的高端大气上档次，让人家姑娘一看就是成功人士。为了防止老婆检查，每天出门后安装登陆软件，进门前卸载，也真是不嫌麻烦。
泡妞这事，要少花钱，就得多花时间。潘驴邓小闲，大官人有最后两样，已经颇有斩获，尽管基本都是社会闲散女同胞。
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施工、监理和设计，有谁不喜欢美女？但是主要是忙，没时间。不像大官人，整天开开会、签签字，吃吃喝喝，有时间去软磨硬泡。同时聊几个，东边不亮西边亮，也够他忙的。当我们都每天忙于工程项目，焦头烂额的时候，姑娘们正处于无聊的水深火热之中。大官人在各大交友软件上，解救广大无聊女青年于水火之中。他常说网络是个好东西，让不可能睡在一起的人，睡在了一起。估计四十岁后自己会不行，所以其座右铭是，三十而厉害，四十不祸害。
而我，作为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工科生，本科毕业后，在一家私人设计公司上班，至今已是七个年头。跟绝大部分同学一样，而立之年，不咸不淡。虽然背负各种贷款，但除了票子，房子、车子、妻子和孩子，该有的都有。属于公司骨干，手底下管那么几个人。在老家乡亲们眼里，我是孩子们学习的榜样。跟管小迪，就是通过工作认识的，在行业里面，他是我们的业主，我们为他们服务。只是大家年龄差不多，又都是单位“中层”，所以一来二去，算得上哥们。
推门进到包间，两女一男已经拿下一瓶五粮液。这个管小迪，为了女人，还真是舍得，平时跟哥们几个吃饭，没见他这么大方。三个人都面颊绯红，眼神迷离。
管小迪介绍道:“二位美女，这是董乐，跟我一样，做点小生意。”
言毕紧握了一下拉着我的那只手。我即刻明白，今晚我们扮演的是生意人。早习惯他这种突袭了，每次跟他出来，我不是设计人员，他不是科长，相逢何必曾相识，都是逢场作戏而已。具体要演什么角色，那要看他在聊天软件上怎么跟人家掰的，最离谱的那次，我演海归博士，他演妇科主治医生。
今晚两个姑娘分别叫小丽和小茹，小茹是他今晚的目标，小鸟依人，皮肤倒是不错，没怎么喝酒。而小丽身高165左右，凹凸有致，是我的菜，她是今晚的障碍，需要我清除。
以前我不太明白一个问题：这些女人明明要跟男人发生点事，还非要假装找个闺蜜一起，自找麻烦，不累么？
大官人教育我：你小子懂个屁，女人带闺蜜出来，既可以考验男人处理事情的能力和水平，又显得自己不是随便就跟人单独出来的。
我无言以对。
今晚我迟到了，先罚酒一杯。二两白酒下肚，见二位美女也断无半分矜持，我便配合大官人，荤段子如泉涌，俨然说了一段大尺度对口相声。
彩袖殷勤捧玉钟，不多久，白酒完毕，换上啤酒。
热闹愉悦的气氛有了，按套路，大官人把话锋一转，进入温情环节。柔情万分地聊起诗和远方，问两位美女想去哪里旅游。
小丽说：“丽江！”
小茹说：“丽江我去过了，还是跟一个闺蜜去的。明说，就是去艳遇。晚上在酒吧里，服务生捧着花过来，说是一位先生送的。我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对我挥手微笑。一切水到渠成，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唯一不足的是，那男的，活儿不行。”
听到这儿，我差点把口中的啤酒喷出来，初次见面，这小茹不是喝多了，就是性格直爽。再看一旁的大官人，眯眼微笑，处变不惊，我心里真是服了他。
小茹估计是不知道大家还会有什么反应，独自举杯灌下杯中的啤酒。气氛一时有点尴尬，时间和酒精都还剩很多，我就建议大家猜拳。
结果小丽斜我一眼：“猜拳有什么意思。来！你猜我内衣是啥子颜色。猜错你喝，猜对的话，你说咋整就咋整。”
我和大官人相视一笑，看来今晚不用转台，可以直接开房了。
半夜醒来，已是凌晨两点，看着枕边沉睡的小丽。想起带着孩子独守在家的程静，我内心涌起深深的愧疚。
匆匆穿好衣服，下楼打车回家。似梦似醒，我这是怎样一种生活状态？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须臾片刻的激情过后，总伴随无尽的空虚。
我和管小迪，会不会受到老天的惩罚？如果有一天，两个家庭因我们而毁，我们会不会后悔？而我，到时候跟程静说，为了跟业主搞好关系，我只是帮管小迪，属于从犯，她会不会原谅我？
出租车收音机里响起林忆莲的《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
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
等待一扇不开启的门
善变的眼神
紧闭的双唇
何必再去苦苦强求
苦苦追问……
好像看到了等候太久、在沙发上打盹的程静，便催促司机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