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一 阴谋
无双要是知道简单的驱逐那个秦国使者，能引发姜君和赢稷这么骚的操作，估计她是得好好想一想怎么让这位秦使老老实实闭嘴。
不过她都已经抽出自己四十米长的大刀，准备开始砍燕国的贵族势力了，哪有脑子去研究一个小小秦使的脑子。
…………
白起接到赢稷让他去齐国的王命，毫不犹豫的打包就走了。
赢稷是一个多疑的王者，随着他年龄越来越大，他与母亲的矛盾也越来越多。白起作为一个魏冉一手提拔起来的将军，不太受到赢稷的喜欢也是理所应该。
毕竟赢稷不太敢违背母亲的意思，国家朝政又非常依赖魏冉。
尽管赢稷非常不喜欢白起，但白棋的统兵能力确实出色，秦国又非常需要白起，因此赢稷和白起俩人就别别扭扭的维持着君君臣臣的关系。
白起早就厌倦了这种夹在秦王赢稷和国相魏冉之间，被两边持续不断的小动作来回波及，像大海风浪中颠簸的船，迷失了方向。比起在咸阳受罪，白起更喜欢领兵出去打仗。
白起听说赢稷要往齐国派兵，帮助齐国的田维击败田法章，他想到这俩人是无双的亲人，就悄悄贿赂了赢稷的一位近侍，最终顺利的被派去了齐国。
倒不是白起在无双手上吃了太多亏而想要讨好或者胁迫无双，他只是非常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能够造就无双这样神奇的人。
……
赵何在朝会上听到了一条可怕的传言，传说燕国正在全面备战，准备为赵雍复仇。
一开始，赵何认为这条无稽之谈就是一句废话，但这条爆炸性的消息瞬间席卷了赵国的大街小巷，赵国人民对此议论纷纷。有的人表示非常恐惧打仗，有的人则认为这场复仇绝非正义，还有一些理智的人分析说这一场战争根本打不起来。
这些人的理由倒也说的过去：因为燕国王廷的女王才黄袍加身没有太久，屁股底下的王座还没有坐稳，不会贸然挑起战争引发国内燕国旧势力对自己反噬。
比起危言耸听的燕国入侵，赵何也相信燕国国内未稳这一说法。因为王位的新老交替有多么不容易，他自己有着非常切身的体会的。
就是因为当年突然发生的沙丘宫变，赵何没有从赵雍的手里接过代地的控制权，导致代地根本不听他指挥。赵雍也不是一从沙丘离开就去指挥了代地的，代地一开始只是不大听指挥而已，赵何当时并没有慌张，他知道如果赵国在自己手里再次变得强盛，那么代地的将军们迟早会向他臣服。
只是中间杀出了他爹，因此代地这些人不但改了旗帜，还封锁了赵国和代地的通讯。他这个赵国大王，对于政变前后国家的两种状态，体会的非常深刻。
也不能怪赵国的民众对于这件事会惊慌失措，毕竟因为赵雍的突然出现，赵国十几年前的沙丘宮变这件事再也盖不住了。现在的燕国加上代地至少有两个赵国大，燕王以及赵雍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也是一件很有可能的事情嘛。
谁会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赌博对方地位是否正常呢？
虽然不断有赵国官员辟谣，但也无法阻止赵国人民的恐慌，大一些的贵族开始把家产藏入深山的坞堡，从家奴里挑选强壮的训练他们。而很多平民也放弃了自己的土地，开始慌乱的躲藏。生怕自己一个不幸被燕国军队屠杀，或是被赵国抓壮丁充入军队。
之所以一条流言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是有人在赵国进行煽动。听信了谣言的赵国的平民百姓对燕国人的仇恨空前高涨。很快就有人说来自燕国的商人都是为了燕国来赵国刺探情报的，他们从赵国赚走了大量的钱财，还不知道感恩。
的确有很多燕国的商人将赵国作为自己商路上的中转站，因为从邯郸可以方便的去往齐国的临淄和魏国的大梁。
抱着爱国的念头，打砸燕国商人的商铺，抢夺燕国商人的货品成了赵国平民的一项新时尚。
反正参与的人很多，抢到手的东西转手就能贱卖，不但可以赚一大笔钱，官府也不能把所有参与者都关进监狱。
但是燕国商人也都不是吃素的，他们本就抱团行动并且骁勇善武，还雇佣了大量游侠作为保镖。不熟悉武艺，没有指挥的赵国普通人根本打不过。
燕国商人在赵国也听到了流言，大部分人都因为担心而聚拢在一起，准备躲回燕国避难，看见赵国人聚众前来抢劫，本以为拳拳到肉伤人立威就可以避免自己被抢劫，没想到有武艺高强的人混在人群中对着燕国商人痛下杀手。
燕国人被同伴的鲜血染红了眼睛，赵国人被燕国人疯狂的报复激起了怒气，见了血的双方最终演变成大规模的武装暴动。
别说燕国商人了，赵国政府都还没弄明白为什么之间会引发如此严重的大规模暴动，因为暴乱爆发的非常密集而且同步，官员们不免在处理案件的时候顾此失彼，长出三头六臂也管不过来。受了伤的赵人或者燕人就四处寻求帮助纠结同伙继续缠斗，练一些前去处理纠纷的赵国官员都被波及。最后只能调动军队强行镇压。
和赵国一片混乱相比，燕国倒是一片祥和，其实要打仗了的谣言早就传到了燕赵边境，隔着国境线的燕国人也很慌，毕竟好不容易过了两年安慰日子，谁愿意打仗啊？
燕国边境的郡守从来没有听说过国家要打仗，倒是放了很多士兵回家乡种地。因此先自作主张的手写了安民告示贴在告示板上，这一行为在后面受到了无双的表彰。
比起赵国应对流言举措迟缓，反击无力，该郡守第一时间就将这一消息连着发了三批驿马回蓟城报信。一封比一封消息详细。
蓟城王宫夜里就开始收到与赵国交界边境发来的急报，收到急报的无双没有睡觉开始处理这件事。因为信使夜晚纵马飞驰国街道的马蹄声，也让六部的各位臣工，不等无双召唤就收拾好自己，自觉进宫加班去，接连入城飞奔的驿马就足以说明了事件的紧急性。
感谢无双扶素姬上位时候就铁了心在众人反对声中建立的驿站系统，烧了那么多钱，可算是立了一次大功。此时的驿马虽然没有办法达到明清时期的十里一站一换，但已经能够达到三十到五十里一站一换，因此在信使一路换马不换人的飞驰下，燕国任何边境发生的事情一天之内就能飞速传达到蓟城。
第二天早晨，燕国王廷的通告就被驿马带往全国各地。所谓燕国要入侵赵国的谣言并不难破解，燕国人民看见官方印发的通告算是安了心，回家去该干嘛干嘛了。
按道理说，燕国都已经辟谣了，赵国也该渐渐平静下来。但就是有赵国人在煽动下觉得燕国这是欲擒故纵。
三人成虎之下，不光是赵国的民众，连某些官员都相信了燕国图谋不轨。
不过无双的清净日子也没能维持多久，燕国蓟城涌进一批又一批穿着孝服的燕国商人家属，这些商人有的抛弃在赵国的财产逃回了燕国，有的直接被赵国人围攻而毙命。因为赵国此时十分混乱，好多官员为了让赵国尽快恢复正常在中间和稀泥。毕竟比起燕国人，当然还是本国国民比较重要。
虽然被伤害的燕国商人人数众多，但案件却大多都不了了之，商人的家属们鸣冤无门，因此家属们不知道听信了谁的话，集体披麻戴孝的涌入蓟城告状施压，要求国家攻打赵国，为自己的家人复仇。
要让肥元说，这些人的脸皮真是赶上城墙厚了，自己家人死了，凭什么要人别人搭上命来为你的家人复仇呢？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但是无双却不这么认为。她觉得想让燕国人对于自己的国家有荣誉感，认同感，就要让他们觉得背后的国家强大，自己出门在外才能够不被欺负。商人们为国家提供了大量的税收，国家理应为他们撑腰。
不过和赵国打仗嘛……还是算了……
看无双一副无法理解赵国应对混乱如此无力的样子，肥元耐心给她解释说混乱是因为信息沟通不畅造成的。不光是赵国，只要有心为之，在任何国家的首都，都能挑起类似的谣言风暴，只要运用得到，就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软刀。
如果只是一场想让赵国内部混乱的阴谋，没有必要拉上这么多燕国人陪葬，背后的操纵者不只是把黑手伸向了赵国，同时也伸向了燕国。
为了安抚燕国的商人亲属，也为了勾引幕后操纵者露出马脚，无双打算将计就计，严厉谴责赵国对待燕国商人敷衍拖拉的态度。
无双亲自写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信，派使者前去赵国要求赵国惩治伤害燕国人的凶手。
被无双揪出来当使者的，是跟了无双很久的魏白，他带着礼部和刑部抽调给他的官员，雄心壮志的表示一定要为燕国的商人讨回公道。
结果却被无双偷偷叮嘱了两个时辰，表情怪异的出使去了。
为了他以及同行官员的安全，无双直接让人带着自己的王旗和仪仗，还派了一支鸾卫部队，几个军情六处的探子非常正式的跟赵国撕胯去了。
……
赢稷并没有燕国这样高效的通信通道，他听到燕国气势汹汹的派了使者，还带着军队仪仗气势汹汹的前去赵国责问的时候，十分得意自己这一连环计使得非常绝妙。
为了不给燕国和赵国醒过来的机会，赢稷抓紧时间派出了浩浩荡荡阵容豪华的求婚队伍。
以往秦国派使者去燕国，还有一种闷声发大财的感觉，而这一次从赢稷到出使的王稽都有一种智珠在握的自信感。
美中不足的是出使的王稽相信了他前任回秦国以后胡编的那些瞎话，以为这货挨打就是因为无双嫌弃赢稷，燕国臣工贪婪无礼，因此打定主意一定要打压住燕国的嚣张气焰，让这位燕国大王乖乖向他们秦王俯首称妾。
既然人家秦国堂堂正正的派了一个逼格极高，光明正大打着王旗，带着仪仗来到了燕国，无双就是想偷懒划水，荀况也不会同意这么做。因此蓟城王宫中门大开，行繁杂的周礼来迎接秦国的使者。
王稽对于燕国摆出的阵势感到十分满意，认为是自己让欺软怕硬的燕国感到恐惧。其实是他想多了，虽然燕国的确奉行的是‘你是什么货色，老娘就是什么脸色’这个行事准则，但人家看的是秦国的王旗，真心不是秦国的王稽。
王稽走上了燕国的王宫大殿，第一次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燕国大王。她今天为了配合礼仪，被套上了一整套的大礼服，现在正难受呢，因此怎么看这位秦使怎么不顺眼。
为了避免以后被荀况唠叨，无双尽量维持着自己的仪态，只希望这位秦国使者能够尽快的完成他的任务，让自己能够换掉这身该死的礼服。
“听说赵国发生了暴动，因此很多无辜的燕国人被杀害了是吗？”王稽张口就是先问了这样一句，让无双眉头猛皱。王稽一看就知道有门儿，连忙说：“听说赵国包庇屠戮燕人的赵国人，不知道大王是否有意为燕国人民复仇呢？”
“复仇？”无双把这两个字含在嘴里品味了半天，又轻轻地吐了出来，面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王稽站在下方，一直用余光在悄悄观察无双的脸色，看她嘴角那抹笑容，不由身体一紧。真他妈是个妖精，王稽想到。
“我当然想要复仇。”无双肯定的说。
“大王新晋继位，想要发起对赵国的全面战争，一定非常吃力吧？”王稽看无双一点一点走近了自己预设的目标，不禁有些得意洋洋的说：“不过大王不必忧心，老夫之所以出使燕国，就是想帮助燕国谋取赵国之地。”
“是吗？”无双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
“当然！”王稽得意道：“只要大王愿意与我秦国大王共结连理，东西夹击之下，赵国必亡！”
“不要。”无双非常干脆的一口回绝了王稽，她终于等到了王稽的目的，日常衣服似乎已经想着她招手了。
“大王，老夫劝您认真想一想再回答，可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搭上您好不容易得来的王位！”王稽毫不客气的威胁无双。
“我燕国近年来国泰民安的，只怕日子过的比贵国还舒坦呢，孤的王位有什么坐不稳的？还要好好请教一下王大人呢！”无双眼波一转，反问了王稽一句。
看王稽这个死磕到底的态度，无双就知道自己想要早早回去换衣服的愿望破灭了，脸上挂了一些不高兴。
王稽被无双注视着，额头开始有些冒汗，他梗着脖子说：“你们燕国人在赵国被屠戮，大王您却没有能力为他们复仇，燕国人迟早要抛弃你。”
“孤可以的。”无双盯着王稽说。
“谁会相信您能向赵国复仇呢？”王稽一个一个数了起来：“贵国主父，前赵国君王；您的国相肥元，赵国两代忠臣肥义的儿子；您的老师荀况，赵国世家公子；你的大将军许钧乐毅，一个一个都出自赵国。如果您不与我国大王联姻，谁会支持您为燕国复仇呢？”
“孤为什么要向赵国复仇呢？”无双像看一个傻子一样看王稷说：“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挑起燕赵之间大混乱的，不是你们秦国吗？”
“一派胡言，我们秦国与燕赵相隔千里……”
“您现在才知道相隔千里啊？”无双眯起眼睛，盯着王稽说：“贵国打个旁边的魏国，围大梁围了好几圈，被我国公孙璇一位文臣守城，贵国都久攻不下；哦，还有贵国派白起趁着孤为燕国先太子复仇的时候偷袭我代地的九原，被我国乐毅打成一只落水狗一样，贵国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能帮到本王呢？”
“你……你……”王稽很生气：“你胡说八道！”
“孤胡说八道？孤看您才是睁眼说瞎话。您自己刚才就说过了，我国国力还不算强盛，那么赵国怎么会传出燕国要攻打赵国这些谣言呢？”无双用王稽自己说过的话来攻击王稽。
王稽果然有点儿慌：“您问我？这赵国的事儿我怎么知道？”
“刚才您也列举了我国和赵国的关系，到底是什么给了您自信，认为我要舍弃近在咫尺的赵国，与贵国能当我父亲的大王联姻呢？”无双停顿了一下，看了看王稽铁青铁青的脸色，继续说：“难道依仗的不就是贵国为了让我们燕国与赵国翻脸而从中玩弄的小手段？”
“您不愿意嫁给我们秦国大王可以，但您不能含血喷人！要知道我们秦国向来光明磊落！”
“磊落？王大人啊，我们燕国蓟城可是和贵国咸阳可不太一样呐，这风本来就大的很，您再说这种话，要闪了您的舌头啊，这不算什么，吹走孤的燕国王宫的屋顶可怎么办呐……”无双娇俏的说，把王稽气的头冒青烟。
“大王，老夫劝您还是接受我秦国大王的求婚，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哦？贵国想怎么给孤这个燕国大王吃罚酒啊？派兵来攻打我吗？打不打得过孤暂且不论，贵过真的不担心我一怒之下立即与赵国联姻吗？”
“您……您会后悔的！”王稽深吸了一口气，憋了半天算是把嘴边的话改了句子。无双实在是太能气人了，气的王稽差点把婚书这件事给吐噜出来。
看王稽气急败坏的离开了燕国王宫，无双盯着他的背影问肥元：“我怎么觉得他一点儿都没有垂头丧气，反而带着一脸你大难临头了的得意感？”
肥元听了无双的话，跟着她一起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