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六 冲锋

被切成几截的秦国骑兵队伍并不肯示弱，和仇敌狭路相逢，岂能认怂的逃走？

“整队！”秦军的将领首先调转了马头。

“撤吧将军！”副将拽住他说：“我看这燕国人邪门的很，咱们初来乍到，应该暂避风头。”

“我们大秦军队，岂有不战而退的道理？”将军甩开副将的手，他要向燕国人展示秦国骑兵良好的战争素质和不屈的战意。

“可是燕国人埋伏在山石间，坡度虽然缓，但草木丰茂背后又是密林，小心有诈。”副将继续劝说，不是他胆小怕事，而是觉得不够知己知彼。

但战场上瞬息万变，哪有时间细细的思考得失？

“秦军被杀了那么多人，如果我们遇袭逃回去，输的不只是同袍的生命，也是所有秦军的士气！”将军在战场上大声激励着手下的儿郎们：“有没有信心干掉那些暗地里放冷箭的小人！”

“有！！！”

远处的许磐看秦将瞬间重新凝聚起了士气，不禁暗自为他叫了声好，再看被分成两截的秦军纷纷调转了马头，重新调整好队形，准备两个方向同时想着埋伏自己的阵地冲锋。许磐军事世家的灵魂开始苏醒，战争狂人热血开始沸腾，同样大喝一声：“有种！来呀！”

许磐最怕的就是秦军壮士断腕，最爱的就是热血拼搏。

秦国的骑兵愿意用自己的鲜血谱写大秦英勇无畏的军事形象，打掉许磐他们的士气与斗志。而许磐身上也背负着守卫祖国的重任。本来放弃云中广灵将这里作为战场实在是迫于无奈，再在自己地盘上输了战争，怎么有脸见江东父老呢？

狂奔的马蹄像战鼓一样响起，看着纵马冲锋的秦军，山上前排的弩手一边射击，一边有序调整自己的位置。弩机发射弩箭确实迅速，但射出的箭支没有长弓的射程远，因此在快马的速度冲击下，弩手非常容易失去距离被骑兵贴身。

远程职业的痛，皮脆血薄要读条。

看到燕军的弩手一队一队向后撤，秦军以为自己只一次赌对了，后方压阵的秦将高声指挥：“快速冲上去！不要给他们时间撤回树林！”他知道轻装上阵的弓弩手面对骑兵的铁蹄和长柄武器，除了手忙脚乱的射出弩箭，根本没有任何的防御，一旦被骑兵接近就是他们的死期。

秦国的骑兵已经能看到弩手们清晰的脸了，但很遗憾的是他们没有从这些燕国人的脸上看到恐惧。只见他们的对手随手将手里的弩机潇洒的往背上一斜挎，就捡起了他们卧倒在地时候垫在身下的盾牌与长矛。

骑兵们已经举起了武器，准备大开杀戒收割生命了，一个一个用盾牌和长矛组成的战阵却突然矗立在了眼前。

距离最近的骑兵反应不及，当下就连人带马的撞上了燕军递出的长矛，一下就被挑飞到了半空，鲜血半空中炸开。

副将眼睁睁的看着头前几个骑兵被长矛刺穿死掉的马匹也重重的撞到了盾牌之上，看着有的士兵因为胆怯而跳下了马逃命，又被后方的奔马踏碎在了铁蹄之下。

“完了！我们又上当了……”虽然不满意主将的决定但依然带头冲锋的副将在心里说。

但这一次的失败并不能怪秦军主将判断失误，因为弩机与弓箭不同，只要能瞄准，就能学会使用诸葛连弩。因此在燕国军队中，每一个兵种，都可以是弩兵。

从弩兵大变身成为其他兵种，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

燕军的突然变身让秦军大吃一惊，肆意泼洒的鲜血让这些战士胆战心惊，副将很想带着这些兵都活下去，但秦军已经冲锋的太近，无法回头了。

面对燕军冒着寒光的矛尖，秦军副将没有一丝犹豫，高声呼喊引导其他战士收拢心智，与他一起纵马继续冲锋。如果牺牲能够为战友铸就胜利，那么牺牲就是一个战士最光荣的宿命。

马匹撞入长矛那一刻，秦军的战士在副将的带领下借着惯性从马背上跃起，林立的长矛因为刺穿了战马而无暇顾及到他们，这给了他们机会，跳过墙一般矗立的盾牌。巧妙的来到了燕国士兵们毫无防备的背后。

杀人者与被杀的人地位瞬间逆转。

盾牌兵双手持盾，他们要合力抵挡马匹撞击的冲击力，保证盾墙的完整，而矛兵要手持长矛，刺穿冲锋而来的秦军，抵挡战马冲撞过来的对长矛形成的冲击。

为了维持矛与盾完美的组合，没有人能够腾出手来对付越过盾墙的秦国战士。

放弃自己的职责会让阵型崩溃，被秦兵杀死同样也会让阵型崩溃，这些面对生死一线战士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副将带着必死的心，残忍的一边想一边举刀便砍。

副将手中的刀并没有和他的想象中一样带起一串血花，而是溅起了一阵火花。

指挥战阵的许磐当然看见了秦军跳入盾牌阵，因此鼓声瞬间大变，盾墙阵一个一个瞬间像刺猬一样蜷缩了起来，变成一个一个海胆刺猬球。

这一变化让秦军副将也很吃惊，因为盾墙断开意味着秦军的战马可以突破这一道防线了。

但燕军怎么可能会自毁长城？原来是在副将的身后，又被燕军结出新一道的盾墙。而骑马跳入燕军军阵的副将和刺猬球燕军组成了一个一个妨碍骑兵速度的障碍物。

秦军副将在此刻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绝望，燕军每一个士兵都被贯彻执行了两条信念，那就是“服从命令听指挥”和“相信队友”。

纵马撞击盾墙和跳背是骑兵冲阵的一个基本操作，一般来说骑兵和盾矛兵会相互消耗，和正反物质一样排着队消耗然后归于湮灭。但燕国军队的阵法非常先进，因为战争的艺术也是通过历史几千年一步一步慢慢演变的，并不是说骑兵就一定无敌，各种兵种和阵法都是相生相克的。

比起千年以后的忽必烈，战国此时的骑兵在无双看来也就马马虎虎。

在无双去云中之前，赵雍就把赵军骑兵的装备都换了，马镫和马鞍对与骑兵有多么重要啊！他又是个战争疯子，没事就蹲在军营里研究骑兵马战，

虽然马鞍马镫这些先进装备也慢慢在其他国家传开，但各国无论是装配程度还是认知程度，都比不上赵雍认识深刻。因此在云中的时候，赵雍乐毅他们练的骑兵是照着蒙古骑兵练的，而步兵阵法则是照着宋朝八十万禁军练的。

这几乎是中国历史上最强的矛与盾了，因为宋朝没有养马的地方，所以骑兵很少。为了对抗游牧民族的入侵，他们将步兵与阵法相结合的战斗力几乎发挥到了极致。

副将绝望看着身前林立的矛与戈，看着为了躲避那些虽然移动缓慢但位置变来变去，前后左右摇摆的刺猬球而失去速度还想再拐弯绕开自己的骑兵，毅然拔出短剑自杀了。

副将的死激发了秦军战士的凶性，悍不畏死的冲了上来。

秦军将领从没见过这种细致到繁琐的指挥方法，那山上的鼓声和彩旗一会一变。上一次感受过赵雍和无双阵法精妙的燕国太子和骑劫先生早就已经作古了，而秦国这只骑兵的命运也大抵如此。

必须把这个消息汇报上去，这是秦将此时的想法，他叫过两名秦兵交代了一番，

“将军，还是您走吧……”士兵轻轻的对他的将军说。

“不，我的灵魂与这只军队同在。今天是我判断失误，葬送了他，因此，我也没有必要存在了。”

“将军，消息送到，我的灵魂也将回归军队。”

“好，等着你！快走”将军握拳锤了锤这位士兵的肩膀，然后就昂首阔步的带着人，准备亲自冲锋向前。

如果不通知秦军主将燕国人的诡异之处，只怕和今天一样的惨案，将在未来的战争中重复上演。在今天这城战争以前，只怕秦国人从没有意识到自己派出的大军会被以少胜多，强悍如斯的骑兵也会遭遇滑铁卢。

为了保证回去报信的秦兵能够逃脱，秦将发动了最后一次冲锋。站在队尾的最后一个骑兵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咬紧牙关跟上了冲锋。

投降与逃跑或许不会死，但会失去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