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七 发展
当年白起来到齐国的时候,虽然有姜君四处拉后腿儿,但白起有段时间着实与田单势均力敌。对于田法章来说,能够一次性打败田维和姜君这当然是极好的,但是有白起杵在齐国,想要打败白起统一齐国变得非常困难。
持续不断的打仗,只会徒增田法章方面的消耗,因此匡章让田单主动向后收缩,改进攻为防御。反正白起是个知名将领,秦国也离不开他,迟早是要走人的。等耗走了白起,再慢慢收拾姜君和田维也不迟。
果不其然,还没坚持多久,白起就拍拍屁股回了秦国,田单带着他训了一年多的兵再度涌上了三八线。
田维收到前方奏报,想起之前有人和他说是姜君把白起逼走的,不禁开始认真思索其中的可能性。他久居深宫,每天面对的除了一些大臣之外,主要就是阉人侍从以及王后和宫女们,因此他只能看见别人想让他看见的,听见别人想让他听见的,久而久之,田维就变成了一个可以肆意操控的木偶。
趁着姜君拖着年迈的身体带着姜惠前往前线稳定军阵,田维的岳父太史敫被召入宫中,他早就对姜君手中的权力垂涎欲滴。只是姜君在齐国临淄树大根深,太史敫苦于没有机会下手。
他嫁女儿的时候,本以为姜君行将就木,自己占据岳父的位置能够很快的一步登天,没想到姜君至今更能上马提枪,风采依旧,因此也有些着急了起来。
面对田维的疑惑,太史敫毫不犹豫的开始诋毁姜君,说他各种给白起难堪,这才把白起给气走了。
如果能横向查看最近七国的政治动向,尤其是对比秦国国内的乱局,太史敫这话自然是不攻自破的。
但田维虽然没有打几场出名的战役,但他自认为自己好歹是带过兵的人,因此听说姜君让白起军粮三日一支,就觉得自己知道了全部的真相。田维觉得姜君果然是已经老了,不但刚愎自用独断专行,并且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大王,不是臣说,您姐姐要是一个男孩子,这姜君当年还会那样对她吗?”太史敫手舞足蹈的比划着说:“他那里是偏爱您,他就是爱您的身份能给他带来权力。”
姐姐如果是个男孩子?这个田维从来没有思考过的一个问题,顺着太史敫的思路往下想,越想田维越觉得心惊胆战,如果姐姐是个男孩子,那么被扔掉的,就该是自己了吧。
田维阴沉着脸送走了太史敫,他的身边很快环绕了一群年轻的侍从们,他们一边为田维倒上美酒,一边为他打扇纳凉,嘴里还说着奉承田维的吉利话,让他瞬间又恢复了活力。
对比起贴心又和蔼的太史敫,无趣又严厉的姜君在田维心里已经成了“老而不死是为贼”的代名词。
就和秦燕相互往对方国家里面掺沙子一样,田法章的王后也很擅长这一手,她非常懂得男人微妙的心理,因此训练出很多听话的小侍,混入田维的身边。
匡章和冯谖听王后描述了田维此时的心路历程,觉得如果能够让田维自毁长城,那就大大节省了前线田单的人力物力。
“太史敫我是知道的,一只披着衣冠的禽兽!”王后咬牙切齿的说:“他不但对权力有无穷无尽的欲望,并且还喜欢假装自己是个正人君子。”
“看的出来。”田法章难得的插了句嘴,他对自己的坚持始终非常满意。
“即便不用做什么,太史敫迟早也得忽悠田维把姜君给弄死,好给自己腾出空间。”冯谖说到。
匡章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问大家:“如果姜君知道太史敫想要弄死他,那么他会怎么做呢?”
大家一听匡章的话,纷纷翘起大拇指表示支持。
和太史敫一起冒了半天坏水儿的田维打定主意让自己的岳父来代替外公的位置,但姜君手握重兵,着实不好对付。太史敫给田维出了个馊主意,让他装病把姜君骗回来,然后再夺了他的权。
“您看您的姐姐燕国大王,敢于挡她道路的人,都回归了一抔黄土。”太史敫劝田维说:“当大王的道路本就十分艰辛,大王手上没有兵,就只能动动脑筋啦。”
田维最终同意了太史敫的计划,但太史敫没有告诉田维,实际上自己早就准备好了刀斧手埋伏在临淄,准备一入城就把姜君剁成肉酱。
田维被妻子,岳父和侍从们忽悠的晕头转向,以为自己有能力把田法章揍趴下。姜君收到田维生病撒娇的信函,当下就准备收拾一下回临淄,但他很及时的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匡章这一招实在是太不要脸了,姜君本就年纪大了,收到匿名之后又被气的气血上头,不顾自己的年纪带着兵骑马飞奔,一路跑回临淄直接抄了太史敫的老巢。
姜君觉得田维只是被人蒙蔽了,因此直接带着这些刀斧手喽啰,绑着太史敫就直接冲进王宫去找田维理论,
田维正在活蹦乱跳的和宫女玩捉迷藏,万万没想到姜君会突然闯进来还绑着太史敫,自己先心虚了,大喊:“护驾!抓刺客!”
“抓什么刺客!”姜君不满的训斥他道:“惊慌失措,丢了齐国王族的脸。”
“我……我……”田维见了姜君还是有一些胆怯。
“大王,没关系,我一人做事一人担!”太史敫高声叫着,他不是求情胜似求情,田维一下子就觉得不能扔下自己的岳父不管。
姜君看田维根本没生病正在气头上,就看见田维的表情变了,他的心开始下坠。
“外公,你年纪大了,我就是想让你休息休息,没别的意思。”田维小声说道。
“休息?让我去棺材里休息吗?”姜君怒气冲冲的问。
“怎……怎么能这么说!”田维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自己的王后哭哭啼啼的跑了来,一下扑进了他的怀里。田维自觉自己不能在女人面前丢了面子,强硬的说:“外公年纪大了,应该回家好好休息休息了,打仗着中费力气的事情交给我们年轻人就可以了。”
姜君怒气冲头,又骑马跑了一路,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本以为田维意识到受了蒙蔽会好好认错,没想到他是一个实打实的白眼狼,忍气颤抖着说:“太史敫要杀我!”
“怎么可能?”先入为主的田光根本不信。
“就你污蔑我爹!”王后气愤的指着姜君的鼻子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棺材瓢子,整天就知道抱着你的权把子不松手,快把我爹给放了。”
田维往后拉了拉王后,但王后并没有停下谩骂,姜君的视线在田维的脸上转了几圈,终于气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姜君的亲卫扔下了手里抓着的太史敫,赶紧扶住了姜君,几人也不敢久留,直接把姜君抢回了姜家。
这下临淄可炸开了锅,大王的岳父为了夺权,想要暗杀大王的外公。大王的外公提前得了消息抓住了大王的岳父找大王问责,没想到大王也是参与者,还把自己外公气吐血了。
这是怎样一出豪门闹剧啊!
而姜君年事已高,身体本就羸弱,被气昏吐血以后再也没有醒来,没几天就含恨离去,临淄城一片缟素。
姜家是齐国临淄的世家大族,发完丧便开始与太史家开始了不死不休的争斗,姜家的少年多军伍出身,又抱着复仇的念头,因此除了王后躲在王宫里幸免于难以外,太史敫家被姜家带人杀的鸡犬不留。
王后虽然非常的悲伤,但她毫无办法,因为全临淄的人都知道,是太史敫埋伏了刀斧手要杀姜君,是王后把人家姜君辱骂致死,姜家晚辈为族长报仇杀人,无罪。
况且姜君死了,齐国边境上的大军还把在姜惠手里把着呢。
气死了姜君,连姜惠都提出了辞呈要撂挑子走人,田维发现自己并没有得到更好的生活,反而陷入了恐惧。姜家搬出了临淄城偏安一隅,瞬间造成了临淄巨大的权力真空。
田单坐在边防线上,一天一封的收着临淄城里给他发来的通报,笑看那些贵族们战成一团,人脑子都打出狗脑子来。他知道吹响进军号角的时候到了。
……
自从白起从齐国离开,秦国所盼望的“两个齐国”政策就有点实施不下去,主要可能是田维这边的文武配置实在是令人绝望只能凉凉。
但秦国也已经顾不上管齐国怎么样了,毕竟他们自己家里也是一裤兜子事。秦国此时过的也很尴尬,不光是缺人,同时还很缺钱。
以往秦国大军出发,向来是只赚不花,因为秦国对于军队出发的前期投入,后期都要从战败方身上肆意搜刮劫掠出来。但司马错这一次去云中,除了见识了一下人家的先进技术以外,是啥也没捞着。
但国家重建是要钱的,得修整被义渠人拆毁的城墙,得大量迁移人口,还要帮忙恢复生产,为了处理这些事宜,赢稷的老底儿都被掏空了,如果搞点钱出来成了秦国众人首要的讨论重点。
贵族们也不想为国家多贡献,他们认为可以挑一个软乎的柿子出来捏一捏。
首先不能打燕赵了,远且不说,两国还结盟都不太好惹,并且秦国大军刚刚在不知道该算赵国还是燕国的云中碰了钉子。
其次不能进攻魏韩,因为魏韩趁着秦国折腾燕国,在边境做了很多防御工作,而且有燕赵站在背后支持。
齐国虽然正在内乱,可是毕竟离的太远了,只剩下楚国现在舅舅不疼姥姥不爱,陷入了内部分裂无法自拔。
为了能够有钱进行国家建设,从云中惊魂之中尚未清醒的秦军再次整装待发,被白起带着跑去了楚国。虽然秦国境内仍有很多未被平息的土匪占山为王,但包括白起在内,谁也没把他们当成一回事,毕竟贵族家的私兵都跃跃欲试,准备把这些土匪抓去戊边或是当奴隶呢。
白笙的伤还没完全好,因此这土匪队伍还没拉大,司马错先从云中回到了秦国,紧接着白起也回来了。白狐狸和田耗子俩人一看觉得秦国的大军肯定要打击土匪,就继续待在山里缩着避避风头。
结果秦国的贵族并不乐意由军队来打击土匪,毕竟这些没啥战斗力的土匪也是宝贵的财产呢。要让秦军来平匪,只能是处罚首恶,然后给大家找个地方继续劳动当平民百姓,贵族占不到任何的便宜,因此秦国的大军还没歇口气,就被秦国众多争权夺利的贵族嫌弃他们在身边碍事,被白起直接拉去了楚国去当更大的土匪。
比起在咸阳这个政治漩涡中心,白起当然更喜欢出门带兵打仗了,他带着秦国的大军麻溜跑了,剩下的贵族就致力于在秦国各地争权夺利。
为了能够得到更大的利益,秦国贵族们像养蛊一样养土匪,纵容这些土匪为祸乡里,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到滚到贵族们满意,才会派精兵来对付这些拿着镰刀出头的流民土匪,逼迫他们成为奴隶。
很多不想被贵族控制的平民只能四处逃散,田光的山寨也因此收容了很多逃跑而来的其他流民。白狐狸听人回报了现在的情况,气的连掀了十二次桌子,田光一边摆桌子一边唠叨,说桌子虽然也是秦国的桌子,但桌子他是无辜的。
尽管白狐狸现在掀桌子掀的这么溜,一看就是要好了,但田光还是把他按回床上继续休息,自己跑去对这些新来的平民进行前期的登记管理。
除了白笙掀了桌子,避居在甘泉宫的月芈也同样被气的掀了桌子,她得知贵族们和赢稷正在作死的时候,心情是十分的复杂,既有恨铁不成钢的无力感,又有幸灾乐祸没我不行的得意。
……
之前楚国政权更替的时候,贵族们一狠心一跺脚,趁着几国大战杀掉了秦国来的公主。当时秦国忙着打魏齐,没有时间搭理这楚国,只是传了一个秦国要再嫁一个公主去楚国的传言,就把刚刚更替政权的楚国搞的四分五裂。
楚国各部忙于低头相互争斗,突然抬头发现秦国的兵将已经打到了自己家门口来割韭菜,不禁很是疑惑:
这白起不是帮齐国在打南北战争的么?
这秦国不是叫嚣要让燕国乖乖就范的么?
咋突然就打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