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八 归来

为了确保安全,魏白并没有把救了范雎这件事汇报,虽然六处的邮路已经非常安全,但也实在是没必要冒险。等范雎的内伤都好差不多了,才收拾行装离开大梁。

魏白和陈仁骑着高头大马,受到了魏国贵族们的夹道欢送,折腾了小一天,贵族们送出了好远以后,才依依不舍的调头回转。要是不知道的人看见,肯定以为魏国和燕国有着坚定无比的兄弟情谊,铁瓷!

行不了太远的路,天色就接近黄昏,燕国使者团队被十八相送搞的也只能找地方借宿休息。

趁着夜色,六处的探子将范雎从藏身的房子里带出,赶夜路追上了队伍,把他藏入了魏白马车特意改造成床榻的暗柜里,毕竟在有金钱开路的情况下,没有人会真的搜查一个友方使臣的马车。在魏国境内的路途,范雎只能暂时委屈一下,在马车上度过了。

第二天陈仁和魏白爬上了马车,三人才算第一次正式的见了面。范雎不顾伤未全好的身体,坚持要行大礼感谢魏白和陈仁的救命之恩。

魏白和陈仁赶紧扶住范雎说:“先生不必行此大礼,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对二位来说是举手之劳,对范雎来说如同再造父母了……”范雎感动的涕泪齐下的说:“我愿意用生命来报答二位的救命之恩。”

“当不得,言重了……”陈仁一边说,用手轻轻拍了拍范雎的手背。

陈仁的手干燥而温暖,一下唤醒了范雎的记忆,激动的握住了陈仁的手说:“是您!是您给了我那一小块金子!是您……我当时……我……”

“没关系,先生大才,光华自生。”陈仁在陌生人面前话少的可怜,肯一次性说这么多字,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听说先生之前曾经有意在秦国谋生?”魏白说道:“我们不建议您此时去秦国,因为从赵国穿越草原向西非常危险,遇见牧民和遇见劫匪没什么区别,还有可能遭遇魏国的军队;而燕赵和齐国正在打仗,楚国和秦国也在打仗,想要由此去秦国也不容易。若先生不嫌弃,就先和我们一起去燕国看看吧。”

“去燕国?”范雎听了魏白的话,疑惑地抬起头来,他以为魏白是要试探自己,忍不住用他纵横家智慧的脑筋分析魏白话里的意思。

“是啊,我们燕国虽然贫瘠又弱小,但我国君王求贤若渴。您若是不喜欢,好歹等战争结束了再走也不迟啊。”魏白说道。

听完魏白的话,范雎才发现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魏白想要挟恩图报,没想到是替他君王求人才,在这一瞬间他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以前觉得秦国强大,能够更好的施展抱负,但是那也是从前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范雎认真的说:“自从被二位救下,我心中只有两个念头,一个就是一定要让魏齐他们为羞辱我付出代价,另一个就是用一生来报答救了我生命的人。”

看魏白连连摆手,范雎露出来久违的笑容说:“我愿意为燕国的强大奉献自己的生命,因为只有燕国强大了,我才能把这屈辱讨回来,不是吗?”

“那您是愿意和我们一起回燕国啦!太好了,如果大王知道我们把您请回燕国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魏白说道:“怕走漏消息,一直没有告诉她。”

范雎这才感觉到燕国人办事的严谨,当时陈仁塞给他金子让他自己来收买守卫,就是为了让守卫觉得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比较安全容易成功;而一次都没有来看他也是因为这两人很是耀眼,为了避免吸引魏国贵族的注意,让他能安全;拖了这么久才回国,甚至连解释都不解释也是为了让他安全……

范雎因为仇恨而扭曲干涸的心突然被感动塞的满满的。

坐在一旁的魏国人陈仁再次陷入了沉默,看着窗外倒退的魏国景色,看着渐渐远离的家乡故土,说不难过是骗人的。

……

田单知道久经战乱的齐国想要对抗燕赵的办法就是拖和死守,因此田单主动收缩了防线。或许是历史的巧合,或许是历史的选择,田单依然选择了和当年触子一样的防线,那就是据守济水天险。这从某方面来说或许澄清了当年触子的冤屈,他被齐湣王逼迫出战,最后落得尸骨无存,生死无踪。

不过,有齐湣王瞎指挥的教训在先,乐毅估计这次田法章和田单的君臣组合可能不太好骗,这就需要他好好的动一动脑筋了。

不过乐毅也不着急,他带着大军一边和田单对峙,一边观察沿途齐军的防守。同时,许磐和李文带着人开始收编整顿占领区的各项事务,还是登记户口、分配农田、打击土豪土匪、修整道路的老一套。

齐国济水以北的民众一看,诶呦,又是这熟悉的配方,又是这熟悉的味道。好多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奴隶被从恶贯满盈的贵族手里解放出来以后,拉着燕军士兵的手连连说道:“这回来了,可就不要再走了啊!”

“是啊!”旁边的另一个同样痛哭失声的人说:“上一次贵国打来的时候,我家还有良田千亩,说不上大富大贵吧,起码家有恒产,您看看我现在……妻离子散不说,连个人都算不得了……”

原来这些平民们因为战乱,有的逃难路上遭遇抢劫,有的在家乡遭遇乱兵裹挟,因此身无长物流离失所。

说起来每一个能够活着的人都是幸运的,毕竟还有更多的人没能挺过种种难关。

被打击的贵族都是家大业大的,想要揪狐狸尾巴,谁家没有个几条啊,何况许磐所到之处,都是已经被田单打击过一轮儿的贵族势力,能剩下的都是田单的簇拥者。

打击隶属于田单的贵族势力这件事,不但解决了地主家也没有余粮这个问题,还受到了各界齐国人民群众的欢迎,敲锣打鼓普天同庆的样子不亚于劳苦大众见到了八路军。毕竟所有人战争和官僚主义的受害者。

土地粮食农具就地就分给了人民群众,钱财用来犒劳士兵,而金玉珍宝则直接拉回燕国,供无双继续挥霍送礼。大量的佃农,奴隶再次拥有了自己的户口和土地,不禁感动的热泪盈眶。

很快许磐就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除去贵族家里豢养的侍女歌舞伎乐之外,齐国济水以北的女人数量实在是少的可怜。

许磐将这一情况飞速的汇报回了燕国,因为家庭的稳定才是齐国社会稳定的基石,现在可好,一群老光棍谁也娶不到老婆,精虫上脑的男人不天天琢磨奸淫掳掠可就有鬼了。

收到许磐报告的无双有什么办法,齐国女性人口锐减那还不是男权思想造成的人为惨剧?

逃难的时候抛弃女性成员,饥饿的时候杀戮女性成员,养不活多个孩子的时候溺死女性儿童……说到底贫穷和战乱只是一个诱因,根本性的问题是没有人把女性当成人来看。

李文是带着黄灵儿一起来的,两人主要负责战后妇女安置工作,他们带着一群女性军官和各行业教员以身作则,告诉女性们不必跪着生活。出身良民擅长农桑的妇女们首先被分配了田地安顿下来,其次是从贵族家中解放的女**隶,他们也是擅长耕种的一把好手,其他的歌舞伎乐女郎们被集体培训,帮助他们掌握各种生活生产的技能。

女人们有了自己的土地和财产,有了军队政府的保护,很快变得硬气了起来。

田法章在临淄听说乐毅在济水边上蹲着和田单大眼儿瞪小眼儿,而燕赵其他军队则把所到之处的贵族一扫而空,内心十分忧虑。

虽然说燕赵两军四处打击贵族对于田单也是一种削弱,但让燕赵两军在济水以北站稳了脚跟,对于齐国来说也十分不利。

心中本对田单就十分不满的田法章对冯谖抱怨说:“田单到底在耗什么?眼看济水以北就要姓燕了,他怎么还能稳坐钓鱼台呢?”

冯谖也没有办法,只能安慰田法章说:“齐国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刚刚完成全国统一,那燕赵两国虽然和秦国打了一仗但也没有吃亏,因此强弱对比还是有一定差距的。因此,田将军据守济水也不失为明智之举。”

想了想北方的燕赵强敌,田法章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体说:“这得守到什么时候?济水以北就不要了吗?”

“这得看魏国的援军什么时候能到吧……”冯谖回答说:“有了魏国军队的帮手,田单将军一定能够击败燕赵的。”

冯谖和田法章君王后都在翘首以盼,等着齐国的使者带着好消息从魏国归来,结果等来的却是魏国的背信弃义。

齐国使者琢磨了一路,最后决定把黑锅还是扣在燕国使者的头上,说燕国使者陷害了范雎,又买通了须贾在魏齐面前讲了齐国很多坏话。

须贾有多么贪得无厌君王后很懂,然后范雎又是个难得的魏国明白人,如果是君王后自己来主导破坏魏国齐国联盟,她也会朝着陷害范雎这条路走下去。因此君王后也就听信了齐国使者的谎言,没有就此深究。

而田单知道魏国背信弃义了以后,就知道自己只能死守济水了,他得耗到燕赵都攻打不过来,最后又消耗不起只能灰溜溜自行退兵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