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三 谈判
赵国王廷的讨论还在继续,几方争论无休无止,赵国大将军廉颇被政治争斗搞得身心俱疲,独自回到赵军驻扎的营地只想等人告诉他最后的一个结果。
抛开什么奇怪的火药和帆船,身为主将的廉颇对燕国军队实力的强,比其他人有着更强烈的认识。燕国人放了很多烟雾弹给敌人,试图掩盖燕军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然而如果只着眼于帆船和火药,以为燕国的强大来源于此,那很有可能会中了燕国人的另一颗烟雾弹,以为燕国是凭借奇技淫巧来取胜那就大错特错了。
燕国人军纪非常严明并且赏罚有度,燕国人的军阵也十分的严密,每一个士兵都能根据各级旗语来快速变换自己的位置,这种整体划一的战斗力和执行力是经过严苛训练以后才会有的能力,廉颇可以断定,燕国的军队之中几乎没有新兵,他们是非常职业的军人。
这样的军队,说白了就是用金钱喂养出来的军队,训练用的箭矢,将士们吃的粮草和肉,一年四季的衣服装备,绝对是一笔非常沉重的开支。
如果是赵国的决策者们,只怕更愿意让这些人统统下地种田来增产增收吧?毕竟把人都养在军队里,对于贵族们来说这是双重的损失,首先损失了这些劳动力创造的财富,其次损失了养军队花费的金钱与粮食。
人都说这位燕国的大王十分节俭,但在廉颇看来,这样大手笔的培养军队何尝不是一种奢侈?与其说这位大王无私,不如说她非常的清醒,她的国家拥有了强大的军队,她才能有在战国这个乱世中活下去的可能。
……
张禄之前并不打算和冯谖谈判,重要是因为冯谖迟迟不肯亮出自己的底牌,因此张禄没有搭理冯谖的议和,并且让乐毅和许磐加紧进攻。眼看燕军就要包围临淄,冯谖不得不把所有的底牌都亮了出来,派人来告诉张禄说齐国的王后和公子们已经被他送走了。
如果燕国不和冯谖谈判的话,冯谖将在临淄城破之时举城自焚而死,并且还会帮助君王后和田法章的公子们逃往别国。斩草不除根这件事实际上非常的麻烦,因为君王后和她的孩子们随时都有可能成为他国进攻燕国的理由。
冯谖的诉求就是保全鲁国的安全,她想要用齐国的王后和太子作为人质,要挟燕国同意和鲁国签订契约,燕国保障鲁国的安全,而冯谖把林自称以及田法章和除了王后太子之外的其他齐国王族成员一起送给燕国。
冯谖这个条件可以说是漫天要价了,张禄也不是上当的人,他表示可以与鲁国签订契约,但是必须用田法章的全部家庭成员来换,并且齐国的一草一木,一兵一卒,冯谖都不准带走。
这俩人的谈判堪比中美贸易谈判,对着漫天要价,比的就是看谁不要脸。
冯谖表示没有办法接受张禄的方案,毕竟手里一个人质都没有了,回头燕国撕毁协议,鲁国可没地方去说理。而张禄也回怼说没有办法信任鲁国,那人是长着两条腿儿的呀,就算鲁国有心遵守契约,也挡不住人家想跑啊?还是死人比较老实一点。
事情就这样在此陷入了僵局。
这时候六处向张禄汇报了齐国南部发生的一起凶杀案,大约一个月前,有农民发现了一堆尸体被人烧成了焦炭,结果这些尸体的身上却藏着好多金子。因此好多人不顾尸体模样恐怖,将所有尸体翻了个遍,好多人因此发了大财。
四处游荡的燕国六处的探子敏感的嗅到了这次杀人而不劫财的不寻常信息,因此也混在人群里查看。
比起只顾寻找散落在附近的财物的平民,探子们看到的信息量可就非常大了,现场有未被完全烧尽的尸体还穿着齐国军队的铠甲,而侍女们贴身都穿着丝绸质地的衣裳。
张禄琢磨了琢磨,觉得遇袭的车队应该就是王后没有错了,因此他决定再给冯谖更大的压力。
冯谖威胁张禄说要送走君王后和齐国的公子,张禄命让乐毅和许磐继续向南进攻,威胁冯谖说:“燕国的名声已经非常糟糕了,因此燕国并不介意多背一个屠杀临淄的恶名,如果你不答应我的条件,那就要看看是你们鲁国人送人送的快,还是我燕国军队灭掉鲁国灭的快了。”
冯谖知道鲁国现在虽然占据了大块的国土,但实际像个气吹的胖子。即便是临时抓丁,鲁国也没有足够的武器装备来武装军队。
因此冯谖提出,把君王后和公子们都交出来给燕国没有问题,但此时冯谖手中的齐国军队,必须让他带走。
张禄也不想把冯璇彻底逼急了狗急跳墙,因此答应了他这个条件。
临淄城里的田法章知道冯谖在和燕国谈判,但冯谖谈判谈了什么条件,他其实并不是很清楚。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出过他的宫殿了,冯谖派人将田法章软禁在他自己的宫殿里。
齐国的贵族们对于田法章久久没有露面并没有什么异议,毕竟他在齐国就是一个摆设,大家只要听从冯谖的指挥就可以了。摆在明面上的和谈条件,是冯谖胡编乱造的,什么齐国割让多少城池给燕国什么的,足够让临淄城里的贵族们争吵不休。
冯谖看着一本正经讨论的热闹的贵族们,不禁腹诽说人家燕国可不想要你们的城,人家是要灭你们的国呀。
……
由于张禄要的是田法章的全家,因此冯谖不得不派人回鲁国联络,冯谖派出了的信使很快就被六处的探子们盯上,远远的轮班儿吊在这人的后面。
君王后和孩子们被带到鲁国以后,囚禁在一处地牢里面,最小的孩子因为乳母被杀死吃不到奶,且地牢里面阴暗潮湿生病发起了高烧。
君王后苦苦哀求看守,却只能得到看守做不了主的回复。
听到来人的脚步声不是来送饭的看守,君王后以为是能够做主的人来看望她们,因此一骨碌爬了起来,跪在牢房门口,一看到这人就哀求他给自己的女儿找医生看病。
来人正是替冯谖传话的信使,他冷漠的看了君王后一眼说:“反正都是要死的,看不看医生有什么区别呢?”
“什么?”君王后听了信使说的话,不敢相信的说:“我是齐国的王后呀!”
“你以为你到了燕国人的手,还有命活吗?要怪就怪齐国公主出身的燕国大王吧!”信使说道:“人家也是要斩草除根的呀。”
说着话,来人就带着看守一起,将君王后和孩子们一把从牢房里面拖出来,走出地牢,田建一下子被日光刺的睁不开眼,活着是多么可贵的事情。
“慢!”就在田建被人推搡着将要被塞上马车的时候,有人大喊道:“把孩子留下。”
冯谖的信使回头一看,原来是鲁国的公子姬晦,信使皱眉说道:“冯大人要用这几人来交换与燕国签订契约的,留下他们这燕国可不会满意。”
“我知道,我知道。”姬晦笑着说道:“这小孩子长的都差不多,燕国人哪能分辨是不是真的公子呢。”
说这话,这姬晦一招手,仆从们带上来了三个小孩,年纪与君王后的孩子年纪相仿,说道:“好歹把太子留下,也算是个人质,省的燕国人言而无信嘛!”
“这怎么能行,燕国人又不傻,他不会张嘴问吗?”信使皱着眉头说。
“诶呀,你不要给他们活人不久好了!”姬晦说道:“就说因为不愿被羞辱,自杀了!”
信使看了看姬晦挑选的小孩,面貌果然有些相似,就一把把田建推了过去。
君王后扑通一声跪下,对着这信使连连磕头,哭着哀求说:“请您把孩子们都留下吧,见过这些孩子们的人,几乎都在来的路上被杀光了,没有人知道的,留下他们吧!”
“不可能的!”信使一把拽起君王后说:“留下一个已经是我的仁慈了。”
“那就把我的念儿留下吧!她病的厉害,要带走一定会死在半路上的!”君王后被信使拽着跪不到地上,因此乒乒的把头往车框上撞,很快额头上涌出的鲜血就淌满了君王后白皙的面庞。
信使看君王后闹的厉害,琢磨着还吃奶的幼儿并不会讲话,便把她手里的孩子塞给了田建。
六岁的田建没有哭闹,紧紧的抱着妹妹,咬着下嘴唇,看着马车远远的驶离了视线。
转头看到姬晦还在旁边看热闹,走上前去轻轻的说:“我妹妹病的厉害,求求您帮我找个医生来看看她。”
“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吗?”姬晦斜着眼角问。
田建抬起眼睛怯怯的看了姬晦一眼,却被姬晦狠狠的甩了一个耳光,骂道:“谁允许你抬头看我的!你现在就是我的一条狗,你知道吗?”
田建轻轻的咬了咬下唇,轻轻的跪倒在地说:“是,我是狗,求求您了,我妹妹病的厉害,求求您帮我找个医生来吧!”
“是吗?那你就先学狗叫二十声,再像小狗儿一样跪着绕院子爬十圈吧。”姬晦抬头看了看太阳,日头正盛,地面被晒的发烫。
田建不忍心把妹妹放在地上晒着,只得抱着妹妹在地上缓缓的爬,他自出生就被冠以太子之名,从未受过如此的羞辱。但田建想起母亲为了给妹妹求医,一次一次的下跪,为了把妹妹留下磕的满头是血,田建知道此时只有自己能够保护妹妹了。
“快一点儿,你爬快一点啊,慢了爷都不想看了,可没人给你请医生啊!”姬晦着人搬了一把椅子来,悠哉悠哉的看了起来。院子并不大,但十圈爬下来,田建的手掌膝盖也磨的血迹斑斑,
忍着针扎一样的痛跪在地上,田建再次请求:“求您给妹妹看看医生吧。”
“学狗叫学的一点儿都不像,爬的还那么慢让爷晒了这么久的太阳,居然还有脸让爷给找医生?”姬晦翻了个白眼说:“你想的可真美!”
说着话,姬晦就让人将田建扔回地牢去。
抱着妹妹发烧到有些打摆子的身体,田建盯着牢门盯到了深夜才彻底明白姬晦根本不想给妹妹找医生,只是想戏耍自己而已。说真的,他不介意再学几百声狗叫,也愿意一辈子跪在地上,只求有人能够给妹妹看看医生,让妹妹能够活下来。
姬晦玩弄完田建之后,就回王宫去孝顺他爹去了,姬晦自认为把君王后藏在一个无人的别院是一个秘密,因此也没有安排太多的守卫来看押两个孩子。
两个燕国的探子远远的围观了这一切,张禄嘱咐他们,若是冯谖遵守承诺也就罢了,如果冯谖不遵守承诺,就把人杀死或者带回来。
看夜深了,六处的探子一个前去城门处打点,一个留下伺机杀死在院子里赌钱喝酒的看守和门子,顺利的找到了地牢的入口把田建两人带了出来。
“我妹妹病了,得给妹妹找医生。”田建平静的看了院子里被杀死的看守一眼,轻轻的对这个燕国的探子说。
“好。”六处的探子轻轻点了点头,田建轻轻的拉着探子的手,跟着他走。
曲阜的军队因为都出去攻城掠地,城内并没有太多的军队驻守,城墙上守城士兵早就习惯了曲阜的太平,因此凑在一起聊天打瞌睡大半的城墙无人值守。事先溜上城墙的探子接收到暗号以后,轻轻的从城墙上放下了一根绳子来,六处的探子先把妹妹绑在背上攀这绳子爬了上去,又下来把田建绑在了背上,轻轻说:“再害怕也不能出声,明白吗?”
黑暗里的田建郑重的点了点头。
两个探子一人背了一个孩子,缓缓的从城墙上滑到护城河里,田建看到这人为了不让生病的妹妹沾到河水,双手把妹妹举高到头顶之上,瞬间十分感动。
两个探子带着两个孩子找到了藏着的马,期间还从路过的民房外面偷了几件小孩的衣裳给田建换上。
等到天亮了,两个探子买了一些货物,假装自己是个商人,四处找医生给念儿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