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入骨情思,入骨恩仇

小思还在跪着。

“厉害啊,跪了……有半小时了吧?”

李礼花嗤笑一声,继续讥讽:“现在还挺像个男人,脚不麻么?”

“你先起来吧。”

李烟花转过身来,伸手将小思扶起,柔声说,“净是乱来!脚疼不疼啊?”

这声音清亮甜美,充满了关怀的情绪。

但关怀之中,还多出了一种,叫做亲切的情感。

李礼花叉着双手弯起嘴角,现出一种得意的神态。

——她大姐这话,她非常熟悉。

李邹甩了甩头发偏过脸去,浮上一种节哀的表情。

——他大姐这话,他略感熟悉。

这一类的话,他们兄弟姐妹三人,小时候可没少听……

盘洛思摇晃地站起身,激动地抓着李烟花的手,喜笑颜开。

“你是,你是答应我了么?”

盘洛思应该没有听出那话里带着的情感以及话背后的意思。或者说他不愿意那么想。

李烟花自然地抽出了右手,轻轻抚了一下脸颊上的卷发。

然后她轻声开口:“姐姐当然也想天天见到弟弟啊。”

“姐姐不走了。”没给小思接话的机会,李烟花继续说,“外面跑来跑去好累,想家了……”

“下个月开始,姐姐会在书和酒吧当个主管,一会就过去签合同。”

“如果小思弟弟想天天看到姐姐,以后都可以来这儿找姐姐。”

说完,李烟花微微低下头,抬眼看着小思的眼睛。

再然后她抬手摸了摸他的右脸,淡然一笑。

“好么?”

这神情动作,仿佛有种魔力。

只能回答“好”,的魔力。

“我,我……”

眉头微微抖动着,小思此刻的内心很复杂——

不甘、失落、甚至有些绝望……但其中,却还夹杂着惊喜和希望,甚至还有满足……

就像是一颗被贴上非卖标签的,熟透了的水蜜桃。

能看,随时能看,却摸不到,更吃不得。

但小思对她已然入迷,心底的爱意从萌发至今,已经整整十年。

拔不掉斩不断忘不了,她就是一颗让他入瘾入魔入骨相思的毒药!

按照小思的计划,这次聚会,将作为一道开场的序幕背景,迎接他和她的幸福爱情。

然而……

“呵……”

看着这成为了电影院的剧场,听着耳边传来的激烈兴奋的议论声,想着今晚这所谓的上层大聚会,小思内心自嘲一笑。

没想到,从头到尾他都没想到……

咬牙抿嘴深吸口气,悲痛却依然坚信奇迹,小思哽噎沙哑又坚定地吐出了他的心声。

“好,我每天都会去!”

……

……

“我不去、”

黄不言用力说:“我不去医院……”

盘九鼎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着用力说也说不出来大声话语的,表情痛苦难受的黄不言,他的不觉间心头泛起一阵酸楚和自责。

如果刚才自己忍住不说话,如果刚才自己勇敢点不结巴,如果刚才自己还是像以前一样低头跟在最后……

那么那些人会不会就不会为难他们?会不会就会放他们离开?会不会黄不言就不会受伤不会晕倒了?

“可,可是你,你的脚……”盘九鼎说,声音依然轻弱。

“闭嘴……”黄不言挣扎着,哽噎沙哑又坚定地开口,“放我下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不容抗拒。

盘九鼎想了一会,最后还是哦了一声,转身靠着通道的墙壁把黄不言从背上放了下来。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又空又静的地下通道,少有行人所以没有那些所谓的流浪歌手。只有两三顶流浪汉搭起来的,他们从各组织那领来的救助帐篷,还有一些他们用来烧菜做饭的锅盆。

去迪城捡垃圾、来山城流浪……虽然都是一种调侃说法,但做的人其实不少。

盘九鼎伸头朝通道里望了一眼,发现不久前他们打晕的那名男子,已经不见了。

应该是刚才电话那头的小强子来把他接走了吧,或者是那两位姐姐,或者是其他路过的好心人。盘九鼎想着。

“你有钱么?”黄不言突然问道。

盘九鼎回过头来,摸了摸口袋。

“有的……”

“去给我买些冰块。”

黄不言顿了顿,语气软了些,“还有面包和水……谢了。”

谢字说得很轻,但盘九鼎还是听到了。

但不过一秒,盘九鼎的感动就被内心另一种挣扎的情绪掩埋掉了。

“不准打急救,不准报警!”

黄不言盯着盘九鼎的眼睛,严声说,“不然打断你的腿!”

盘九鼎双手抹脸,吸吸鼻子,点了点头,说:“好……我,我去买东西……”

……

……

一道影子走来,遮住了照在黄不言身上的所有的灯光。

心说这么快就买好了?黄不言慢慢的抬起头来。

然后黄不言发现这影子很大,所以来人很高大。

所以不可能是盘九鼎!

“谁!”他猛地抬起脑袋,惊警地说。

来人脚上一双山地靴,衣裤却是普通的休闲便装,头上一顶鸭舌帽,大晚上的还带着墨镜。

他背对着灯光还压低了帽沿,黄不言看不清他的脸。

虽然帽子下的那部分脸看不到,但以黄不言的眼力,还是能够看出来一些信息。

来人的下颌以及他的咬肌都很突出明显,所以他瞧起来脸很方。

同时他的鼻子很大,鼻头偏大,嘴巴偏小,上嘴唇很薄;再加上他故意压低的帽子以及那遮住眼睛的墨镜……粗狂感之中带着一股忧郁冷漠的气质,让人正邪难辨。

朝黄不言怀中扔去一袋东西,那人沉声开口。

“这是十万块,去找一家医院。”

声音粗莽淡漠,听着像一个冷酷无情天天拿大刀的中年屠夫。

但奇怪的是,却丝毫没有带着血腥以及危险的气息。

确定不认识此人,黄不言只能猜测他的来历和来意。

抓起纸袋朝着他用力一甩,黄不言语气厌恶:“拿走!他的钱,我不会碰!”

抬手一接,纸袋被来人稳稳的抓在手中。

“记住,永远不要把自己的破绽展现在敌人面前。”那人没有理会黄不言的话语,把纸袋再次扔给黄不言。

“你的腿真的断了,你怎么给你父亲报仇?”

黄不言再次惊警,抬头死死地盯着那人一片漆黑的眼睛。

“我父亲?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父亲的仇!”

“笑脸钟馗的儿子不但不会笑,他还把眉毛给盖起来了。”那人咧着嘴说。

他的笑看着十分的僵硬别扭,或者说痛苦。

大概是,他已经忘记怎么笑了吧?

或者说,他本来就没在笑。

“你到底是谁!说!王八蛋!是不是你抓走了我妈妈,我妈妈在哪!说!啊啊啊!”黄不言挣扎着想要起身抓住那人,但结果却是他只能痛苦的压住红肿的右腿,仰面张嘴,无声。

他甚至没了多余的力气去发出惨叫。

“坐着别动!”那人低喝一声。

“站起来才能去报仇。你的恩怨,自己解决。其他事,我来处理。”

看着眼前这与二师兄一模一样相貌的少年,苏天想起来了,当年二师兄曾有过一个相好。

二师兄是有妻儿的!

那么这件事就更重要一些。

“滴嘟滴嘟,滴嘟滴嘟……”通道外传来救护车的声音。

“那是个好孩子,他跟我们不一样……”

沉默了会,苏天继续说:“撇不开他,就好好对他。”

“活下去,我会再联系你的。”说完,苏天转身朝通道的另一边出口走去。

他高大的背影看着很孤独。

一人与全世界为敌的孤独。

那是一种视死如归的孤独……

……

……

黄不言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只能任由着医生们将他抬上了担架。

双唇干涩,脸色苍白,满头大汗,黄不言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他处在了晕厥的边缘。

黄不言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他想要记住最后那个给他莫名信任感和安全感的,孤独又宽厚的背影。

“妈妈……父亲……兄弟……报仇……”

他觉得他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