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月下凤仙

话说钱冥在廊上醒酒，听有说话声，回头见一女子站在不远处，树荫之下虽看不清面容，却是长身玉立，娉婷袅娜，钱冥猜她是来赴宴的侯门千金，但不知如何称呼，只得拱手道：“学生不胜酒力，觉得有些醉了，便出来吹吹风，不知小姐在此，失礼了。”

那女子身边的侍女才要说话却被其抬手止住，随之缓步走上前来，待看清女子的面容，只见她身穿品红色芙蓉花纹大衫金丝暗花凤尾裙，头戴蝶穿牡丹步摇，螓首蛾眉，明眸善睐，在月色之下更是仙姿佚貌，楚楚动人，她对钱冥笑道：“钱大人真是风雅，不在堂中饮酒，却在此赏花。”钱冥听她称自己“钱大人”，不由得觉得奇怪，想再细细打量她，又怕唐突，只得笑问：“小姐认得学生？”女子笑道：“早听闻安国公得意的门生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然不俗。”钱冥拱手道：“多谢小姐。还赎学生唐突，不知道小姐如何称呼？”

女子没回他的话，低头微笑，片刻才问道：“大人喜欢凤仙花？”钱冥道：“只是今日偶然路过此处，见这凤仙花在月下景致更加不同，才驻足观赏。”女子笑道：“凤仙多受女子喜爱。我还以为是钱大人的夫人钟爱此花。”钱冥听罢忙摆手笑道：“小姐说笑了。学生至今并未娶亲。”女子听罢笑而不语。

说话间听另一女子在身后道：“姐姐原来在这里，让蓁儿好找。”钱冥回头，见是卫蓁，虽不相熟却也有几面之缘，忙躬身笑道：“原来是卫小姐。”卫蓁还礼道：“钱大人有礼。”说罢又对那女子笑道：“姐姐怎么到这里来了？””女子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颊，道：“有些醉了，所以出来走走。”

钱冥见二人十分熟络的样子，便对卫蓁道：“还未请教这位小姐芳名。”卫蓁听了这话，忍不住笑起来，道：“钱大人也太实诚了。与她赏花这么久，却不知她是谁吗。”钱冥听了这话越发不知所措，惹得那女子也忍不住笑起来，卫蓁笑道：“这位乃是琼英公主。大人还不快行礼吗？”钱冥这才恍然大悟，忙要行大礼，琼英笑道：“钱大人不必多礼。刚才与大人相谈甚欢，大人若是拘礼便无趣了。”

卫蓁看向二人，一个醉玉颓山。一个醉脸春融，不由得笑道：“不如公主与钱大人在此处赏花醒酒，我便先回去了。”琼英有些害羞的低声问道：“怎么妹妹才来便要走了？”卫蓁笑道：“堂中宾客众多，我在此久留多有不便。”说罢又向钱冥道：“我一会儿叫丫头拿醒酒石与大人，大人稍坐片刻。”说罢便躬身退去。

卫蓁穿过小径，刚好看到一个小丫头端着酒菜从侧门走过来，便摆手叫她过来，道：“你去拿了醒酒石并两盏茶送到圆廊处。”那丫头应了声，端着酒菜快步走了。卫蓁闲步走到玉仙堂穿廊前，只见霍玘坐在廊上，微闭双目，皎洁柔和的月光照在他菱角分明的脸上，更显得清美俊秀，气度不俗。她又抬头看着空中的皎月，月色美得令人心醉，月光照在身上竟也能让人觉得温暖，卫蓁不由得笑了笑，并未惊动霍玘，轻手轻脚的进了玉仙堂。只是卫蓁不知，假寐的霍玘一直偷偷望着她的背影罢了。

卫蓁进入厅内，见父亲与宾客吃酒谈笑兴致正好，母亲苏氏也忙着招呼各女眷，这时琼华走到她身边道：“怎么没看到琼英？”卫蓁笑道：“琼英姐姐在圆廊上醒酒呢。”琼华道：“那我要去看看她。”卫蓁连忙拉住她，道：“姐姐别过去。”琼华不解，卫蓁在她耳边道：“我父亲的门生钱冥你可看见了？”琼华点头道：“看见了，不就是刚才在太傅身边的那位吗？”卫蓁点点头，轻声道：“是了，你觉得他如何？”琼华想了想，道：“文弱书生，没什么特别的。”卫蓁轻轻推了琼华一下，道：“你觉得不好，未必别人也觉得不好。”琼华一惊，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卫蓁笑了笑，悄悄的道：“他现在也在圆廊上醒酒！”琼华笑着对卫蓁道：“我是最不喜欢那种瘦弱的男子，风一吹就要倒了似的。”卫蓁贴近琼华轻声问道：“那姐姐觉得什么样的男子才是好的？”琼华沉吟片刻道：“男子汉大丈夫，勇武威猛，上战杀敌报效国家，那才是真英雄呢。”卫蓁笑了笑，在琼华耳边悄声道：“送姐姐香薰球的那个，算不算得上英雄呢？”琼华听罢，脸红起来，轻轻打了卫蓁手一下，道：“又胡说了。”二人又玩笑了几句，卫蓁便与苏氏一同招呼宾客，宴席直到二更放散，卫骞携家眷一一送走宾客，便回房休息，卫蓁帮着苏氏一起登记寿礼，忙到三更天才歇息。

转日卫骞入朝，卫夫人苏氏也入宫谢恩。到了慈寿宫，刚好蓉贵妃在苏太后宫中陪着说话，苏氏请了安谢了赏，苏太后赏了茶吃，苏氏陪着说了好一会子的话。从慈寿宫退出来，蓉贵妃又邀苏氏往玥华殿用膳，苏氏道了扰，姑嫂二人一同用过膳，吃茶谈笑了片刻便散了。

蓉贵妃送走苏氏，更了衣小憩片刻，梳洗完毕后歪在内间的榻上对着一棋局看棋谱，正醉心其中之时，听有人笑着轻声道：“姈儿这样用功，难怪棋艺日渐精进。”蓉贵妃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乃是皇帝驾到，连忙起身行礼，娇嗔道：“君上走路竟没有声音的，唬了臣妾一跳。”

皇帝见她头戴一支蓝宝石簪子，鬓上插着一朵盛开的茉莉花，身穿碧蓝色银丝暗花圆领对襟衫月色齐腰长裙，略施粉黛，清丽脱俗，心中不免动容，连忙扶她起来，笑道：“是孤莽撞了。”蓉贵妃也笑道：“是那些内侍偷懒，君上来了竟不通禀。”皇帝笑着拉蓉贵妃一同坐在长榻上，笑道：“是孤不让他们通传的。”说罢再次细细打量她，道：“孤看你刚才的样子，竟想起在国公府初次见你的时候，那时孤还是翩翩少年，你也是个常常害羞的小姑娘。”蓉贵妃听了不由得笑道：“如今君上的风采不减当年，臣妾却容颜老去了。”皇帝轻轻环住她纤瘦的肩膀，笑道：“你的容颜未改，比起曾经更添风韵。只是你年轻时喜欢穿艳丽的衣裳，现在装扮更显沉稳庄重了。”蓉贵妃低下头，娇羞笑道：“那君上更喜欢臣妾如何装扮呢？”皇帝收紧手臂，让她靠在自己胸前，道：“孤倒觉得都很好。华贵精美也好，端重典雅也罢，你穿起来都是好的。”蓉贵妃微笑着没有说话，皇帝将自己的下巴轻轻贴近她的额头，笑道：“今日孤与你用过膳后便留下陪你可好？”蓉贵妃轻轻抬起头看着皇帝道：“君上陪臣妾，臣妾自然欣喜。只是臣妾不知君上今日要来，并未提前准备，还容臣妾去打点一番。”皇帝则道：“何必如此劳碌呢？你陪着孤说说话便好了，晚膳由玉莲她们打点便是了。”蓉贵妃听他这样说，也只得作罢，好在玉莲白莲二人聪慧伶俐定能安排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