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桃之夭夭

卫蓁回到耀灵后，病虽好了大半却一直觉得倦怠，于是告假在家休养一段时间才又入宫侍奉，太后等人也都体恤她，并不时常传召，卫蓁也乐得清闲。

这日卫蓁起得迟了些，若灵打了水给服侍卫蓁洗漱后，卫蓁坐在梳妆台前，若灵先拿了透肌五香圆与她含着，续而为她梳头，卫蓁打开首饰盒，仔细挑选发簪首饰，问若灵道：“你说我戴哪只发簪更好些？”若灵笑道：“小姐生得好，戴什么都好看。”卫蓁莞尔一笑，拿了一支镶玉蝴蝶步摇让若灵为她戴上，又道：“今日早晨你采的木芙蓉很好，不如拿一支来与我戴吧。”若灵出去将插木芙蓉的玉瓶拿进来，选了一支开得最好的，将其剪下，为卫蓁装点在鬓上，卫蓁端详了片刻，点点头，又取出几对耳坠，依次在耳边比了比，最后选了一对白玉耳坠戴上。

若灵拿了一件雪青色绣木槿花的宽袖对襟衫道：“小姐穿这件罢。”卫蓁点点头道：“你选得这件很好。”若灵服侍卫蓁更了衣，卫蓁走到镜前再次仔细端详自己片刻，道：“今日公主与我相约去赏花。”若灵笑道：“小姐病后便时常倦怠，甚少走动，出去逛逛也是好的。”

梳妆更衣后时辰也不早了，卫蓁准备先去探望母亲苏氏，未想仆妇传话来，说曹侍郎的夫人前来探望，苏氏正陪着她说话呢。卫蓁是知道这位曹夫人的，最喜欢嚼舌头说些市井八卦，卫蓁不愿应酬她便又回到房中，自行用了些早膳又看了会书，才带着若灵前往正厅给苏氏请安。

随后主仆二人一同前往耀灵皇宫。秋日的耀灵城叠翠流金，这亭台楼宇都精致华美的奢华宫殿之中，有多少奇珍异草以供皇室众人欣赏，那桂子飘香的华美皇宫，令多少人心向神往，又埋葬了多少青春梦想。

卫蓁先分别往慈寿殿和玥华殿请了安，又往公主住的玉兰台去，二人见了卫蓁自然欢喜，三人吃茶说话又下了会子棋便一同到园中赏花，直至午膳十分，琼华想邀卫蓁一同用膳，琼英则笑道：“离开耀灵也有些时日了，回来蓁妹妹又一直在府中养病不曾进宫。虽说各宫苑都有内侍打扫，总归不如自己布置的舒心，还是让蓁妹妹先去看看她的寒月斋怎么样了罢。”琼华听罢，点点头，道：“那便晚些再见罢。”说罢三人分别各自回宫。

卫蓁来到寒月斋，倒是和她离开时无太大差别，想必是宫人们照料的还算尽心，于是打赏了寒月斋的宫女内侍们。用过午膳，卫蓁坐在榻上在随手拿了本书翻看，若灵奉茶过来笑道：“小姐吃了茶，歇一歇罢。”卫蓁放下书，看了看窗外，笑道：“我倒是想出去走走，待公主歇了午觉再去玉兰台罢。”说罢领着若灵一同出了寒月斋。

二人在随意赏景散步的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一种满桃树之处，只是现在已经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卫蓁不由得停住脚步叹道：“若是桃花盛开之时，这里会是怎样的美景呢？”说罢见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人，秋日微风吹动他的蓝灰色长袍，阳光透过树的枝叶照下来，在他身上留下斑驳的影子，卫蓁就这样看着那修长的身影，一时间竟呆呆的停下了脚步。

那人走向卫蓁，明媚的阳光使得他如玉的皮肤散发着光彩，他的眼睛因为阳光的关系，轻轻的眯起来，带着柔和的笑容。

卫蓁正出神之际，那人已经走到她的身前，卫蓁连忙行礼道：“晟王殿下安好。”

霍玘轻轻颔首，示意卫蓁免礼，却没有说话，只是那样微笑着看着她，这令卫蓁更加局促，只得低下头摆弄自己手中的帕子，霍玘看到她这个样子，笑意更浓了，道：“你清瘦了。”卫蓁低着头，没有答话，这使得霍玘也变得拘谨起来，他将一只手背在身后，悄悄用手指捻着袍袖。

二人就这样站了好一会儿，霍玘道：“你的病可好了吗？”卫蓁点点头，霍玘又道：“我派人送去的补药你吃了吗？”卫蓁想起他派人送来的玉凤丹，于是点了点头，道：“殿下有心了。”霍玘笑起来，道：“你身子才好，不应在这日头下久站，不如到桃仙亭坐坐吧？”卫蓁不知是霍玘的笑容还是他身上特有的淡雅香气使她无法拒绝，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霍玘见她答应了，很是欣喜，竟伸出手想要去拉卫蓁，卫蓁一惊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霍玘知道自己唐突了，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片刻，轻轻干咳了一声，将手收了回到，讪讪笑道：“本王失礼了。”说罢先行向不远处的凉亭走去，卫蓁紧随其后。

这凉亭建在一巨大的假山之上，只有一条窄窄的阶梯通向凉亭。霍玘走在前面，时不时回身叮嘱卫蓁小心，卫蓁见着阶梯修的虽然窄却平稳得很，待走到假山之顶，便能俯看整片桃林。霍玘笑道：“若是在桃花盛开之时，这里的美景实在令人惊叹。”卫蓁道：“臣女自幼在宫中行走，却不知耀灵皇宫竟有这样的地方。”霍玘笑了笑，道：“在亭中坐坐吧。”说罢径直进入凉亭，卫蓁也走进凉亭之中。

卫蓁见凉亭的石台上放着笔墨纸砚，原来他正在此处作画，不由得问道：“这是殿下之作吗？”霍玘点点头，卫蓁见他画的是桃花盛开的美景，可此时却不是桃花盛开的时候，画中一位穿着月色仙裙的女子，在桃花盛开的桃林之中一边跳舞一边欢笑，飞舞的长袖划过树上的桃花，桃花的花瓣轻轻被打落，围绕在她的身边飞舞。

霍玘笑道：“这鸾悦居乃是父王为庆祝本王母亲生辰而建造的。本王的母亲喜欢桃花。”卫蓁看着霍玘，虽然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卫蓁却看到那双深若幽潭的眼睛闪烁着悲伤的光芒，她默默算了算日子，想起马上要到锦惠皇后的诞辰了，于是连忙行礼道：“请殿下宽恕臣女无礼之罪。”霍玘连忙将卫蓁扶起，道：“你何罪之有呢？”说罢又叹道：“若是这样倒是生分的很。”卫蓁道：“每年锦惠皇后的诞辰，太子殿下、琼华公主、琼英公主及殿下都会一同祭拜，今年我倒混忘了。”霍玘听罢，笑了笑道：“你素来是有心的。往年都会帮着琼华琼英准备祭品。今年只是因为在病中之故。”卫蓁低头道：“只是略表心意而已。”霍玘看着她，笑问道：“你可喜欢桃花？”卫蓁笑道：“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乃是臣女闺名，可见臣女与桃花很有渊源。”霍玘也道：“是了，你的名字还是父王亲赐的呢。”说罢两个人这样静静的站了许久，霍玘才道：“我也只是随口与你提起，并无其他意思，你不必放在心上。”

卫蓁点点头，又随手拿起一旁的折扇打开，上面画着一支紫阳花，倒也别致，卫蓁问：“这也是殿下之作吗？”霍玘点头笑道：“只是涂鸦之作罢了。”卫蓁又端详片刻，见其落款“玙璠”，便笑着轻念道：“亮怀玙璠美，积久德逾宣。”霍玘听了大笑起来，道：“我是当不起这句了。玉不雕，玙璠不作器。若是能经磨砺雕琢，襟怀开阔，明智知礼，也算不辜负这字了。”卫蓁颔首道：“殿下太过自谦了。”说罢二人又一同吃茶说了会儿闲话，卫蓁便起身告退，霍玘笑道：“怎么这样急？”卫蓁笑了笑，道：“这个时辰两位公主已经歇过午觉，我也该往玉兰台去了。”霍玘听罢不便再留她，只得点点头。

卫蓁刚要离开，霍玘又叫住她，道：“我送你的钗，怎么没见你带过？”卫蓁愣了一愣，低着头半晌才道：“我可不敢带殿下送的钗。”说罢不等霍玘说话，便匆匆行了个礼，转身快步走开了。霍玘看着卫蓁的背影，轻轻用手捻着袍袖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