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祸不避贵
一说要搜查国公府，卫骞虽然心中坦荡，却以此为大辱，忙拱手道：“君上，臣确实没有做过此等枉法之事，若真下令搜查臣的府邸，岂不是让臣在耀灵无立足之地。还请君上三思。”皇帝沉吟不语，彭风霖连忙拱手道：“君上，太傅身为重臣又是众位皇子的老师，其教子不善，纵子行凶已是大过，无颜教导众位皇子。如今又做出此等欺君罔上，罔顾法纪之事，若不彻查，何以正朝纲。”袁礼与徐千海也一同道：“还请君上搜查国公府，以正朝纲。”
皇帝思量片刻，对卫骞道：“查清此事才能还太傅清誉。”说罢下令搜查国公府，彭风霖领了旨意退下。卫骞心中恼怒，只觉得头晕目眩险些晕厥，皇帝不忍道：“太傅还在病中，也不宜操劳。不如先回府去，待事情查清，自然还太傅清白。”说罢命孙博明亲自扶卫骞出了承耀殿。
走到殿外孙博明才轻声对卫骞道：“老奴服侍君上也有数十年了，君上的心意虽不敢擅自揣测，却也最知道君上的心性。说句僭越的话，君上心中定是相信国公爷的，只是……。”他看了看殿内，才道：“国公爷安心休养，君上定不会冤枉了国公爷。”卫骞道了谢，自己缓步往外走。他只觉得头晕胸闷，脚步也有些不稳，好不容易走到云台门外，小厮扶着上了马车。卫骞心中说不尽的愤慨与委屈，胸口越发的闷，觉得喘不上气来，他想掀开帘子透透气，只觉得双手不听使唤，想要叫赶车的小厮，却张不开嘴。马车缓缓前行，卫骞感到车外的喧闹之声似乎渐渐远去，双耳嗡嗡作响，眼前也是花白一片。心中郁结，难以宣泄，身体沉重，像要沉入深潭一般。
此时国公府门大开着，里面慌乱一片，仆妇小厮被赶到一处不许走动，苏夫人、卫蓁、辛姨娘等人也在正堂坐着，不许她们出去。只有管家吴二守在堂外。官兵们翻箱倒柜四处搜查，穆明哲与彭风霖四处查看，发号施令好不威风。
正巧穆明哲路过正堂门口，卫蓁起身上前，高声道：“忠武尉好威风。不知道这是搜查还是抄家！”穆明哲微微一笑，道：“卫小姐博学，不知这其中有什么区别？”卫蓁冷哼一声，道：“忠武尉明知故问！”穆明哲上下打量卫蓁一番，虽然家中接连遭到变故，卫蓁依然穿着得十分得体，神色冷峻却未见憔悴之态，由不得冷笑一声，道：“时至今日，卫小姐还如此轻狂。”卫蓁冷冷看着他，这时彭风霖走过来，道：“我们只是奉旨办事，还请卫小姐见谅。”卫蓁并不看他，只道：“君上对股肱耳目最为看重，对其也是十分体恤敬重。二位如此行事是否有违圣意，二位心中最清楚不过。”彭风霖听罢笑道：“卫大小姐好伶俐，连君上的心意都能揣测。”卫蓁转过头看向他，片刻才道：“我是不敢擅自揣测圣意，想必大人也一样没这个本事。不过在朝为官，若想钟鸣鼎食，还是不要自作聪明的好。”彭风霖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说话间门外有人来报，安国公的马车已在门外，穆明哲道：“既然如此便请国公爷进来。”来报信的人有些迟疑，片刻才凑上前去压低声音与穆明哲说了些什么，他听罢先是一惊随后看了看卫蓁。
卫蓁心中隐隐觉得不妥，这时堂中的苏夫人也走出来，才要说话，卫蓁忙按住苏夫人的手示意她不要多言，随后对穆明哲道：“忠武尉，有什么事？”此时穆明哲脸上表情有些为难，沉吟片刻才道：“我只是奉命搜查，其他的事情并不与我相干。你们且进去，不要随意走动。”卫蓁哼了一声，道：“你搜查你的便是。”说罢对吴二道：“吴二叔，你去接老爷进来。”吴二应了一声，刚要去便被穆明哲拦住，道：“谁许你随意走动？”这时彭风霖快步走过来，先与穆明哲低语了几句，随后对卫蓁道：“卫小姐，今日也都乏了，我们便先回去，等待君上旨意罢。”卫蓁见彭风霖已无刚才的揶揄之情，反倒神色慌张，心中难免生疑，于是道：“大人即是来执行公务，为何突然如此？”彭风霖笑道：“都搜查过了，也无可疑之处，何况折腾了这么久，夫人小姐也都乏了，太傅又病着，我也实在不忍。”卫蓁冷冷看着他，道：“大人若搜查明白了便请回罢。”
这时穆明哲道：“此案既然还未查明，待禀明君上还要来搜查的。所以要留一半守卫在此，封锁府邸。”卫蓁听了这话，上前一步，厉声道：“大人与忠武尉奉旨前来查案我不恼，但你们将这府邸弄得乌烟瘴气，本就有违圣意。何况现在又要私自封锁府邸，更是不妥。若是有君上旨意，我好生相待，若是以公谋私，我定要禀告君上治罪于你们！”彭风霖一听，忙上前堆笑道：“卫小姐何必动气？这些士兵乃是粗人，冒犯贵府也不是我二人的本意。”说罢对穆明哲试了试眼色，穆明哲并不理他，他又继续道：“君上派我二人前来调查，也是为还太傅清誉，如今既然无所收获便罢了。我会禀明君上，小姐不必生气。”说罢便下令收兵，穆明哲虽不情愿但如此情形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带兵离开。
待众人走后卫蓁忙对吴二道：“吴二叔，快去看看。”吴二应了一声快步往大门走。他才出府门便见马车停在门口，赶车的小厮脸色煞白，双腿禁不住的颤抖，吴二看了看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来到车前道：“请老爷下车归府。”说罢等了片刻，车内没有动静，吴二又请了一遍，车内依然寂静一片，吴二慢慢伸手过去掀开帘帐，定睛一看车内，卫太傅正坐在车中，圆睁着双眼，面色灰青，嘴角隐约有血迹，吴二吓得惊叫一声，再去唤卫太傅，已无法答话，吴二定了定心神，才上车去，轻轻一碰卫太傅便倒了下来，吴二伸手一摸，人已经冷了。
吴二魂不附体连滚带爬的下了车，一面哭喊一面往府内去，待到正堂见了苏夫人与卫蓁，扑通跪倒道：“夫人……夫人……不好了……老爷……夫人还是快去看看罢。”卫蓁见吴二的神情这样慌张，忙上前道：“吴二叔好好说话，不要吓坏了夫人。”吴二一面哭一面道：“小姐，老爷不禄了。”听了这话苏夫人顿时觉得双腿发软，卫蓁忙招呼月云扶苏夫人在一旁坐下，随后对吴二道：“我随你过去。”吴二忙拦住，道：“大小姐是未出阁的年轻姑娘，见不得这些，别唬着小姐。还是在堂内等着罢。”卫蓁道：“怕什么！如今这般田地，什么事都得受着！”说罢径直往大门走。
卫蓁来到车前，掀开马车帘帐，见了里面的情景也是一惊，她上了车先唤了卫太傅几声，又探了探他的鼻息，心中知道回天乏术，心中说不尽的悲伤，趴在卫太傅胸前放声大哭，想到自幼父亲对其细心教导，慈爱呵护，更是椎心泣血，痛不欲生。吴二等人也跟着哭了一场，才将卫蓁劝住，吴二道：“这可如何是好？”卫蓁拿出帕子将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又将自己的帕子轻轻盖在卫太傅面上，才道：“还能如何是好？回禀了夫人，筹备丧礼，向宫中报丧。二叔都是知道的，何故来问我。”吴二道：“话虽这么说，可府中这般光景。老爷又……”说到这里又哭起来。卫蓁沉默了半晌，才道：“父亲蒙冤，遭奸人陷害，又有人趁火打劫，该还这笔账的一个也逃不掉。”说罢让吴二叫了几个妥帖的小厮抬了竹榻来将卫太傅的尸身抬回府中，苏夫人与辛姨娘哭了一场，筹备卫太傅丧礼等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