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作死

严弘文原本就是站在梁霄那一边的,自然不会开口替这陆凌枫说话了,于是便保持了沉默。

他这一沉默,整个朝堂的人都不敢吭声,个各个留着一双眼睛往严弘文这边飘。

可是人家严相站得稳如泰山,愣是一句话也没有。

原本要吱声的大臣被人一个眼神瞪过去,也不敢吱声了,众人的眼睛就望着两个地方,一个是陆凌枫,一个是严弘文。

这仗到底打不打,其实不是文臣说了算的,至于武将,武将颇少,陆凌枫又说要御驾亲征,这样一来,就更没文武说话的份儿了。

陆凌枫就着笔墨写了一封攻打兆国的诏令发往兆国,整个大殿里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可偏偏谁也不敢说什么。

待诏令传了出去,陆凌枫朝众臣淡道:“这朝中之事,若有急事及时通报于朕,传令下去,马上整军,待天色一亮就发兵。”

群臣应下,陆凌枫看了眼严弘文,淡道:“退了吧,严相留下。”

严弘文的神色微动了动,站在原地,待人都走了,陆凌枫这才步下龙椅,来到严弘文的身旁道:“严相可有什么想说的。”

严弘文淡道:“既然皇上心中已有主意何必再来问臣。”

陆凌枫笑道:“朕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什么!朕此番若是出征了,结果究竟如何还未可知,这大魏的朝堂朕也不放心交给旁人,严爱卿,朕希望你明白一点,你是朕的丞相,自然是要助朕护下朕的江山。”

严弘文并没有回这句话,只朝他道:“臣遵旨。”

陆凌枫轻笑,摆了摆手:“走吧,陪朕喝两杯。”

严弘文退了一步,看他的视线生疏得,让陆凌枫顿觉颓败。

他突然发现,先前的那些兄弟感情,竟真的什么也没有剩下了,他甚至在想,若是可以,或许这严弘文也会在他的背后捅他一刀子。

“公主身子不大好,臣还要回府去照顾,还请皇上见谅。”

陆凌枫闻言苦笑:“怎么?让你陪朕喝一杯也不可以了?你若是担心公主的病情,朕诏了宫里的太医去瞧着就是了。”

他就要出征了,至于结果如何,其实陆凌枫的心里是有数的。

这个时候他或许还可以拼一拼,等到哪一日梁家真的回过神来了,只怕这件事情就难办了!

严弘文淡道:“府里有大夫,只是臣不放心。”

陆凌枫摆了摆手:“去御书房候旨吧,朕还有事要与兵部诸位爱卿议。”

严弘文谢了恩,转身便走了,大殿的外边正是大雪纷飞,这个除夕夜对于陆凌枫而言,显得格外孤寂。

他坐回龙椅上,一只手轻轻的抚着这扶手,视线落在殿外纷飞的大雪,那是一个冰冷得毫无人情味的世界。

陆凌枫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只要离了碳盆,陆凌枫便觉得这天气寒冽得厉害,似要将人的心都冻起来一般。

吉安知道陆凌枫是个怕冷的,当即便吩咐人关了殿门。

吱呀的关门声隔绝了陆凌枫的视线,他靠着椅子,抹了一把脸,起身往后殿走。

吉安跟在他的身旁,担忧道:“皇上,您若是御驾亲征,只怕这……这不安全,这万一若是有个好歹的,这可如何是好。”

陆凌枫坐在膳厅里,瞧着那一桌子的菜,索然无味。

对于吉安的担心,他不是没有想过。

吉安替陆凌枫夹了些菜,温声劝道:“皇上,您今日也没怎么吃东西,这到底也是除夕夜了,多少还是吃些吧。”

陆凌枫抹了一把脸,瞧着吉安,叹了叹气,拿了筷子勉强吃了两口。

吉安愿意跟着陆凌枫,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陆家曾经对吉安有过莫大的恩惠。

或许那点恩惠在旁人看来不算什么,可是在吉安看来,那却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情,所以吉安也是盼着陆凌枫好的。

在这个冰冷的朝堂里,唯一盼着陆凌枫好的,也就只有吉安一人了。

他已经将青争送出了宫,青争与叶荷替那楚云秀守着墓,虽说青灯古佛的,可是总归没有再卷入这样的混乱中云,对于吉安而言便很是欣慰。

陆凌枫草草用了几口就搁了筷子,他朝吉安道:“将兵部的人唤过来,朕要商议商议七离之事。”

此番陆凌枫已经在琢磨若是到时他御驾亲征,那七离又该如何。

毕竟七离的防御梁霄一家是最清楚的,一旦梁霄协助兆国进攻七离,那么七离就如同探囊取物,轻而易举!

吉安端了汤盏过来,瞧着陆凌枫这模样心疼不已:“奴才打进宫便一直留意着您,您是天纵之才此番前去,必然会凯旋才是。再者说,这镇国公好歹也是大魏的人,又是皇上多年的兄弟,当初若不是皇上极力相助,哪里还有镇国公的今日?想必也不会对大魏如何才是。”

陆凌枫端了汤盏吹了吹,觉得没胃口,又顺手搁在了桌旁:“你不了解他,他是铁了心的要攻打大魏了。我与他早没有了往日的兄弟之情,又何谈手下留情?”

吉安叹道:“镇国公原也是识得大体的,这到底是皇上与梁家的私事,若是牵扯到这明面上来说,难免……难免会乱了分寸不是,再说了,这瑜郡主又大着个肚子,想来也快要生了。”

陆凌枫眯了眯眸子淡道:“应该还有三两个月,便是要趁着她快要生的时候动手!朕倒是要看看,他是要若瑾还是要他看不上的权势!他的身旁就算有夜擎又如何?一个年幼的黄口小儿,不足为惧。”

陆凌枫真正惧怕的,是夜擎那前朝太子的身份,毕竟梁霄若是要勾结兆国反攻他,也是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的,而那个,就是理由。

吉安看了眼外边的天色,大雪纷飞的,恐陆凌枫冻着,又吩咐人关了窗,取了披风来给他披上了,这才担忧道:“照着这么说,这镇公国只怕是不会手下留情了,皇上,这镇国公征战的时候何其英勇……若是万一打起来了,镇国公想必是要出面的,到时只怕是……。”

陆凌枫冷笑:“他不过是大魏的叛逆,算的哪门子的镇国公?吉安,你全倒是越发的糊涂了。”

吉安闻言心口一慌,捏着拂尘讪笑道:“原是奴才一时糊涂了,这梁家余孽在战场上那也是十分了得的,便是皇上御驾亲征,奴才也是担心呐,您到底是九五至尊,坐镇宫里,运筹帷幄,岂不更好?”

“梁霄的本事,朕不是不知道,若是要想将梁家一举拿下,朝堂里还没有人有这样的本事。”

陆凌枫与梁霄的那些情谊已经消散得干净,多半时候他孤寂的时候也会想起从前,颇有感触,但是也仅限于此!

一山不容二虎,他也留不得梁霄了。

陆凌枫也知道吉安的担忧,他搁了茶盏,将披风紧了紧,整个人被朝堂上的事情弄得疲惫不堪。

他揉着眉心叹了叹气,原是想出去走走的,结果一抬头就见那兵部的人都过来了,便起了身:“移步御书房。”

兵部大臣也琢磨不透陆凌枫的心思,所以只得跟着陆凌枫去了御书房议事。

这一场议事,时辰还挺长的,好在殿里有碳,倒也不冷。

吉安在一旁伺候着,偶尔也听一听这议政的内容,不由感叹,这梁家当真是防不胜防,一旁的严弘文却极少说话,便是陆凌枫问了,也不过是顾左右而言他。

待散了朝,又是大年初一,大臣一散就各回了各家赶着过年了,严弘文也不例外,径直就回了公主府。

此时公主府里也稍收拾了一番,并不隆重,所以瞧着也不像是要过年的样子,因此没什么年味儿,府中的奴仆见严弘文回来了,便忙迎了上去。

“驸马爷。”

严弘文将披风退了,担忧道:“公主呢?”

蒋明霜打里间出来,怀里抱着睡过去的严昕,温声道:“公主身子乏累,已经喝了药歇下了,昕儿也睡了。”

严弘文轻轻抱过严昕,低声道:“公主可用膳了?”

蒋明霜闻言摇了摇头,跟着严弘文去了昕儿的房间:“公主吃不下什么东西,妾身瞧着也是着急,驸马爷,待公主醒了,你再多劝着好些,你说话总比妾身说话要好些才是。”

蒋明霜也是心疼熙云公主,原就是这么个身子,这一病就病到了现在,便是大年初一了,这病情也是半点不见好,可真是愁坏了众人了。

不管蒋明霜如何换着法子的弄吃的,这熙云公主胃口全无,人也跟着消瘦的厉害,每日也不过是醒过来看一看昕儿,瞧着是笑的,只心里苦涩得厉害。

严弘文轻手轻脚的将昕儿放在他的小床上,蒋明霜替他盖了小被子,担忧道:“驸马爷,细算起来,瑜郡主的月份也该大了,也不知身子如何了。”

严弘文轻拍了拍翻身的严昕,叹了叹气:“眼下时局未定。”

时局未定,所以什么都不好说,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蒋明霜双手合十万般虔诚:“妾身也只盼着咱们这些人能哆平平安安的才好,至于这旁的什么,原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在严弘文的眼中,这是公主和蒋明霜最大的区别,蒋明霜极会安内,而公主,对于朝中的诸多局势与情况分析的总是十分的清楚,得这两个贤妻,严弘文一直觉得是三生有幸。

他拉着蒋明霜的手,轻叹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蒋明霜轻握着的他的手道:“承蒙公主与驸马爷,妾身方能有安身之所,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妾身只盼着公主能够早日好起来。”

严弘文点了点头,轻笑道:“会的。”

陆凌枫准备御驾亲征,想必那边很快就会出结果。

要说这梁霄领着兆国的兵马打不赢陆凌枫,这严弘文是不信的,他担心的是兆国的人背后给梁霄捅刀子!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情况真正如何,也只有那些经历过的人才会懂了。

蒋明霜轻拍着睡得不踏实的严昕,担忧道:“公主的身子……我很是担心。”

一旁的侍女插了一句嘴:“这府里的两个大夫在这都城里也是有名的名医了,可是看了这样久的病,却是一点法子也没有,公主的身子倒是一天一天的消下去了,那大夫总说是心病,可是奴婢觉着,定是那药配得不好!”

严弘文也是担心熙云公主,他见这严昕睡着了,便起了身,朝蒋明霜低声道:“这儿你照看着,我去瞧瞧。”

这些日子因着要过年,所以朝中的事务繁忙的很,很多时候严弘文回来已经很晚了,他不想打扰了熙云公主,所以多半时候都是在书房里睡下的。

细说起来,他也有好些日子不曾见过熙云公主了。

严弘文进了那内室的时候扑面而来便是一股子中药的味道,闻着又香又苦涩,一旁伺候着的侍女担忧道:“驸马,公主刚歇下。”

严弘文站在门口瞧着垂下来的纱帐轻问:“睡得不好吗?”

都快中午了,东西也没吃多少,药也没怎么吃,便这么一直睡着,严弘文觉得,他光是站在门口都觉得闻到了一股子浓烈的病气。

他的心也跟着紧揪了一下。

侍女道:“忽醒忽睡的,有时候又总恶梦连连,大夫瞧了也说心病难医,可是这身子也跟着一日一日的消了下去,驸马爷,您还是赶紧想想法子吧,若是再这样下去,公主的身子可怎么熬得过。”

严弘文抬步进了内室,内室的案几上搁着一个香炉子,炉子里烧着香,正袅袅升起,混了那药味儿,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他拂开帘子,瞧着熙云公主那削瘦的容颜心里难受得紧。

一旁的侍女端了茶来,他接了茶又搁了回去,拿了一本书在床边坐着安安静静的看着。

事情总算也告一段落了,他总归是要陪着这熙云公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