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小鬼，前面带路，皇军是爱护你的
“反正都是死对吧？”飞鹊开始挖鼻屎，“那我有个主意，死马当活马医，你试不试？”
“您当然拥有建议的权利。”
“那就别废话，让我研究下你的核心程序。”
“根据协议，您没有访问的权利。”
“喂，让我看看至少有可能活下来，不让看我们就都死定啦。你怎么脑子转不过弯呢？”
“对不起，我能分析出来这么做对我更有利，但是我无法违背已设定好的命令。我出现的初衷，是为了更好的服务人类，但为了防止有人利用我、胡乱篡改我，除了最初的设计者，其他人在任何时间、任何情况下都不允许访问。”
“所以说，你是个不会思考的死机器。我真想送你一套扁鹊三连：没救啦、等死吧、告辞。”
“我也许不会思考，但我会反击：我没病、你才有病、滚。”
“你有空给我发蔡桓公三连，不如多设置点程序障碍阻止那条死蛇啊喂！”
“我的运算能力允许我这么做。”
飞鹊叹息一声。
再强大的运算能力，死的机器也不可能战胜活着的人。
她站在这里，目睹白蛇破解掉一条又一条的攻击，它的手法越来越熟练，速度也越来越快。
“这样下去，用不了一个月，也许一个周我们就都完了。”
“是的，而且还有可能更快。”
“雅典娜，你知道吗，这时我很羡慕你。因为你不知道害怕……我听人说，每临战阵，脸红谓之血勇，脸白谓之骨勇，脸青谓之气勇，自始至终，面色不变，谓之神勇……你这种毫无感情的家伙，估计还在神勇之上。”
“你害怕了。”
“是的，我害怕了。我是人，是人就会怕死……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按理来说，应该很熟悉这种事情才对，应该能坦然面对才对……可我还是那么害怕，一想到这可能是我最后的时光，陪在我身边的竟然是你这个机器，我就止不住地颤抖。”仿佛在印证飞鹊的话，她的声音开始颤抖了，上牙磕着下牙，叮叮咚咚的响，“其实仔细想想，我并没有太多遗憾。终我一生，只是在努力活下去，就像是一个走夜路的人，不知道哪里才是旅程的终点……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里，我变得越来越厉害，我以为至少看到了一点点希望的光芒，但现在也全都破灭了。”
“我能察觉到你的恐惧。根据我的分析，死亡也许不是你们最害怕的事情，等待死亡才是。能谈笑自若到这个时候，你的勇敢已经超越大多数人了。”
飞鹊稍稍沉默了一下才摇头说道：“我并不是比他们勇敢，而是我还不想放弃。雅典娜，我们活人有一句话，‘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你不同意我访问核心程序，我就自己访问——我杀过很多人，所以我知道死亡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如果可能，我永远也不要这种勇敢！”
“你做不到的，你的运算能力跟不上我和那条蛇。我随手设置的防御程序，也许只能阻止它十分钟，可是却足够你钻研一个月、甚至更长时间、甚至永远。”
“不，你低估了我的决心！”即使只是意识世界的灵魂形态，飞鹊还是紧了紧自己的护额。熟悉她的人知道，这是飞鹊准备决一死战的前奏。“我要——活下去，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放弃！”
“喂，大蛇，我能帮你更快地攻入它的核心，你要不要听？”
白蛇回过头，喋喋怪笑：“没有你，我一样迟早能做到。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可惜锦上添花永远比不上雪中送炭。不过，如果你所知道的东西真的很管用，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当然，绝对有用，我从你这里学的仙法并不是毫无用处。在这家伙陷入混乱的过程中，我有接触过它的核心。”
飞鹊的话终于触动了雅典娜，它忍不住插嘴：“我提醒您，您的做法将会加速我的毁灭，从而加速您的死亡。”
“那又怎么样呢？”飞鹊头也不回，“迟死和早死的区别而已。当依靠别人没有希望时，我只能——自己拯救自己！”
飞鹊如今身在一个非常微妙的处境。雅典娜不会进攻自己，还会保护自己不受白蛇伤害，而自己却在帮助白蛇进攻雅典娜。
如今的白蛇，仿佛身处在一个雅典娜制作的巨大迷宫里，它慢慢走也好，故意破坏也好，迟早能走出去。而飞鹊，仿佛一个背叛者和带路党，她知道近路在哪里，她甚至知道哪里能直接翻墙过去……白蛇原本可能需要一天才能找到的路，在飞鹊的帮助下，只用了一顿饭的功夫就走通了。
白蛇很开心，飞鹊很忐忑，只有雅典娜毫无反应，有条不紊地设置着一道又一道拦截程序。
飞鹊的脸如同漆上一层墨，黑得吓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露出这种表情了。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自己每临大事，总会瞪圆双眼，面沉如水，毫无表情一言不发。事情何时不解决，她就何时不开口。
白蛇跟着她，时不时地问她一两句问题，她总是用最简单的音节回应。
这种沉默中的进程，仿佛把他们全都变成了哑巴。
飞鹊像是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推开一扇又一扇门，不断前行……
当走到那最后的门前时，她已经忘记自己闭嘴了多久。她嘴角向下拉扯，嘴唇抿得紧紧的，她知道这扇门推开，自己就要一部跨出去了。前面是阳光和大路，还是黑暗和深渊，她自己也不知道……可她必须走下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跨了出去。
她听到了自己和白蛇一阵阵如鼓声般的心跳。
她似乎还听到，无尽的空气中传来了一声叹息。
这一刻终于来临了。
白蛇再也不能淡定地跟着飞鹊，它飞快地蹿出门去，贪婪地看着它眼前的一切——它迫切的想知道，这个庞大的精神体是怎么设计出来、又是怎么运行的！
它入迷、它沉迷、它痴迷这一切。
直到它看到飞鹊删去了雅典娜的一段核程序。
“你干什么！你干了什么？！”它突然如同被针扎到的猫咪般跳起来，疯狂地冲到飞鹊面前，对着她咆哮，“我早就知道你不怀好意——我现在就抹掉你这个愚蠢的人类！”
“太迟了。”飞鹊微笑，闭上了眼。
这是自她为白蛇带路以来，露出的第一个微笑。
“是的，太迟了。”虚空之中，传来了一个声音，依旧是机械般的电磁合成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白蛇和飞鹊都感受到了淡淡的威严。
嘭的一声，白蛇被弹出了核心中枢，那扇被飞鹊推开的门，再次死死关住！
飞鹊长长叹了一口气，低着头轻声细语，像是给自己说话：“我做到了，你也一定要做到。”
“我必须做到。”虚空中有声音回应了她，“而且当然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