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涛声依旧

古者富贵而名摩灭，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

笃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飞鹊的低声吟诵。门被拉开，一个猫脸暗部发出稚嫩地声音：“夜飞鹊，团藏大人有请。”

飞鹊点头：“请让我收拾一下东西。”

她缓缓盘起自己的长发，穿上洗得干干净净，熨得整整齐齐的木叶上忍制服，背上自己从不离身的卷轴，然后郑重地佩戴上木叶护额，示意暗部带路。

暗部行礼，转身，飞鹊紧随其后。出门之时，飞鹊突然微笑开口：“咦？听声音，好想上次监视我的也是你？”

暗部一愣，想要说什么，却又突然转身疾走，像是遇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飞鹊走在后面，听到他面具下传来的碎碎念：“忍住，我是优秀的忍者，不能和她乱说话，不能，沉默是忍者优秀的品格……”

飞鹊莞尔，不再多嘴，跟着他徐徐向前。道路越走越偏，并不是朝着熟悉的团藏府邸，而是走到了村外的一条小路上。

团藏站在小路尽头，背对着她抬头看天。他遣散了给飞鹊带路的小忍者，亲自带路，两人缓缓隐没在茂密的森林里。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飞鹊在后面无所谓地挖着鼻屎：“知道有什么用？我又没法反抗，小命都捏在你手里，还不是你说啥就是啥？”

团藏叹了口气，停了下来，四处幽寂无人，渐闻水声潺潺。飞鹊上前和他并肩而立，眼前豁然开朗。

河流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如果河谷很深，即使你站在很近的地方，也根本听不到丝毫水声；可是只要踏前一步，站在河岸边缘，立刻会被震耳欲聋的水声所淹没。

飞鹊一直跟在团藏身后，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向前一步，会听到如此震撼的交响乐！轰隆隆的水流声在河谷的岩壁上反复碰撞，形成一层又一层的声网，终于在岩壁上空猛然激荡出来，像是一个人憋了好久好久的一口气，憋得脸红心跳，憋得整个肺都要炸开的时候，猛然开口仰天长啸般的痛快！面对这样的声浪，天地都变得过于狭小；面对这样的声浪，天地也变得无限辽阔。

飞鹊完全浸没在了这声音的浪潮中，她张嘴，对团藏嘶吼着什么，可是话一出口，就立刻被这声浪撕扯得支离破碎，只能听到一两声断断续续的呼喊……团藏看着飞鹊声嘶力竭的模样，微微一笑，负手当风而立。

他的脚下，是悬崖千刃，是大河奔腾。

良久，飞鹊依在一棵参天古木上，像是打了异常艰苦卓绝的仗一般，累得精疲力竭。

团藏对她微笑：“刚才站在那里，你想对我说什么？”

飞鹊的耳膜依旧在嗡嗡作响，她还没有在刚才的声浪中缓过劲来，听到团藏问话，她疲惫地摆摆手说道：“我想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壮丽的河流，听过这么恢弘的声浪……团藏，你真TMD会享受。”

团藏听到飞鹊的粗口，却丝毫不以为忤。这一刻，他褪去了自己身上的严厉、刻薄和不近人情，耐心地等着飞鹊平复心情。

“不登巅峰，不知天之阔；不临深渊，不晓地之深；不居高楼，不明责之重。”团藏一贯冷酷的声音这一刻变得有些许柔和，“夜飞鹊，前几天你对我恶语相向，我并不生气——因为我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根本见不得人。可我更不会因为你的话而改变自己的所作所为，夜飞鹊，不是我要一意孤行，而是我要面对的敌人……太强大！”

“我曾经和猿飞一样，是个个性飞扬意气风发的少年，这里曾是我和他无数次来过、看过、听过的地方。我的祖父和父亲都为了村子力竭战死，我一直以他们为荣，也希望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可是造化弄人……有那么一天，猿飞突然成为了村子的火影，而我，主动继承了另一个身份。”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所谓‘根’的领袖，那是后来才有的事情。我继承的这个身份，要一切以当前火影为重，平时隐芥藏形，战时不离左右，后退以躯为盾，进攻身先士卒……它的名号是——火影守护！”

“初代的火影守护有两人，分别是宇智波斑和千手扉间，但是斑背叛了初代。二代因此厌恶这个身份，没有制定明确的守护。等到二代战死，猴子成为火影的时候，我主动向他提出了申请，成为了三代目的火影守护！”

“成为守护后，我发现自己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能替猴子做他想做却不敢、不愿、不能做的事情！在这个位置上待的时间越长，我就越明白它的意义和重要性——‘根’，就是以这为基础发展起来的！在这里，我做了很多让所有忍者包括我的亲人都战栗不已、痛恨唾弃的事情，我很清楚地知道，我早就众叛亲离了！”

团藏的声音猛然间变得激昂起来：“但我不在乎！我知道自己就是一座孤岛，可能直到死都不会得到别人的原谅——不，不仅不会被原谅，会遗臭万年也不一定。但我不在乎，只要木叶这颗大树能长得越来越高大，我就算腐烂在黑暗的淤泥里又有何妨？为了让村子更加强盛，我赌上了名望、赌上了友谊、赌上了一切可以赌的东西……或许将来，还要赌上我的性命，可我不在乎，这些牺牲我都毫不在乎！”

“我唯一害怕的是，当我赌上了性命之后，再没有一个人来继承这份责任。”

“我也希望自己能走到光明之下。猿飞现在萌生退意，我希望自己可以继承他的意志，成为第四代火影，但现在看来……好像不可能了。波风水门几乎以一己之力奠定了我们与云隐、岩隐战争的胜利，他的功绩、名望、实力都不是我这个糟老头可以比拟的，等战争彻底平息了，他一定会是第四代火影。”

“他来做木叶的守护，可是谁来做他的守护？我老了，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夜飞鹊，那一天，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继承者、‘根’的领袖、下一任火影守护！”

飞鹊被团藏的话惊得目瞪口呆。影一般来讲是村子最强，可不代表影就不需要护卫，她的记忆中没有这些，那是因为这些实力超群的护卫必须隐藏这个名号，才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仔细想想，“火影守护”这个身份，似乎真的也在跟随这火影代代相传。

每一任守护，都必须是火影完全信任人。

千手柱间的守护是宇智波斑和千手扉间；

千手扉间没有；

猿飞日斩的守护是志村团藏；

千手纲手的守护是自来也；

旗木卡卡西的守护……是迈特凯，尽管凯已经只能在轮椅上度日，但卡卡西一定非常想把这个荣誉交给自己一声的基友；

旋涡鸣人的守护，是历代守护中的最强，宇智波佐助。

那、那波峰水门的守护呢？她抬起眼帘看团藏。

团藏同样注视着她，似乎读懂了她目光中的意思，斩钉截铁地说道：“是夜飞鹊！”

“只不过，夜飞鹊，你空有强大的实力，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器量！”团藏转身，背对着飞鹊叹气，“我让大蛇丸把这件事透露给你，就是想试探你的反应，可你让我失望。即使已经跟随了我这么久，为木叶做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你依然保持着自己特有的勇气和底线。”

飞鹊怔然无语。

团藏继续叹气，声音里没有了刚才的激昂和豪迈，满是虚弱和疲惫：“不管你将来会不会让我失望，今天的你依然没有足够的觉悟。这段时间你不要出任务了，待在这里好好反省一下，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给我说。”

“这里？”

“没错，就是这里，这里是我们‘根’的秘密实验基地。”

团藏竖起手指，立刻有暗部接到信号赶了过来。他们向团藏行礼，接受任务，再向飞鹊行礼，将她带向了河谷不远处的一座山洞。

飞鹊走进洞口时，回头看了一眼，团藏依旧伫立在河谷上方，一动不动地听着，听着脚下悬崖将怒涛击成无数碎玉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