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老鳖和刀

带着两个三寸小人,陈子墨重新踏上了南下的征途。他回头望向身后,发现清神树随着小绿人儿离开,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他心湖中,一棵参天大树种在湖中,和那株莲花比肩而立。两个小家伙为清神树到底该种在何处,还打了一架。当然,最后小墨人儿还是做出了退让,毕竟以后还要靠小绿人儿提供果实果腹,不能得罪啊。

陈子墨走出这片森林,来到一条大河岸边。

大河宽广,足有百丈。离奇的是,虽然北方森林地形平坦,但大河之水却异常汹涌澎湃,仿佛上游有一座大山。

陈子墨沿着河流往下游走去,希望可以找到一处水流平缓的河面过河。但他走了大半天,离官道也越来越远,仍旧没有找到合适的渡口。

天色开始暗淡下来,森林跟着急剧降温。

陈子墨坐在河边一颗巨石上,望着遥远西方,那轮红日慢慢坠下地平线。铺在河里的霞光一闪既逝,森林彻底黑了下来。

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里,除了大河汹涌澎湃的水声外,森林深处,还不时传来野兽的啸声,鸟儿的啾啾声。

陈子墨从怀里掏出一支火折子,抹黑在河滩上捡了一些干柴,又去森林边缘弄了点儿枯叶,在大石旁边生了一堆火。

他解下包裹,取出干粮和装水的竹筒,坐在火堆旁解决晚饭。虽然有课清神果树跟在身边,但那青果的滋味儿,实在不敢恭维。陈子墨也就打消了顿顿吃饱,吃完干粮吃青果的打算。

吃过晚饭,他蹲在大石上,望着脚下的大河,心里充满了愁绪。

一个人离家远游,难免会时时思念故乡和亲人。不知道大姐和大哥他们到稷下学宫没有,到了齐国,人生地不熟,会不会习惯。大哥文文弱弱,会不会被人欺负。大姐那么漂亮,会不会有人对她动手动脚。想到这儿,不知怎的,他想起了项羽飞。

那个家伙也是楚国人,而且听他自己说,还是什么征北大将军。虽然陈子墨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官,但将军这两个字他还认得,也知道其中的分量。毕竟自己老爹也被小镇居民称作大将军。

想到项羽非,就会想到楚国,和死去的老爹。不知道在这件事上,项羽飞有没有插手。

说实在话,陈子墨觉得项羽飞其实人不坏,除了嘴贱之外,嗯,还有对大姐心怀不轨外,对他还不错。陪他逛街,带他认识朋友,还送他碧玉酒葫芦。怎么看怎么不像坏人,反倒自己还很喜欢他。

如果大姐真的嫁给他,嗯,还是算了嘛。那家伙长得真是很一般啊,配大姐那简直就是一朵鲜活插在狗熊粪上。

无论如何,项羽飞只要没参与那件事,哪怕他是楚国的大官,自己也认他这个朋友。

陈子墨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还是不够心狠。

他想起老爹临终前告诫自己的话,不要为他报仇,要他们兄妹几人快乐的活下去,不想让他们身负仇恨过一辈子。要他们对这个需要规矩的世界心怀愧疚,可以为它做得更好。

可是老爹啊,我现在深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被困在这座森林里。前有仇敌屈如意磨剑霍霍,后有妖魔鬼怪磨牙吮血。

这世道,叫我一个身不由己的八岁孩子,如何对它心怀愧疚?

陈子墨仰躺而下,天上繁星点点,没有月亮。

他记得楚爷爷曾经给他讲过一个故事,说是人死后,灵魂不灭。会升到天上,化作一颗颗星星。

老爹,你和娘亲在天上,距离远吗,现在见面了没有,约会了没有?

你们看得到我吗?

一颗流星划过天幕,从遥远的北方,拖着长长的尾焰,坠向南方。

陈子墨立即起身,跪在大石上,双手合在一起捏成拳,默默许了个心愿。

突然,肩上亮起一团幽绿光芒。陈子墨定睛看去,原来是小绿人儿又和小墨人儿起了争执,两人在心湖打了一架。小绿人儿打不过,一个人气哼哼的跑出来透透气。

陈子墨看着鼻青脸肿的小家伙,笑道:“没事没事,本来你就是一身绿,看不出来脸上有伤,还是蛮可爱的。”

小家伙将双手往胸前一抱,气哼哼的转过身去,面向森林。

突然,小家伙尖叫一声,嗖的一下蹿进陈子墨怀里,咿咿呀呀说个不停。

陈子墨转过身,看到森林里出现数不清的幽绿色光斑。

妖怪!

陈子墨脑海中闪出这两个字,他站起身将腰间短剑拔出来,摆了个丑陋的架势。

那群光斑缓缓移动,像是诸天星辰坠落到了森林里,看得他眼花缭乱。

陈子墨突然觉得胸口一痛,他低头一看,是小绿人儿在他胸口咬了一口。

陈子墨骇然,若非如此,他就要被那些绿光夺走了心神。

厉害厉害!

陈子墨暗道一声,他稳了稳心神,将短剑横在胸前。火光照在短剑上,反射出雪亮的光来。

那群光斑终于走出了森林,果然不出他所料,来者正是自妖魔界逃出来的妖魔。

为首一人,是一头雄狮。在他身后,是虎豹豺狼。陈子墨细数之下,发现有数百多头。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偏头风。前有汹涌大河,后有豺狼虎豹,当真是祸不单行。

“大王,就是他杀了虎将和狼将。”一只小喽啰快步上前,指着陈子墨对狮妖说道:“小的躲在远处,亲眼所见。”

狮妖盯着陈子墨,怎么看都不觉得眼前这个人类小家伙,就是杀了自己手下两员猛将的凶手。

“你手中那块破铁,还砍得动不?”狮妖开口问道。

陈子墨没有回答,而是将身形下蹲,左脚后退一步,蹲了个马步。

“就你这小身板,就是冲到我面前,让你砍个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剑,也伤不了我分毫。”狮妖嗤笑道。

“那两头死在我剑下的畜生也这么说。”陈子墨沉声道。

狮妖皱了皱眉,对陈子墨的出口不逊很是不爽。他示意那个通风报信的小喽啰上前试试水,看看猎物到底手段如何。

小喽啰一副苦瓜相,突然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嘴里哀嚎道:“哎哟,那个人类小孩儿好毒的心,竟然在屎里下毒。我一定是中毒了,肚子好疼。”

狮妖一脚将其踹到河滩上,小喽啰滚到火堆旁,立马一个翻身,跑进森林躲在群妖后面。

陈子墨这才看清,那小喽啰的本体是条狗。

“大王,让我去会会他。”一匹花豹走出来说道。

“别把那只小绿人儿打死了,我有大用。”狮妖嘱咐花豹道。

花豹纵身一跃,朝陈子墨飞扑而来。

嘭!!!

啊!!!

嘭!!!

花豹只见眼前一道乌光,就被一个拳头砸在脸上,倒飞出去,摔在狮妖脚下。

“好快的拳头。”花豹捂住脸,眼泪长流。

狮妖惊异的看着陈子墨,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花豹就已倒飞回来。是他出拳太快,还是自己眼瞎没看清,还是花豹畏惧不前,故意演戏?狮妖看了眼花豹,见他脸上乌青红肿,泪流满面,也不是作假。

“你把小绿人儿给我,杀我虎狼二将之事就算两清,如何?”狮妖拿不准眼前小家伙的深浅,只得退而求其次。毕竟在妖魔界,关于人间界那些天纵奇才的传说数不胜数。

就拿百年前那个耍剑的白衣剑神裴度来说,只身一人,从人间界仗剑杀入妖魔界,将好些个大妖一家上下打杀殆尽。在妖魔界大杀四方,将一众妖山魔谷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最后还让他成功闯入天魔谷,和一尊万年大魔打得天崩地裂。虽然后来被他成功逃脱,但也最终消失在妖魔界,百年不复重现。

小绿人儿听闻狮妖这话,吓得在陈子墨怀中瑟瑟发抖,一双水灵大眼,可怜兮兮的望着陈子墨,生怕他点头将自己送出去。

陈子墨捏了捏藏在身后的那只手,小墨人儿被他捏的使劲翻白眼。他摇摇头,心中大定。

笑道:“这个小东西比我亲生闺女还亲,交给你我还不得心痛死。”

狮妖越来越拿不准陈子墨的深浅了。刚才还一脸紧张兮兮,害怕得要死,怎么突然之间就信心十足,和他侃来侃去?

难道人间界的小屁孩儿都是如此,扮猪吃老虎?

“给你面子你不要,就别怪我手下这数百妖众,将你分食了。”狮妖沉声道。

显然这头老妖比其他畜生脑子要灵光不少,知道一味打打杀杀,容易碰到钉子,懂得以理服人,以势欺人。

陈子墨呵呵一笑,贱贱的说道:“来嘛来嘛,我又不心狠,没在屎里面下毒,吃了肚子也不会疼。”

獅妖大怒,咆哮一声:“小的们,分食了他。”

数百妖物一拥而上,朝陈子墨所在大石扑击而来。

陈子墨一松手,小墨人儿在黑夜中如鱼得水,化作一道乌光,在群妖中间飞快肆掠。

乒乒乓乓一阵乱响,群妖被他打得鼻青脸肿,四散横飞。森林,河滩,水里,到处都是倒地不起的喽啰,哀嚎遍野。

狮妖大惊,问道:“这是什么法宝?”

“乌龟王八拳。”陈子墨哈哈笑道:“专打乌龟和王八。”

此话一出,他所在大石猛然一颤,将得意忘形的陈子墨抖进了大河。

“尼玛。”

陈子墨来不及大骂,就被汹涌的河水冲向下游。他奋力划水,努力浮出水面。然后看到河岸那边,一只巨大的河鳖从河滩上缓缓入水。

原来那块大石,是那河鳖的鳖壳。

陈子墨心中腹诽,将老鳖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突然,他感到肚子一疼。他埋进水里,看到那只老鳖正用爪子在捅他肚子。

陈子墨顺手就是一剑砍在鳖爪上,水里竟然传来刀砍铁石的铿然之声。

老鳖浮出水面,一颗鳖头在水里浮浮沉沉,冲陈子墨说道:“年轻人,骂人是不对滴。”

陈子墨一想到自己的干粮和换洗衣物还在岸上,对老鳖又是一通破口大骂。

老鳖也不以为意,潜入水中将身体一拱,本来就已经汹涌澎湃的河水,变得更加水势汹汹。

一个巨浪打来,将陈子墨彻底拍进了水底。

他灌了几口水,在水底胡乱一阵扑腾,突然抓到一见东西,很沉。

陈子墨心中奇怪,按理说这么急的水势,自己应该被水冲走才对。可当他抓住这件东西的时候,整个人犹如定海神针,稳稳的站在河底。

他用力一拔,将那件东西从河底泥沙中拔了出来。然后爬在泥沙上,往岸边爬去。

当他从水里爬上岸的时候,已经身在离官道很远的密林深处。四周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火折子也被水打湿了,他只能穿着水淋淋的衣服,坐在岸边,冲大河破口大骂。将那老鳖的子孙十八代又骂了个遍。

陈子墨将衣服脱下,拧干水后,又胡乱穿在身上。

一阵晚风吹来,冷的他直哆嗦。

“喂喂喂,出来出来,要冷死人了。”陈子墨喊道。

小绿人儿和小墨人儿咻的一声,从他心湖中跑出来,一左一右端坐在他肩上。

“你们两个谁可以变大,帮我暖暖身体。”陈子墨干笑道。

两个小家伙双手抱胸,翻了个白眼,背转过身,望着漆黑的森林。

陈子墨无奈啊,心道这两个忘恩负义的小东西,眼看自己快被冻死了,也不过来帮帮忙。

无奈归无奈,再冷也没办法。

陈子墨在岸上活蹦乱跳,希望通过剧烈运动来抵御严寒。蹦着蹦着,他突然想起一事,又回到岸边坐下,将那件从水里捞出来的东西抱在怀里细细把玩。

虽然眼前一片漆黑,看不清这到底是何物。但是通过他细心抚摸,大致猜到了这是一把刀。

一把沉重得需要他抱在怀里的刀。

陈子墨心中疑惑,这么中的刀,可它得体积也不见得有多大。和项羽飞背在背上的那把重剑相比,这把刀简直就是子子孙孙,重孙万代了。

奇就奇在,虽然刀不大,但它确实够沉。

一夜无眠,不是不想眠,而是冷得他眠不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