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一半男人一半女人

经过交谈,陈子墨从古稀老人口中得知,这里是扶余国的南部边境真番郡。渡过松江,再往西北行走五十里,就是令支国的北部边境玄菟郡。

真番郡和玄菟郡,在历史上本属于古孤竹国乐浪郡地界。一千年前,商周易代,孤竹国遭受重创,被打成一片废墟。因为儒家主张“兴灭国,继绝世”,所以才没有断绝孤竹国的国祚。

为了监视孤竹国,周天子在古孤竹国的废墟上,又分别建立了两个国家:南边的燕国和北边的令支国。

燕国和令支国将孤竹国夹在中间,形成围困之势,以防止孤竹余孽作乱。

乐浪郡也自然而然的被划归令支国。

五百年前,鬼方大举入侵中土神州东北部。作为东北三国最北边的令支国却按兵不动,坐山观虎。任由鬼方大军,在东北地区横行肆掠。

此举惹怒了儒家和周天子,再加之乞乞仲象抗战有功,在龙原一役,全歼鬼方主力大军,一举奠定了胜局。

那一战后,儒家和周天子为奖赏乞乞仲象,分封他为渤海国主。为惩戒令支国,将其乐浪郡一分为二,一半划归了刚建国的渤海国。

这便是真番郡和玄菟郡的由来。

也正因为如此,渤海国和令支国成了死对头,五百年来大小战事从未间断过。

十年前,大茂钦也正是凭借虚报令支国入侵的军情,成功夺取了渤海国军权。而后在张本睿和李淳良的支持谋划下,在陈子墨今日登岸的松江渡口,大茂钦王袍加身,率军回朝发动政变,成为渤海国一国之主。

由此可见,令支国和渤海国之间的仇怨有多深,对两国朝政的影响有多大。

也正因如此,真番郡和玄菟郡很不太平。作为两国之间的战略缓冲地带,除了经常打仗外,那些个十恶不赦之徒,也经常在此作恶。让两郡百姓苦不堪言,官府对此也不闻不问。

陈子墨不明白老人这句话的意思,老人随之解释道,说这些歹人在真番郡作恶之后,为躲避渤海国官府追杀,便逃到玄菟郡。在玄菟郡作恶之后,为躲避令支国官府追杀,又逃到真番郡。

两国本就不和,也乐得这些歹人在对方国境之内为非作歹,为害一方。某些大案,如果深入追寻,刨根问底,甚至能牵连出两国官府。

譬如这桑冲和花姑娘,一个本是令支国的采花大盗,一个本是渤海国的**荡妇。这两人每次作案,就得到了两国官府的暗中授意。

在以往数十年间,在东北四国为非作歹,上万良家妇女和青壮汉子,被二人折磨致死。

就因为渤海国和令支国之间的敌对关系,两人在作案后,便逃到对方国家。一来二去,就互相勾搭上了。

因为有官府的支持,这二人的气焰更加嚣张,两人狼狈为奸,两郡百姓可谓恨之入骨,又敢怒不敢言。

古稀老人的老婆和一子一女,皆因此而命丧黄泉!

老人说,此次陈子墨能为民除害,斩杀桑冲和花姑娘,两郡百姓一定能感念恩德,为他建生祠享受人间香火。

陈子墨对生祠并不陌生,在黑水镇,驱逐蛇妖后,黑水镇百姓就为棋墩山苍松真人和小墨人儿建了生祠,享受人间烟火。

关于香火的妙用,陈子墨从黑水镇山神那里有所了解。而且谢石安排小墨人儿去黑河阻挡鬼方大军渡河之前,也曾随口提过一句,说是建了生祠,塑了金身,享受了人间香火,小墨人儿的福运不比自己差。

对于老人所说建生祠一事,陈子墨既没反对,也没同意。他只是点点头,将话题一笔带过。

两人一猴,在火炉旁聊了很久,直到深夜,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陈子墨担心老人承受不住熬夜,才主动结束了这场谈话。

目送老人回房睡觉后,陈子墨站起身,推门而出。

屋后面的小山丘,已经被大雪覆盖。在雪夜中,小山丘活像一颗白面馒头,温润可爱。

山脚下的小河结了冰,在雪夜映照下,恰似一条白练,自山林间蜿蜒而来,蔓延向远处的松江。

水车也已经被寒冰冻住,如身姿卓越的盖世英雄,矗立在风雪之中。

陈子墨走出门,沿着屋后取水的小路,往小山丘走去。小猴子蹲在门框上,吱吱吱的叫个不停,似乎是害怕寒冷,不愿出门。

陈子墨挥了挥手,轻声笑道:“既然不愿出来挨冻,就呆在屋里等我回来。”

登上小山丘,密林早已落叶。积雪覆盖在枝桠上,宛若一夜之间,开满了千树万树梨花。陈子墨站在山顶的一块石头上,这里视野极好。

虽是深夜,但积雪反射的微光,将远处的世界,照得曦微朦胧。给人一种如梦似幻的错觉,好似一场只闻落雪的安详梦境。

陈子墨眺望松江,发现遥远的江面上,有灯火在风中摇曳。星星点点,煞是好看。他觉得奇怪,夜这么深了,还下着大雪,江面上怎么还有人在走动?

陈子墨想不明白,也不好胡乱猜测。

他再次望向房舍,火炉还未熄灭,小猴子蹲在门框上,百无聊赖的抓耳挠腮。跳动的炉火,将它的身影拉得老长,铺在屋后的积雪里。

倒像个张牙舞爪的妖魔。

随着目光的移动,突然之间,陈子墨看到房舍前面的菜园中,升起了两股黑色烟雾。两股烟雾在风雪中不断扭曲,互相绞缠。不多时,便融合在一起,在空中汇聚成团。

那团黑色烟雾,不断变换形状。猪马牛羊,鸡鸭猫狗,不一而足。最后,变成了一个妖娆女子。

寒风一吹,那妖娆女子一阵猛烈颤抖,又变成了一个佝偻老人。

陈子墨看着远处的惊变,脸上的神情飞速变化,他不知道那团奇怪的烟雾到底是什么。

大雪不住,寒风肆掠。

那幻化成形的佝偻老人,在风雪中猛烈颤抖几下,又变幻了形状。

陈子墨这次看得真切,是个人形,而且生得相当怪异。

一半是男人,一半是女人。

幻化成半男半女之后,那团黑色烟雾便开始凝聚,形态趋于稳定。最后,变成一个赤身裸体,非男非女的怪物。

只见那怪物自空中落下,在雪地里不断翻滚,不多时,就沾满了一身积雪。

陈子墨定睛看去,那怪物沾满积雪后,变成了一个年方二十的青年。这青年以积雪为肌肤,通体雪白。一双眼睛精光闪闪,在雪夜里给人一种恶寒之感。

陈子墨心神一动,脑海中突然升起一个大胆的猜想。

那怪物,莫非是桑冲和花姑娘死后的灵魂,纠缠融合所致?

陈子墨不由得心神大震,被自己这个猜想吓了一跳。他运起一口气,沉声喊道:“走一个!”

一把飞剑自心湖飞掠而出,朝菜园中那个通体雪白的怪物疾射而去。

噗地一声,飞剑洞穿怪物的头颅,在其额头上留下一个食指大小的剑孔。

飞剑一击命中,便倒飞回陈子墨心湖,不断颤抖轻鸣。

陈子墨内视心湖,发现飞剑上缭绕着丝丝缕缕的黑色气体,气若游丝就是如此。

那怪物被被飞剑洞穿头颅后,发出一声凄厉长啸。只见它化作一股浓烟,朝房舍猛扑而去。

显然是闻到了房中的生人气味。

“杀了它!”陈子墨朝小猴子喊道。

小猴子闻言,随手将短木棍丢了出去。短木棍带着呼呼风声,自房梁上破顶而出,砸在浓烟之上。

一道刺眼的金光闪过,只听得一声凄厉惨叫,浓烟被短木棍打散。

被打散的浓烟飞快飘荡至菜园,落在地上再次幻化成人形,眼神中露出深深的惧意。

小猴子破门而出,又是一棒砸在幻化成人的怪物头上,将它打得四分五裂。四散的碎块吱吱吱的气化,气化后的浓烟没敢汇聚在一起,而是分散成数十股,朝菜园外面的山林逃去。

小猴子飞快出击,短木棍一次次被他御空而去,一次次将逃窜的烟雾击散再击散。

与此同时,陈子墨也驾驭四把飞剑,来回往复的在逃散的烟雾中进进出出,将其不断重创。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自不同的烟雾中传来。

一人一猴打散十数股烟雾,还有二十来股烟雾成功逃进了山林,消失在雪夜之中。

陈子墨跑下小山,来到房舍前面的菜园,看到那一地蔬菜,已经枯萎腐烂,化作了一地烂泥。

陈子墨摸了摸下巴,惊疑不定的绕着埋葬桑冲和花姑娘的地方不断走动。这块菜地,散发出浓浓的腐烂臭气。

陈子墨回到房中,正好碰到闻声起床的古稀老人。老人显然被外面的凄厉惨叫吓得不轻,他颤颤巍巍的抓住陈子墨的胳膊,颤抖道:“后生,刚才外面是什么声音?”

陈子墨故作痛心疾首,脸上写满不甘,惋惜笑道:“老人家,是野兽闯进来偷吃蔬菜了,刚好被我撞见。我本想打死它送给你囤肉过冬,不曾想那畜生机敏过人,被它逃跑了!”

老人显然听信了陈子墨的话,他长出一口气,笑道:“不碍事不碍事,我还囤了不少粮食,就是过几个冬天都绰绰有余。”

陈子墨配合的点点头,对老人的勤劳,更是充满了敬意。

“老人家,外面下大雪了,天气冷,你还是回房睡觉吧,当心着凉。”陈子墨说道。

古稀老人回到房中,陈子墨才扛着锄头出门。来到菜园,他三下五除二,将埋葬桑冲和花姑娘的覆土掀开,露出了地底下的真实光景。

陈子墨看到地下的情形,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刚刚埋下去还不到一天的两具尸体,已经化作了两具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