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出发,去北京!

酒席办过了,牛皮已经吹破天,赵爱国夫妻终于消停下来,给儿子准备上学的行李。

那个时候读大学,学校已经开始提供床上用品,如被子、褥子和床单等,然而孙秀竹坚持一切用品都从家里带,便宜又实用。

于是,赵长天的行李包括了一床重达八斤的红色被子,红色的毛毯和白色蚊帐,印有“红双喜”的搪瓷脸盆、淡黄色印有牡丹花的国民床单、磕磕碰碰已经露出黑色底色的红色搪瓷茶缸,还有写着百年好合的红色热水瓶和塑料桶,甚至还有一个红色的痰盂。

全国江山一片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赵长天是去京都结婚去了。

对母亲的品位,赵长天没有发表任何反对意见,全部接纳,他几乎是享受着这种被人照顾的温情,由此又引来了全厂的一致好评。

看看他,再看看自家孩子,挑三拣四,嫌弃这个嫌弃那个,觉得父母太土,非要自己做主,文红军和孙建军的爸妈终于按耐不住把他俩一顿狂揍,打得哭爹喊娘,低头求饶。

两人顶着满头包,和其他几个小青年悄悄议论,觉得赵长天压根不像他们的同龄人,哪个少年不叛逆?可赵长天在父母面前听话乖巧的像千年老妖怪。

现在,被贴上老妖怪标签的赵长天正在对董兴书死缠烂打,要他帮忙解决何明亮的问题。

董兴书被他烦得不住的摸头发,这事挺麻烦,时间错过了,已经是八月底,最重要的是何明亮也没有填湘南大学为第一志愿啊。

“谁说他没填?填了。”赵长天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道。

“不可能,填了肯定不会被错过,你骗谁?”董兴书不相信湘大招生办如此无能。

“不信,你让招生办的老师去查查。”

不能吧,董兴书终于拨了个电话,他心软,拿小师弟没办法。

招生办的蒋安先信誓旦旦说绝不可能,董兴书只好放下身段,说了半天好话,让再去查查,万一错过了呢?

核查的结果让人不敢置信。

何明亮第一志愿清清楚楚写着湘南大学!

“你们怎么办事的?分数都能看错?现在考生过来问了,谁负责?”蒋安先火冒三丈,把一同负责招生的老师劈头盖脸训了一顿。

三个老师面面相觑,明明检查好几遍了……然而事实摆在眼前,抵赖也没用。

最终,还是补发了一份录取通知书。

赵长天悠哉悠哉的哼着小曲回家,半点没有做过手脚的亏欠感。

长洲职业中专退回何明亮档案的时候,是卫浩然派人去拿的,自己人,好说话。

穆里斯放下仪器,在汉江逗留两天就回国了,他有心多待几天,却被公司连发十二道金牌召回去,再不回,就要失业了。

在失业和女人之间衡量了一下,穆里斯选择了事业,有事业才有更多女人嘛。

他走了,顺便带走了赵长天研发出来的糖宝一号以及写出来的《毕赤酵母表达试验手册》,五十多页,纯英文,手写。

前者需要他找人做细胞和动物试验,后者需要交给科瑞格,按照手册的流程表达epo,得到数据,申请专利并撰写论文。

当然,赵长天给的只有表达手册,纯化手册暂时还不能给。

两天后,何明亮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一切尘埃落定。

六个小青年的试验组从此解散。

分别宴上,每个人都喝了很多酒,陈怀仁喝得醉醺醺的,终于紧紧拥抱了一下赵长天,他成天端着端着,其实也挺累的。

马长征和何明亮互相抱着,号啕大哭,各有各的伤心。

其他三个小青年乐呵呵的不停傻笑,把赵长天灌了个够。

这种气氛下,赵长天鬼哭狼嚎的歌声,大家居然也听得津津有味。

终究还是散了。

哭过,笑过,大家各奔前程。

虽然通知书上说的是九月十号报到,但赵长天打算提前半个月出发,先去踩踩点,熟悉下环境。

京都他很熟,但京都大学不太熟,前世只是做学术交流的时候去过几次。

临出门的前一个晚上,马长征忽然登门。

“有事吗,长征?这么晚过来。”赵长天刚准备睡觉,天热,全身就穿着条大裤衩,用蒲扇不停的扇着。

马长征爬到他床上,拉上两张床之间的帘子,把熟睡的赵中哲隔绝在外。

“你干嘛?神神秘秘的。”这要是一美女,赵长天早就化身为狼扑过去了,可换成马长征,他只觉得心累。

“赵哥,我……”马长征忸怩的抠着席子,吞吞吐吐。

床上铺的是水竹席,年头有些久了,黄中带着淡淡的黑色,边上有点地方露出带刺的横条。

“别抠了,再抠都没法睡了,说吧,啥事?”

“人的一生可能燃烧,也可能腐朽,我不能腐朽,只愿意燃烧……”

砰,赵长天一巴掌拍在马长征右脸,打的诗人嗷嗷直叫,他毫无诚意的道歉:“抱歉,有只蚊子。”

“赵哥,我不想读书!”一巴掌拍出了马长征的心里话。

“有种你再说一遍!”赵长天的手又对准了另一只蚊子。

“我不要上中专!你们都上了大学,凭什么我就只能上中专!我不去!”

赵长天笑了:“你没考好,怪谁?不上中专,打算复读吗?你要想清楚了。”

“不,”马长征抬起头,眼神坚定:“我想的很清楚,不去念中专,我跟你走!”

“什么?”

“我跟你去北京!”

昏暗的黄色灯光下,汗水浸湿了马长征的白色T恤,他对着赵长天,说出了心中权衡已久的话语。

他被德常职业中专录取,然而德常是什么地方?一个偏僻的,仅仅比汉江稍微发达的小城市罢了,马长征不甘心把自己的热血和青春浪费在那里。

他的胸中始终澎湃着一腔热焰,鼓动着他去见识更美好的世界,寻求更广阔的天地。

赵长天看着他,想骂几句,终究没有开口。

马长征就是这样,永远单纯、激情飞扬,对世界充满了诗人特有的想象。

“跟你爸妈商量过吗?”

“嗯,他们都同意了。”经过艰苦的斗争,最终不得不采用赵长天的绝食方法,才获得成功。

所以说,任何事,赵长天都是他学习的楷模。

“你不要羡慕他们上大学,能考上中专也很不容易,出来后国家包分配,有稳定工作,你不后悔?”赵长天问道。

马长征拍了拍瘦骨嶙峋的胸脯:“是男人,绝不做后悔的事!再说了,三年后分配工作,工资能有多少,还比不上赵哥你发的多,有什么意思?一辈子固定在一个地方,太没意思了,想想都慎得慌。”

思想还挺超前啊,现在就追求远方了,果然是乱七八糟的朦胧诗读多了吗?

不过,这种思想其实是对的。

赵长天安抚的拍拍他:“这事,让我考虑考虑,明天去问过马叔,再做决定。”

“明天你就走了,”马长征得意的从短裤兜里摸出一张火车票:“票我都买好了,出发,去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