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仙人斗法
二人走后,萧尘去到屋外,但见满庭花开正盛,清风徐来,沁人心脾,然而在他眉间心上,却始终有着一缕深深愁意,无计可消除。
他上一世只是个玄青门弟子,除了师父,什么也没有,然而这一世成为了富家少爷,什么都有,却唯独没有了师父。
“师父,你说一千年后再相见,数千年过去了,你却又在哪呢……”
数千载时光,不过一梦而已,一梦醒来,沧海变桑田,曾经所熟识的人都已化作冢中枯骨,成为这渺渺天地间的一粒尘埃,唯独他却还活着,这是怎样的一种孤独,寂寥。
庭院外响起一阵细细的脚步声,是小若回来了,她见萧尘走到院子里来了,慌忙跑了过去:“少爷你怎么出来了,小若快扶你回屋。”
萧尘捋了捋她额头被风吹乱的头发,轻轻一笑:“小若,以前的我待你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眼前这个丫鬟是他母亲几年前从山下一个恶霸手里买来的,平常替他打理书卷,然而以前那个他却总是对对方呼来喝去,也从来没夸赞过对方一句,也从来没对她笑过一次。
因为那时的他冠着家族天才之名,总是盛气凌人,所有人见了他都要低头绕着走,故此也得罪了不少人。如今见他功力被废,萧家那些小辈可是个个开心得不得了。
小若手足无措,整个身子已经颤抖起来,眼中泪水泫然欲滴:“是不是小若哪里做错了?少爷不要赶小若走……”
萧尘轻轻抚了抚她额头:“傻丫头……”轻叹一声,看来以前的自己对人真的是很不好呢,连一个丫鬟都这般害怕,甚至心情不好的时候,还吼过皇甫心儿……看来明天也该好好去向她道个歉。
小若又哽声道:“刚刚回来时,听长老们说……说少爷武功没了,要将小若领走,求少爷一定不要让他们带走小若……”
萧家有着规定,无法习武者是不能有丫鬟服侍的,萧尘轻轻一笑,果然,那些老家伙已经开始琢磨着对付自己了。
“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夜里,一轮明月如似玉盘悬挂高空,月光透过窗格,斜斜洒进屋里,萧尘脑中思绪万千,坐在床头,来回摩挲着他那张檀色瑶琴,不由得想起了师父当年赠给自己的那张名唤伏羲琴的瑶琴。
如今伏羲琴在哪,还有琴中那只总是很孤傲的琴魂夙夜,当年的挚友,又去哪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睡着了,这一晚他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见皇甫心儿泪眼婆娑来向他告别。
醒来时惊了一身冷汗,起床见外面天刚破晓,东方露出一丝鱼肚白,正是一天气清之时,索性去到外面盘膝运功,修炼起以前的功法来,然而渐渐的,他发现能感受到的元气竟然微乎其微。
此间灵气实是太过稀薄,无法打破修炼的第一层枷锁,若按照这种速度,莫说要他重回元婴境界,就是重回筑基境恐怕都要花个十年八载,这却如何是好。
其时天已大亮,缕缕金光斜洒下来,庭院外忽然响起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他并未在意,此处为萧家所在,又逢爷爷大寿之际,有人经过也不足为异。
只是那脚步声越走越近,越行越密,一步步紧逼,分明是冲着他而来。
萧尘心中凛然一惊:“是杀气!一股冷冽的杀气!”他现在的神识感应比从前敏锐了无数倍,绝不会有错。
“谁!”他猛然回过头去,但觉一股凉风扫过鬓发,眼前除了几株水仙随风摇曳,却是空无一人。
那股气息,忽然间消失了。
就在这时,他背后响起一个少女似笑非笑的声音:“小子,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萧尘回过身去,见庭内不知何时进来了一名少女。
那少女肌若冰雪,眉目如画,身着一件流仙紫裙,长发垂向背心,阳光照进庭中,仿佛给她身上笼了一层淡淡紫霞,在她腰间悬了一柄青色短剑。
“姐,你怎么来了?”
那少女正是比他年长三月的堂姐,萧玉。萧玉虽是女儿身,但若论起武道修为,却不在从前的他之下,一身剑法造诣,更是无人能及。
萧尘松了一口气,心想刚刚难道真的是自己太紧张了吗?不对,刚刚这附近确实还有一个人,想要杀自己!莫非真的是萧家有人想要除去自己吗?
萧玉柳眉一蹙,仿佛听见了什么最古怪的话,惊讶道:“臭小子你今天不叫我小丫头了?”
萧尘淡淡一笑:“长幼有序,我岂能再像从前那般胡乱相称。”
“怪了怪了!你今天还不跟我顶嘴了,你不会是发烧了吧?”萧玉说着去摸他的额头,见无异,蹙眉道:“小子你到底怎么了?昨天我听四叔说你醒了,今天便来看看你,你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萧尘轻轻一笑:“好了姐,今天是爷爷八十大寿,我们该去敬茶了,不能失了礼数。”说罢往庭院外去了。
萧玉怔怔站在后面:“怪了怪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事了,这句话以前都是我跟你说的……哎等等我!”
两人走在去往飞云庭的幽径上,道旁草长莺飞,蝶舞翩跹,又有清泉从旁经过,煞是一番好景致,萧玉道:“对了臭小子,你跟皇甫心儿的婚事打算怎么办?来时我已经听大伯他们在说此事了。”
萧尘眉毛一挑:“哦?大伯他怎么说?”萧玉踌躇许久,终是轻轻动了动嘴唇:“大伯说……说你如今功力尽失,恐怕不能再……就算要与皇甫家结亲,也须找族中另外的人去……”
萧尘冷冷一笑,这个大伯萧天启,从前便是丝毫不待见自己,这次会武失利,功力尽失,想必他才是最开心的那个吧,但是心儿与自己从小认识,这桩婚事又岂是他说了算,竟还想另外找人代替自己成婚,真是荒唐可笑。
猛然间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萧天启身为萧家赏罚长老,掌管萧家古武秘籍,而上个月夏侯景使出的功法,隐约有点像萧家古武里的一种上乘掌法,这其中莫非有着什么联系么……
当然,这只是他一闪而过的念头。
到了飞云庭,但见萧家知客里里外外忙得不可开交,或是筹备酒席,或是组成礼乐队在山道前迎接贵客,这还只是上午清晨,等到了正午,那时来的人还会更多。
二人进到东首一处大殿,大殿两旁坐满了萧家年长一辈,中间则是站着几十个小辈,正在纷纷向殿首一位精神矍铄的红袍老者祝寿。
见到这二人走进,殿里所有人都是一阵惊咦,齐想:“他不是被震断经脉了么?怎么现在看上去神清气爽,好像比从前还要精神了?”似乎在他们心中,萧尘现在就应该躺在床上起不来,那才叫一个好。
那红袍老者脸上笑容越发灿烂:“尘儿,玉儿,你们来啦!”话末了又向萧尘问道:“尘儿,今日身子可还有不适?”
这老者正是萧家族长萧长风,一身武道深不可测,那日若非他闭关时感应到有人施展禁术,及时赶至,再加上这一个月日夜为萧尘运功,恐怕萧尘连肉身也早已焚毁了。
萧尘轻轻一笑:“多谢爷爷挂念,尘儿已无碍。”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阵嘘声,更有一些小辈低声议论起来:“他知道今天皇甫心儿会来,装的吧?”
萧尘没理会那些闲言碎语,与萧玉相视一笑,齐声道:“恭祝爷爷洪福齐天,万寿无疆!”说罢往殿首走去,一名管家也随即端着茶盏走了过去。
那管家已和下边的人临时对眼,成心要探探萧尘虚实,走至他旁边时故意一跌,整杯茶水都向萧尘身上泼了去。
比起从前,萧尘如今心思何其敏捷,身子往后一仰,顺手夺过那管家盘中的茶杯,摆出一个清风揽月之势,半空中的茶水尽数落回了茶杯中,一滴不洒。这不过电光火石一瞬间,下边想看他出丑的人都呆住了,皆暗道他身手比起以前似乎更加迅捷了。
敬过茶后,萧尘去到左殿,向父亲问好,当然也不失礼的向父亲身旁坐着的两名中年人问候:“大伯,二伯。”
到了近午时,飞云庭里已是人山人海,各门各派的掌门基本都来齐了,甚至连朝中三皇子也来了,而四大世家里上官家也一早来了,夏侯家因上个月的事,派人送了些礼来便匆匆离去了,现在就独差皇甫一家。
席上水陆毕陈,樽中酒盈,各人谈笑风生,热闹非凡,萧尘这一家围着一张大桌子坐下,除了萧亦凡夫妇,萧玉等人,还有一名气宇轩昂的中年人,及他身旁的一个黄衫小丫头。
那黄衫丫头生得玲珑娇小,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忽道:“哈哈,小气鬼,你现在没了功力,以后我可以尽情欺负你啦!”她身旁的中年人立即脸色一正,沉声喝道:“嫣儿!不许胡说!”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连萧亦凡脸上也很是难看,萧尘哈哈一笑:“刁蛮女,那你可以尽管来试试啊?”
那黄衫少女正是上官家的千金上官嫣,自小便与萧尘是一对冤家,而她旁边坐的自然是上官家门主上官飞了。
经萧尘打了个笑场,气氛多少变得缓和下来,各人正聊着,忽然间天际一道剑光落在庭院前,顷刻幻作两人,一人仙风道骨,手持拂尘,另一人乃是个十六七岁的白衫少女,手中提着礼盒。
见这二人到来,庭中所有人都安静了,无论是哪家门派掌门,都纷纷起身,恭声道:“紫虚真人!”萧长风也急忙迎了过去,满面春风道:“呵呵,老友你可算是来啦!”
紫虚真人乃是灵州三清观掌教,一身仙气凛然,笑道:“好友,贫道来迟了,你不会怪我吧?”
“呵呵,老友说哪里话,快里边请!”
萧尘目光一凝,这便是以前的他小时候常见到的紫虚真人,那时还不觉得,现在一观,对方起码也有结丹境的修为了。
与紫虚真人一同来的那白衫少女在人群中寻到了他,欢呼着跑了过来:“小尘!落师姐又来看你啦!”
那少女发髻上插着一支翠绿蝴蝶簪子,双目宛似一汪清泉,正是紫虚真人的小徒弟落殇颜,与萧尘从小便是好友。
忽然间外边知客又是一声大呼:“灵泉寺灵觉大师到——”
但见一名法相庄严的金袍老和尚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名小沙弥,各自提了个礼盒,人群里又是一阵沸腾,没想到连从来不出寺门的灵觉大师也到了,今天真的只是一个寿宴这般简单吗?
现如今中原武道、佛道、仙道三大巨头聚首,可谓空前绝后,萧尘望着满庭热闹景象,想起以前玄青门仙道大会,也是这般热闹吧,只可惜,再也见不到了。
想到此处,不禁心中一阵黯然神伤,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知客的高呼:“皇甫家到——”
各人心中都是一阵惊咦,三清观、灵泉寺来得迟一些倒也罢了,你一个皇甫家竟然还在他们后边来,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理吧?
只见一名青袍中年人徐徐走进庭中,身旁还跟着一名长身玉立的青年,那青年眉宇不凡,透着一股若隐若现的仙家气息,众人心中都是一惊,筑基修者!一个如此年轻的筑基修者!
再往后则是一名十五六岁的青衫丫鬟,那丫鬟手里捧着个锦盒,最后是四名服饰统一的青年。
“是天风门的人!他们来做什么!”立即有人认出那四名服饰统一的青年来。
天风门乃是独霸一方的修仙门派,跟中原人士少有来往,但其实力却足以让此刻在场的每个人心中一震。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古怪,而且为何不见皇甫鸣?皇甫家还跟萧家有着亲事,家主不来似乎显得有些不合礼数吧?萧长风笑着迎了过去:“皇甫世侄来了,快里边请!”
那中年人正是皇甫鸣的次子皇甫哲,只见他微一拱手:“家父正处闭关期间,萧族长勿要见怪。”
萧尘眉心一凝,皇甫哲来了,心儿的丫鬟也来了,为何心儿却没有来?还有那个看上去有些盛气凌人的青年人又是谁?其余知晓内情的人也是一阵疑惑,为何皇甫心儿没来,反倒来了个相貌英俊的公子,皇甫家这是什么意思?
萧长风笑道:“无妨,皇甫世侄先入席。”皇甫哲轻轻咳嗽一声:“是这样的,小侄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找萧族长商议。”
萧长风仍是显得十分客气,说道:“何事不能席罢再说?请!”
皇甫哲身旁那青年终于站了出来,淡淡道:“席就免了,我们今日还有要事在身,不宜耽搁,还是请萧族长去殿中议事吧。”
他这一句话说得颇为大声,满庭气氛都瞬间凝固了,这青年到底是谁?竟如此跟萧长风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