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龙吟九霄
次晨萧尘从小匣子里取出二十来两银子，交给小若，让她去城里买配方上那些药材回来。
二十来两银子相当于两万多文钱，在当时足够两户寻常人家一年的开销，他虽是富家少爷，但平日里要什么有什么，所以能拿得出的闲钱，也就只这么多了。
近午时小若才提着十来个药包，满身大汗跑回来，萧尘接过大大小小的药包，微笑道：“辛苦你了，去歇着吧。”
小若忙摇手：“不辛苦！不辛苦！”说罢取出钱囊，道：“总共还剩下十四两，七百三十文钱。”
萧尘摇了摇手：“放你那吧，兴许过两日还要麻烦你再跑几趟。”
小若讷讷点了点头，心想这个少爷真的变了，以前从来不会跟自己这般客气的，话也很少跟自己说，现在这种感觉，真好。
萧尘提着药包走到房门前，又回过头来道：“小若，中午你去我娘那边吃饭吧，不用管我。”
进到屋中，紧上门窗，将药包一一打开摊在桌上，顿时一股刺鼻难当的药材味弥漫了整间屋子，夙夜从琴中显形出来，手在鼻子前挥了挥，道：“去将木桶里打满热水。”
“打水做什么？”
“吾叫你去就去，少废话！”
“哦。”萧尘应了一声，正待叫小若去烧水，但想了想还是自己亲手去烧了满满一大桶热水。
“现在开始炼丹吗？”
夙夜淡淡看了他一眼：“吾何时说过这些东西是拿来炼丹的？”说罢袖袍一挥，将桌上所有药材全部卷入了水中。
“喂！喂！你做什么！十两银子啊！”萧尘盯着水面漂浮着的乱七八糟的药材，心疼不已。
“少废话！进去泡一个时辰，吾在外边帮你运功。”
“哦，你到底炼丹还是炼我啊。”萧尘小声嘟哝了一句，退去上衣，扑通一声跳进了水桶，但见十来条大大小小的伤痕布在身躯上，惊心骇目。
他从来没用过这些古怪的方法修炼，由夙夜在外边运功，立时感到一阵阵刺痛钻入每一寸皮肤，但这种痛楚并未持续多久，相继而来的，是源源不断的灵气。
当即收敛心神，运转玄青功法吸纳四周的灵气，片刻后脑中灵光一闪，数千年了，这种感觉终于又回来了，当年那个玄青门天之骄子……
一个时辰后，木桶里的水早已凉透了，然而萧尘肩膀四周仍是白雾升腾，这是他体内元力蒸发的水气，而他先前身上因练武造成的伤痕，也都淡化了许多。
哗啦一响，萧尘整个身子犹如蛟龙纵出水面，砰的一声，头撞在了天花板上，险些给屋顶破个大洞。
落回地板，他激动不已，终于又回到炼气一层了，比起当年初探炼气，此刻更要显得兴奋，回过身去想要谢谢夙夜一番，然而夙夜却早已回到了琴中。
接下来的几日，按照夙夜的吩咐，又让小若去山下采购了一些古怪药材回来，这回夙夜是用心炼丹了，五粒炼气丹，让他直接晋升到了炼气三层。
每个境界皆有九层，而修炼一途，前三层的桎梏最难冲破，也即是说如果不到炼气四层，很难自主吸纳灵气，而要到炼气四层，若不借助丹药，按照现在这天地间的稀薄灵气，他至少要花一年。
“夙夜，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师父若是知道我以丹药提升修为，一定会打死我的。”萧尘捏着最后一粒炼气丹，垂头丧气说道。
“好啊，那你现在去找个筑基的杀了。”
“唉，算了，还是让师父打死我好了。”萧尘无奈摇摇头，吞下了这最后一粒炼气丹，然而效果并不明显，想要突破至炼气四层，炼气丹是不够了，需要筑基丹。
站起身来，望着窗外悠悠白云，再最后服用一次丹药，我萧尘的实力不是靠服用丹药来的！
暗暗下了一番决心，只要突破至炼气四层，他便能算得上正式踏上修炼之途了，那时将再也不需要借助外物提升修为。
然而他现在面临的最大一个问题是，没钱了。这些日为了购买炼气丹所需药材，花光了他所有积蓄，甚至还去向萧玉萧何等好友借了银子，更甚至还让小若将自己收集的几幅名家字画拿去变卖了。
很难想象，一个富家少爷，会窘迫到这种程度。
去找萧亦凡要，不可能的，要去早去了，以前那个他这十几年给父亲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去母亲那里撒撒娇了。
整理好衣衫，萧尘往院子外去了，萧亦凡夫妇居住的水仙阁距此有七八里路，很快便到了，时下正值三月春季，水仙阁亦是花开似锦。
“娘，你在吗？”
“尘儿？今天舍得来娘这里看看了吗？”
屋里面走出一名貌美若仙的女子，苏晴虽是年过三十之人，然而容貌看上去，竟似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艳丽不可方物，都说萧亦凡娶了个仙女回家，这倒是实话，萧尘从未听父亲提起过娘亲家里的人，过年过节也从没去过娘亲家里，甚至根本不知道娘亲是哪里人，这些都没听她提起过。
萧尘偷偷朝屋里瞄了一眼，小声道：“爹爹不在吗？”苏晴抚了抚他脸庞，微笑道：“你爹爹这些天可忙呢，每天很晚才回来。”
“哦，那就好。”萧尘舒了一口气。
“恩？”
“哦不是不是！我是说最近虽然天气渐暖，娘也要保重身体啊。”萧尘打了个哈哈，笑道。
苏晴轻轻一笑，心想这孩子也是越来越懂事了，总算知道关心父母了，敲了一下他额头：“好啦，你来找为娘，是有什么事吗？”
萧尘抬头望着蓝天白云，道：“没有啊，我就是没事想来看看娘。”苏晴刮了一下他鼻子：“你啊你！”说罢转身往屋内去了，回来时手中多了个钱袋。
“喏，小鬼头给我省着点花。”
“嘿嘿！”萧尘尴尬一笑，挠了挠脑袋，果然还是知子莫若母，如果是萧亦凡的话，一定会说：“没事就回去好好练功。”
接过钱袋，掂量了一下，大概有百来两，笑嘻嘻道：“那孩儿先走啦，不要告诉爹爹哦。”
“你不陪娘多说说话吗？”
“改天，改天孩儿再来陪娘。”想着马上就能炼气四层了，萧尘飞快奔了出去，苏晴在后面摇头一笑。
出了水仙阁，经过一片清幽的林子，萧尘不禁一阵出神，上一世是个孤儿，只有师父，这一世什么都有了，有父母，有爷爷，有亲人朋友，但是却没有了那个最疼爱自己的师父……
“师父，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回紫藤阁的路上，正巧撞见了萧玉，萧玉将他拦了下来：“喂！小子你最近神神秘秘的在做什么？我刚才听小若说你最近买了很多药材啊，干什么？”
萧尘心想小若这个小妮子口风真不紧，不过也对，萧玉问起话来，族里面谁敢瞒着？估计就她腰间那柄佩剑，就足以吓得小若不敢说谎了。
“没呢，我就研究研究下怎么……”
“研究个屁！你个笨蛋！城里那些奸商不认识小若，你这钱冤枉去得大了！”
“啊？”他这个向来衣食无忧的少爷，自然是还没明白过来这其中关键。
“啊个屁！走！要买什么我跟你一块去！”
两人当即去到飞云庭登记了一番，这才下山，萧家门规森严，每个萧家之人下山都必须先登记，且要在规定时间内回来，这并非是要限制人身自由，而是若在外面出了岔子，萧家可以及时派出人手救援。
云中城乃是九州上最大的一座城市，分东西南北中五座城区，每座城区又有无数小的区域，而东城区的商贸属萧家管理，北城区归上官家，西城区为夏侯家，南城区一半是萧家的，一半是夏侯家的。皇甫家远在柳州。
中城区是皇宫所在，故此四大世家没有谁可以涉足这片领域。
城里人来熙往，热闹非凡，无数商贩在街边吆喝，这二人一个是萧家天才少爷，一个是天才少女，所有人见了都纷纷问候。
主干街区上也有许多萧家的管理巡逻，谨防有人闹事，见到这二人，虽然早已得知萧尘被废，但此刻仍是不敢露出不敬之意，纷纷恭声问好。
逛了快一下午，几乎转遍了整个东城区，果然如萧玉口中所说那般，这次只花了几两银子便买到了十余味炼制筑基丹所需药材。
但眼下还差几味稀缺药材，二人趁着日色未下，乘坐马车来到了南城归萧家管理的片区，进到一家老字号药材铺，掌柜是个满脑肥肠的大胖子，看来近些年赚得不少。
“哟哟！我说今天怎么眼睛跳个不停，原来是有贵客临门。”那胖掌柜满脸堆笑迎接了出来。
“少废话！”萧玉一拍柜台，先将气势摆在了这里，然后才向萧尘道：“弟弟，将你所需之物说出来。”
那胖掌柜惊起了一身冷汗，心想前些日宰了个丫鬟不少银子，该不会是这两个煞星的人吧？完了完了！
萧尘轻轻一笑：“掌柜，劳烦你去取这几味药材来……”当下将剩下几味药材说与他听了，那掌柜翻了半天，终于取来三味药材，独缺一味三仙叶。
“不瞒四少爷，三仙叶产量本来就少，前些日又全都叫一些神秘人给买了去，小店确实再没有了啊。”那掌柜愁眉苦脸说道。
萧尘眉头一皱，夙夜特别叮嘱过，三仙叶是炼制筑基丹的必需之物，缺少不得，问道：“不知是何人买了去？真的一点也不剩下吗？”
那掌柜苦着脸道：“有的话，那小的还能藏着不给吗？”萧玉冷冷一喝：“放屁！你定是不想拿出来卖给我们，是也不是？”心想定是这三仙叶价格昂贵，他舍不得。
那掌柜哭丧着脸道：“哎呀，三小姐这是说哪里话……”萧尘摇了摇手：“罢了，看来是真没有了。”又向那掌柜道：“你结算下，这里需要多少银子。”
那掌柜忙摇手道：“二位令小店蓬荜生辉，小的哪还敢收四少爷银子。”心中却是在想，你们两个煞星还是赶紧离开吧。
萧尘看了一眼柜台上的药包，道：“这……买卖一事，讲求互不相欺，这不大好吧？”
萧玉一把抓起药包，嚷道：“好啦好啦！掌柜一番心意，走啦！”说罢拉起他往外去了，二人走到门口，萧尘又回过身去，向那掌柜问道：“请问掌柜，收去三仙叶那些人形貌服饰如何？”
那掌柜思索片刻：“好像……好像是楚云城罡武阁里的人。”
罡武阁……萧尘略一回忆，似乎记得楚云城是有个罡武阁，还有个对头文书院来着，但他们老远跑来收去三仙叶，总不该是专程来与自己作对吧？
萧玉道：“要不再去前边看看吧？”萧尘望了一眼街道尽头处，摇摇头道：“不行，前面是夏侯家的地方。”
虽然并没说不可以去其他家族管辖区域，但是这二人一去，势必又要引起冲突，届时理亏的还是他们，而上官家与萧家关系好，去去北城倒也无妨，但恐怕就不能赶在天黑之前回到萧家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其他几座城区的三仙叶，应该也都没有了。
正当两人打算转身返回之际，街道另一头，响起一个略带阴柔的笑声：“呵呵，玉儿小姐，你也在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