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很不妙
张道贵这样的神情变化,使得张静修的心中一沉,那种不好的预感愈发的强烈。
“我可是知道,和你同行之人,一起回来的那个戚印,不仅来自于世俗,更是在军中服役,官职还不低,应该对你们家发生的事情很了解,难道你就没有从他那里打听到一些什么信息?”
“没有,戚大哥的身份有一些特殊,对于外界的消息并不了解。”
然而,张静修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得这番话,自然也就缺少一种底气,说服力也少了许多。
当然,之所以这样说,张静修也并不是没有相信的理由。实在是戚印的身份很敏感,一旦被人认出,不仅有性命之危,还会牵连到家人。
但是,这并不是说戚印的消息渠道就很闭塞,就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不了解。
毕竟,张家被朝廷清算,并不是一件小事情,几乎老弱妇孺都知道,朝廷更是张贴了告示,并不是秘密处理,近乎于天下皆知,即便藏身于军中,也应该有所耳闻。
而且,就算戚印的消息闭塞,身份敏感,很难与外界产生联系,但他还有叔父,周围还有戚家军心腹,又是在军营,职位还不低,平常之时,多多少少总会听到一些消息。
不过,张静修也并不是完全自欺欺人,他确实没有从戚印那里得到关于家里的消息,但却有一个最起码的判断,面对朝廷的清算,亲人的处境很不妙。
否则的话,戚印也不会一点都不愿意透露。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戚印的谎言很幼稚,几乎是毫无技术性可言,看似什么都没有说,却已经表达了一个消息。
不过,张静修并没有出破窗户纸,他不想让两人都很尴尬,更不想戚印为难。
毕竟,对方也是一片好意。
尽管并不想要,也并不喜欢这样的善意的谎言。
“小子,想什么呢?”
淡淡的一句话,顿时使得张静修清醒了过来,看到他没有回应的意思,显得有一些没礼貌,张道贵不仅不生气,反而很能理解,更是自顾自地说道:“小子,你要有心理准备了,你家里的情况很不妙。”
说话之间,张道贵将“很”字有意的咬的很重,更是一直留意着张静修的神情波动。
此刻,听到“很不妙”三个字,张静修缓缓转过头来,面颊微微扯动了一下,尽管心中有一种极其强烈的不好感觉,但张静修还是努力地在克制着情绪,让自己显得分为平静,近乎于一字一顿地说道:“还请前辈明示。”
“唉——”
看着张静修那双近乎于哀求的目光,张道贵心中一软,忽然没来由地叹息了一声,随后缓缓说了下去。
“根据宗门得到的消息,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你的家人结局虽然很不好,甚至是有一些凄惨,但相对于其他家族而言,最后的结果已经好了太多,算是很不错了。”
“你大哥张敬修自杀而死,想必从你逃离江陵城的那一刻,就应该知道;你二哥张嗣修被发配到了广东,一个叫做雷阳的小地方;你三哥张懋修命要大得多,投井未死,绝食也没有死,最后被流放来到了江西,只是被褫夺了状元的功名。”
“至于你四哥张简修,由于有三边总督王之诰的奔走,在朝野斡旋、打点,也只是被褫夺了官职,现在和妻儿在陕西,也就是你四哥岳父王之诰的家里居住。”
“你五哥嘛,虽然未受到世俗朝廷的处罚,但整个人却已经失常了,整日在江陵混沌度日。”
“那我奶奶呢?”
张静修僵住了,每听到一个消息,犹如遭到雷击一般,身体就是微微一颤,却也并不明显,就在这个时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打断了张道贵,更是有一些失控的说道:“我奶奶已经年逾古稀了,身体很弱,经不起打击的。”
然而,张道贵这一次的神情格外的轻松,心情也好不少,没有了刚才的那种郑重其事的凝重。
“呵,傻小子,不用紧张,不用这么慌,没事儿的,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否则的话,我也就说那句话了。”
看到张静修着急的模样,张道贵更像是干笑一声,就连说话也有一些语无伦次的,但渐渐就恢复了正常,说得越来越顺畅,表达的也更加的条理清晰。
“傻小子,你奶奶没事儿,现在活得好好的,世俗朝廷并未对她怎么样,虽然没收和查抄了你们张家家财和田产,却给你奶奶留了几百亩地,又有你大嫂的照顾,生活无忧,放心吧,她老人家现在好着呢。”
张静修有一些迟疑,确切的来讲,应该是不敢相信张道贵的话语,万历皇帝做得那么的绝情,那么狠辣,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自己的奶奶?
似乎是看穿了张静修的心思,其中的疑惑之处,张道贵略微沉吟了一下,神色微敛,就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片刻之后,这才郑重地继续说了下去。
“按理来讲,从世俗皇帝一开的大动作来看,不管是谁说情,应该都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的家人,应该不会做出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事情。”
“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处理你们张家的事情上,后来应该有什么大人物出手了,出面逼迫世俗皇帝,不得不做出让步,不得不做出妥协,你的那些亲人才逃过大难,只是遭到了象征性的处罚。”
“毕竟,你的那几个活下来的哥哥,即便是被发配到了一些偏远之地,也有你父亲的故交好友在那里为官一方,自然会有人予以一定的帮助,生存不是问题。”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你们家的结局并不算太坏,已经比许多官宦之家好多了。”
张静修听得很入神,不时地深以为然的轻轻点头,脸上更是有着淡淡的若有所思之色,若隐若现,心中更是在暗暗地猜测着。
难道是太监张诚和丘橓真得按照我说的做了?
还是卫真定出面了?
以万历皇帝当初的那股狠劲,满门抄斩的架势,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地就会放过哥哥他们啊?
太上长老的这些话应该没有任何的虚言,实在没有那个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