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零章 花团锦簇暗藏机

王真的眉头微微一皱,他这次可没有请普贤菩萨,可对方还是不请自来,而且还是赶在这个时候,真的是叫他有些猝不及防。

不过人家既然都已经来了,同着诸位的面他自然是不能无动于衷,无奈只有起身迎了出去。

“菩萨怎会有此雅兴驾临我这荒山小庙?真是叫小神我蓬荜生辉。”

王真皮笑肉不笑的说着,他可还没有忘了十年前在峨眉山对方为难他的事情,那次要不是他的仙心稳固,如今只怕已经被渡到西方有十年了。

“天官过于自谦了,我看这封龙山揽太行之灵秀,倚中原之王气。难怪天官久住在此地不愿搬家,便是普贤我看着也着实的羡慕。

今番我听闻天官设此盛筵,便想来凑个热闹,只是天官请了这么多好朋友,却偏偏没有请贫僧,实在是偏心的紧。”

普贤菩萨仿佛看不出王真没有欢迎他的意思,仍旧是满面春风的说着。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都已经这么说了,王真也只好将这菩萨往殿内让。

“我还不是怕菩萨不愿赏光,既然菩萨自己来了,那就快快入席吧。说起来菩萨来的还真是时候,我们这边也是刚要开席,菩萨你正好吃个现成。”

王真在尘世行走的多少年,这噎嗓子不好咽的话可是有不少,一边把菩萨往席上请,那夹枪带棒的就没停过。

普贤大菩萨倒也算有涵养,就是这样也依旧充耳不闻,老神在在的往席上一坐,还笑呵呵的与在场的其他神仙打着招呼。

“原来三位老星公也在,贫僧有礼了。”

福星和禄星向普贤还礼寒暄,唯有寿星公南极老仙翁仅是微笑点头算作还礼。倒不是说他和普贤菩萨有多大的过节,实在是确没有什么好说的。

当初他与普贤菩萨同属一教,可后来普贤真人以道入释,度化十千世界后成菩萨果位。二位私底下是没有嫌隙的,就是怕同席间细谈起来免不了要说些过往的事,这样双方都怕要尴尬。

而在场的除了蓬莱三星之外,就没有几个神仙主动去和普贤说话了,倒是吉天君和菩萨打了个招呼。他当年跟随闻仲征讨西岐最后丧在疆场之上,说到底是各为其主,技不如人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如奎木狼和尾火虎显然就不是很想搭理普贤,这当中的缘由二位就算是不说王真也明白。看着神情各异的众仙,王真心中暗暗不快,心想原本其乐融融的宴席,就因为普贤的到来使气氛变得这般尴尬。

这些敖闰都看在眼里,当即在中间打起了圆场。他也不去和普贤说话,也不和奎木狼说话,直接朝着王真举杯说到。

“想不到天官的日子过得如此风雅,不过是一些凡间的饭食也能做到这般精致,老朽我算是开了眼界,多谢天官今日的款待。”

老龙王这么一说,奎木狼和尾火虎当时也就回过味了,他们今天是冲着王真来的,没必要因为一个普贤菩萨就摆出冷脸,当即也附和着举起酒杯去敬王真,这么一打岔众仙也都齐敬王真。

“王某何德何能受诸位道友抬爱,想我得道不过百余年,位卑德薄之人今日能有众位赏光,王某多谢了。”

说着话,王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同时暗暗感激的望了一眼敖闰。这老龙王真可以说是心思通达,他上古之时就已得道,寿数绵长又见多识广,这一谈起来真是天文地理、医卜星象、经史子集、诗词歌赋、三坟五典、八索九丘无所不知。

那边福禄寿三星也都是眼宽腿长的老仙长,在见识上也不比北海龙王差多少,大家这么畅所欲言的聊起来,眨眼间席上的气氛就又热络了起来。

而似在场的山神土地这些地仙,又是一些很好的听众,他们自忖身份见识都不如这几位,索性也就不多说话省的再露怯丢丑,专心的做个学生听几位大仙谈天说地,时不时再赞颂几句捧着老几位继续往下聊。

王真见大家聊得高兴,便吩咐季和看好了席面仔细添酒布菜。自己则是拿出了他洞中的学问,让众仙又是耳目一新。

这些普贤菩萨自然都看在了眼里,他见众仙聊得兴起也明白自己要是再拿着架子无端的惹人讨厌,当即敛去一身的佛光,专心的听众仙高论,而自己则是时不时的摘除一两则佛家的公案机锋,当做小故事讲出来。

普贤菩萨曾度化了十千世界,众生百态七情六欲是见的多的,故事讲出来可以说是风趣幽默又意味隽永,听的大家也是如沐春风。

王真听普贤菩萨这般放下身段说笑话,心里暗叫了一声厉害。这菩萨见做不到反客为主,就要占个客中魁首,于谈笑风生间讲经说法,这份道行当真是让人佩服。

一堆神仙聚在一起,自然是天南海北无所不谈,聊着聊着就聊起了诸子百家。只看禄星轻捻胡须慢条斯理的说到。

“那孔教起于列国纷争之时,讲有教无类亦主张仁而有序。所谓有教无类,乃是世间众生无论出身皆可教化;所谓仁而有序,则是教化万灵又不乱上下纲常。依某之见,这儒家可称诸子百家第一家。”

禄星的话说完,不谈别人就说如菡芝仙、奎木狼这几位就不由得思索了起来。想当初金鳌岛碧游宫也是这般有教无类,这才能有万仙来朝这等兴盛之势派。可惜就因为没有仁而有序这般要义,才令截教中人行事时全凭意气血性,鲜有听从老师规劝。

正在几位沉思之时,王真接过禄星的话说到。

“老星公说那儒家兴盛自是不错,只是铁口直断‘第一家’只怕有些过了。若单论人间当时,我们鬼谷一脉真算是人才济济。

儒家所谓七十二贤,名副其实者不过颜回、曾皙、子路、冉有寥寥数人。我师门中且不论张、苏、孙、庞四良,便是乐毅、邹忌、毛遂、范雎,哪一位不是智算通天?

所谓纵横,便是经纬,世间万物皆有一定之规,只要循其轨迹,便可手到擒来无往不利。”

众人听到王真这么一说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敢情这还坐着一位诸子百家的“本家”,于东随即打了一个圆场。

“各位,当初的诸子百家可谓是众星争辉,各有所长,何必非要争一个高低上下?”

王真听于东这么说也是顺坡下驴。

“不错不错,况且咱们如今都是仙人,共尊的都是道祖太上,诸子百家不过是人间说法,咱们席间闲谈罢了。”

说完,大家全都轻笑了几声,就是普贤菩萨听着有些扎耳朵,他西方有诸天佛陀,尊崇的自然不是道祖,可在场的也只有他一位西天菩萨,却也不好说什么。

王真看出来普贤的心思,想着人家毕竟是来做客的,也不好总把人家给干在这里,当即身子往前倾了倾,略带关切的问到。

“菩萨,我听闻如今那北魏拓跋焘为君不仁,欲行歌利王割截众比丘之事?我看菩萨在此如此稳坐,难道菩萨心中没有什么担忧吗?”

站在王真身后的季和一听他这么说,差点就笑了出来,不过一想有些失礼就又给憋回去了。

另一边的苏风也是面色奇怪忍得辛苦,苏月不明白自家兄长和老季是什么毛病,凑过来小声的询问了起来。

“哥,你这是怎么了?天官那边正说话呢,你们好好的可别瞎搅和。”

苏风见没人往他们这边看,这才耐心的给妹妹解释。

“月儿你还是单纯,不知道咱们天官有多会聊天。这‘歌利王’是佛经之中所记载的一个恶王,当初如来在过去世时于树下坐禅,正是这个歌利王割截了如来的身体。

现下人间的北魏皇帝听从了信臣崔浩的进言,正在行灭佛之事,许多佛寺都已经被毁。天官引歌利王的例子,就是在拿这个事气他。”

其实苏风这话说的还真不是十分对,王真可没有存心气普贤的意思,身为菩萨普贤早就不会轻易动怒了,王真是好奇西天打算如何应付拓跋焘的灭佛之举,他可不相信西天会对此无动于衷。

普贤菩萨果然没有丝毫动怒的意思,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之后对王真笑着说到。

“天官不是已经给出答案了吗。”

听菩萨这么一说,王真可是好奇了,他刚才不过是心血来潮问了一句,如何就是给出答案了。

“哦?愿闻其详。”

“呵,天官举了歌利王的例子不正是给出答案了吗。那恶生王割截佛身,恶名也就永传于后世,拓跋皇帝灭佛日后必然也有他的果报。

至于眼下比丘众所受之劫难,不过都是修行,所谓苦尽甘来,今日所受之苦来日定会得偿。”

这个答案叫王真并不满意,他微微的皱了下眉头,却也没有说什么,也就放心又和其他神仙聊了起来。

宴席开到很晚,直到月上柳梢之时才将要散场。最后,感慨今日之盛世,禄星还提议众仙会作诗的都要赋诗一首,又亲自作了一篇序。

禄星连饮三斗美酒,手持鼠须笔一挥而就文不加点,这篇序洋洋洒洒足写了三百多字,当真是一篇传世珍宝,王真见猎心喜,一高兴之下连作了三首行路难不提。

散场之后,王真将每一位仙人都送出了山门。普贤菩萨坐上六牙白象,朝着王真施了一礼之后温言到。

“贫僧今日多谢天官款待,只是不知天官何日再到峨眉山做客?届时贫僧自当扫榻相迎。”

心中敬谢不敏,王真嘴上也只是敷衍到。

“好说好说,菩萨路上慢走。”

送走了普贤菩萨,又送走于东、三星、雷部四位、二星官、还有一众地仙之后,最后离去的正是北海龙王敖闰。

“今日多谢陛下了。”

王真手搀龙王上了鱼龙兽,郑重的谢了一句。他的仙府第一次请外客,如果要是弄砸了,于他的名望可是有些妨碍。

“天官客气,你我之间要说谢字就薄了。老朽活了这么大年纪,太清楚谁值得交谁不值得交了。只是我看天官和西天似乎是有些过节?”

敖闰慢悠悠的说着,说罢也不等王真回答就自顾自的说到。

“西方教大盛只是早晚的事,不论是帝王将相贩夫走卒,谁只要念一句‘阿弥陀佛’就算是修行了,切记不可与之硬碰硬。”

说罢,老龙王双腿一夹鱼龙兽,手上一扥缰绳,悠然的往山门外走去。

“晚辈多谢陛下提点。”

王真跟在后面送了几步并拱手说到,却又看老龙王摆了摆手。

“咱们是忘年之交,说谢就薄了。”

送走了敖闰,王真微微苦笑两声,他知道只怕是难和敖闰撇开关系了。上次从北海回来之后,他便存着一分小心,往后能不和龙族来往就不来往。

龙族自上古之时就存在于世间,这亘古绵长的岁月中指不定有多少的破事,四海之间盘根错节弄不好无形之中就会得罪谁,千头万绪要是理不清的话,很容易平白给自己树个对头。

可是敖闰连番上赶着同自己交好,前有赠宝盾和披挂,今天又给自己撑场面解围,这叫王真一时间有些难办了起来,而且王真有种预感,那就是这老龙王对他的师门中很多事比自己还清楚。

不过这中间的很多事,还没等王真想要弄明白,就被另一件事给岔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