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ATM

一直到现在，神殿首领重新想起整个过程来，才发觉到种种问题，但在当时，它们都被“文化差异”、“沟通不畅”等理由自然而然的遮掩过去了。

当然，他也明白，之所以没有早点发现，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自己出于渴望迅速改变境况的心理，会在潜意识里抵触那些“不合时宜的猜疑”。他非常需要尽快击败决策官，收编其拥有的属下和资源，不惜为此信任外人，还主动引导对方来到了避难所。

这不仅是为了自己个人的野心和专享欲，还是为了整个种族的存亡。

不管别人怎么看，作为整个神殿势力的领导者，神殿首领认为自己不是坏人——的确，他贪婪，阴狠，独断专行，可这些都是“必要之恶”，都是一点“无伤大雅的个人品行问题”。

哪怕明知道大家都在背地里诋毁自己，是个为了好处可以舔别人O眼，心理扭曲，所以也最爱干儿子舔自己O眼，甚至为此把一个舌头利索的年轻人，从自己女儿的男朋友，变成了自己的男朋友的变态家伙，他也觉得，普通人根本无法自己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

一切的开始，可以追溯到他刚刚成为神殿首领时，从一本古老的秘典中，得知的一个预言。

“火龙即将苏醒。”

在地底人的理解中，地下埋着一条火龙，而预言中认为，这头火龙即将从沉睡中醒来，然后毁灭整个世界。届时，“大地崩裂、天空逃走，万物归于虚无，唯火龙永存”。

如果是普通的预言，神殿首领未必会采信，毕竟考虑到神殿长期有燃烧专用木头，利用其产生的对地底人有特效的微毒烟雾达成各种目的的传统，许多所谓的“预言”，根本就是在幻觉中写下来的，没什么逻辑性，只能靠后人，将其与当下发生的事情，生搬硬套的联系到一起，以显示神殿的权威和先见之明，说到底是不可信的。

但这个预言不同。

根据可信的资料记载，这个预言的历史，比神殿的历史还要久远。它来自地底人接触到来自天外的“父亲”，并被其设法统治前的上古时代，是尚且没有产生文明的地底人，在被名为懵懂的迷雾所笼罩的漫漫长夜里，口口相传的蛮荒歌谣。

作为一种社会性动物，野蛮地底人，也是有办法相互交流的。除了简洁有力，意味鲜明的肢体语言，和复杂而细腻的面部表情外，它们亦有介于叫声和语言之间的东西。

在人类联盟，那被称为“先语言”。

产生先语言的物种，往往是正在从纯粹的动物，向拥有高等智能的智慧生物演进。

神殿首领不理解天外人的学术分类，不过考虑到信息来源的权威性，他更愿意选择相信，因为，预言的参考资料，正是“父亲”留下来的极少数手稿之一。

如今的地底人，已经极少有人知道那首歌谣。

得到“父亲”赐予的恩惠，直接从野蛮跨入文明，不是没有代价的。除了全部被“父亲”捕获，成为了他忠诚的孩子外，地底人原本即将诞生的文明雏形，也在这个过程里损失殆尽。至于古代的野蛮地底人所用过的“先语言”，对如今的地底人来说，也变成了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

没有传承，知识便无法延续。

得知这个预言以后，神殿首领有些心神不宁，他没办法找到能和野蛮地底人交流的人，无法从那些直至今日，仍旧维持着和祖先相同的生存方式的远亲那里得到信息，只好退而求其次，开始寻找是否存在“火龙即将苏醒”的线索。

从这个角度出发，他越调查，就越害怕。

适宜地底人生存的区域正在逐渐萎缩……即便是那些从未有文明地底人涉足过的遥远区域，仍旧出现了生态链断裂的情况，动物大量死去，水源断流，环境恶化，只剩下最有耐性的植物和菌类……地质活动的频率和烈度都在增加，且速度还在加快……附近的空间不止一处出现大规模坍塌，导致已知的最后一个避难所外的居住点就此毁灭……

火龙苏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过程？

或者说，火龙到底是什么玩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生物？还是某种自然现象？亦或者只是在代指这个世界？

神殿首领把线索联系到一起，得出了一个结论。

要是火龙真的醒了，地下世界就完了，所有人都会死掉。

要想继续活下去，就必须搬到别处去。

这需要集中整个避难所的力量。

他始终认为自己是被迫和“叛军”联手的。无论这在本质上是否是一种为自己开脱，减轻负罪感的想法，他都相信，这是唯一合理的选择。

他原本希望“叛军”的“无敌将军”，的确是准备和答应过自己的一样，派遣一支精英部队过来，帮助自己迅速的击败决策官，也做好准备，预计向对方支付一笔相当可观的报酬作为感谢，还承诺会在未来无条件的配合对方的军事行动，提供物资、地盘和人手，可惜那些地表人背叛了他，还以他“不遵守承诺”为由袭击了他，杀害了他的部下，逼迫他对抗强大无比的天外人，强行让他去做根本做不到的事情，背后好像还有更大的阴谋。

事实证明，他们根本就不是他的朋友。

如果不是正巧遇到了几个刚刚从地里钻出来的“魔神”，神殿首领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发现这一点，或是还会像不久前一样，沉浸在自我欺骗中，感觉只是和对方有了点小误会，想着怎么通过付出更多的利益来讨好对方，试图重新获取对方的好感。

想到这里，他看向第三位魔神的目光中，难得的带有一丝丝真心的感激。

像他这个年纪，又多年身居高位的地底人，已经极少会产生这种真实感情了。毕竟比起那些欺骗了他，背叛了他的朋友，或是即将毁灭世界的火龙，看起来只要遵守约定进行交易，就不会被伤害的“魔神”，倒是更和蔼可亲一点，还帮助他勘破了自己的心魔呢。

“咦？那家伙怎么了，看我的眼神突然变得好恶心。”

知道对方能听懂一点人类联盟通用语，杜泽在说话时特地把自己的悄悄话翻译成了另外的小语种，反正多宝听了之后也能立刻再翻译回来。

“他好像喜欢你。”

多宝故作认真的用相同的语言说道：“考虑到你刚刚抢劫了他这一现状，或许我们可以假设，他有喜欢无条件的向别人支付钱财的受虐倾向，也就是俗称的ATM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