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家庭午宴
那次老头子正在讲他的魏晋时期酒和诗歌的关系。沈宸自然不会错过。但是好巧不巧沈宸他们历史系的主任不知道抽了什么疯也去听讲座。历史系主任姓俞，和田老头是四十多年的朋友了，一直吵吵闹闹，但感情是非常深的。有时候他们闲的无聊，估摸着对方在上一些无关紧要的课，就会跑去听，然后找机会拆台。据说这还是上一任历史系和文学系主任就有的传统，也算是南大遗风。
一般他们拆台也就是趁着上课空隙自己唇枪舌剑一番，两个老头子那天就是围绕竹林七贤辩论起来。是先有竹林再有七贤还是先有七贤再有竹林？两人争的不相上下。结果那天不知道怎么了，一个文学系的愣头青好像是不清楚他们两人的渊源，听得俞老头拆自己教授的台感到非常恼火，就有理有据地坚定支持了田老头，听得田老头开心极了。就这样也就结了，那愣头青偏偏不知道见好就收，又说了俞老头一通，甚至隐隐约约还说俞老头为老不尊。俞老头哪里受过这个气，但是和一个小辈争论又失了面子。他往台下巡视一圈，发现了沈宸。
他手一指沈宸：“你过来，我记得你是历史系的对吧，还修了我的课。你去和他辩论，辩赢了这学期我的课给你满分。”
沈宸有什么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谁知道那个文学系的愣头青是个银样蜡枪头，说来说去就那几个观点，倒是被沈宸给辩论赢了。
那田老头就不愿意了，哦你们历史系的来蹭我们文学系的课，还把我们文学系的辩论赢了，算什么？踢馆子吗？于是亲自上阵，刘伶阮籍向秀嵇康说了一通。沈宸本来想知难而退的，结果被俞老头的眼神给唬住了，绞尽脑汁和田老头周旋了半节课，倒也没怎么落下风。下课之后田老头是铁青着脸走的。
俞老头倒是实现自己诺言给了满分，可沈宸从此再也不敢和田老头走一块了，遥遥的见个面都快点躲开，就怕哪一天承受雷霆般的怒火。
结果在这里见着了，还是自己送货上门。
田老头又看了看沈宸，哼了一声：“令益说他给珊珊找了个家庭教师，不会就是你吧？”
沈宸赶紧低头：“是”。心里对中年人腹诽不已：你老子是文学系副主任，叫我来辅导你女儿语文？搞什么名堂。又说道：“田主任我……”
田瞻我说：“别叫我田主任了，我已经退休了。对，就是你，这小丫头犟得很，我的话一句也不听，她老师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我帮这小丫头写了篇作文她老师居然给我一个优，小丫头就不开心了。”
“对！爷爷就是写得不好！别人都是优加加···”坐在一旁的小丫头突然发声了，一连串说了好几个加。
“那你自己写啊！”老爷子又吼了起来。小丫头一听，就翘起了嘴不再理会老爷子。
田老头又对着沈宸道：“之前也有几个家庭教师来，但都被小丫头气跑了，这小家伙可真是个魔星。”
“我不是魔星！他们讲的都太无聊了！”
沈宸无奈地看着这一对老小，心中默默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放弃这份工作。
正想着呢，田老爷子一拍沈宸的肩膀：“就你了！给我好好教训这个小混蛋！”说着又瞪了小丫头一眼。
小丫头直接反瞪了回去。
田老爷子笃笃笃走了出去，一把把门关上了。沈宸无奈，只能问小女孩：“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似乎对沈宸有点好奇，但是却一点也不怕生：“我叫田佳檀”
“你小名叫珊珊对吧？”
“对”
“我叫沈宸，你就叫我沈老师就好，那我们开始讲课？”虽然看起来小女孩似乎还算好说话，但是听说前几个老师都被气走了，沈宸还是很忐忑。
果然，下一秒小女孩就叫了起来：“我不要听讲课，太无聊了，我要玩！”
沈宸问小女孩：“你想玩什么？”
小女孩叫道：“我要玩锯木头！我要做小椅子！”
沈宸听了以后心中诧异，不过也明白了一些。毕竟像田家这样的家庭，一般不会让女孩子接触木匠吧······
沈宸对小女孩说：“我不会做小椅子，但是我可以讲很多小椅子的我故事给你听，想不想听？”
小女孩似乎有些意动，撅撅嘴缩了缩脖子：“你先说给我听听。”
嘿，这小丫头。
沈宸对小女孩说：“你知道吗，历史上有很多有名的做小椅子的人，其中还有一个是皇帝呢。”
“皇帝？那不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吗？”
“对，皇帝就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沈宸感到一阵好笑，自己历史系的学生居然有一天要用这种鬼话来糊弄小丫头。“这个皇帝，做的小椅子非常厉害，你们家好多椅子都是照着他做出来的小椅子做的。”
“真的吗？我要去看我要去看！”小女孩又吵了起来。
“别急，先听我讲完好不好，讲完就带你去看。”
“好，撒谎是小狗。”
“在那个时候啊，这个做小椅子的皇帝可是国内最厉害的木匠。”
“什么叫木匠？”
“就是做小椅子小桌子的”
“奥”
“有一次在北京发生了一起非常严重的爆炸，好多房子都被炸塌了，人被炸死了。结果这个皇帝却没什么事，你知道为什么吗？”
“肯定是有人保护他呗”
“不对，因为他当时躲在了自己做的小桌子底下，他做的小桌子太坚固了，就救了他一命。”
“哇，小桌子好棒！还有什么故事吗，快讲快讲，我要听。”田佳檀听出了兴趣，缠着沈宸说道。
于是可怜的沈宸就开始一条条讲着朱由校这个悲伤逆流成河还有点倒霉的皇帝故事，逗得小女孩很是开心。
一转眼就到了中午吃饭时间，屋子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沈宸起身去开门看见了田老爷子一脸狐疑的表情：“小丫头今天很乖嘛，往常过不了一会就吵起来了。”
沈宸心想你孙女你还不知道吗，但还说说到：“珊珊挺乖的，也很聪明，问的问题有些我都要想好久。”这倒是他的真心话。
“西边出太阳了，快下来吃饭吧。”
小女孩一听见吃饭就跑了出来，在老爷子旁边叽叽喳喳的叫道：“爷爷爷爷，今天沈老师给我讲了好多好多做小椅子皇帝的故事，比你和我说的故事好听多了。”
田老爷子瞥了沈宸一眼，见他有点尴尬，取笑说：“堂堂历史系的毕业生开始讲野史逗小孩子玩了，你害也不害臊。让楼下那老家伙知道了看他怎么说你。”不过说是这样说，眼中却尽是笑意。
“不害臊不害臊，爷爷你才害臊呢”
田老爷子眼睛又一瞪：“你这小丫头！”说着拉起了田佳檀的手。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下了楼梯，来到了客厅左边的餐厅。
本来以为是吃顿便饭，刚进入餐厅沈宸发现圆桌上还坐了几个人，桌上还摆了好多菜，立刻萌生了告辞的想法：看来今天是老爷子的朋友来了，自己好像没什么资格一起吃饭吧？
刚刚想开口，就被田老爷子拦住了：“你别走，先看看那是谁。”
沈宸这才仔细看了一下，发现居然是自己原来的历史系主任，俞炳笙。
和田老爷子的火爆脾气不同，俞炳胜更像一个传统的文士。六十多岁的他面相儒雅，举止间颇有风范。
原来田老爷子说的楼下那人就是俞主任，沈宸这才恍然大悟，走上前去和俞炳笙还有两个陌生男子问好。
俞炳笙之前和田老爷子聊天的时候也知道沈宸来了，不过依然很奇怪：“我听说你在一家拍卖公司上班？怎么又不去了？”沈宸苦笑道：“我之前在拍卖公司做一些文职整理工作，谁知道前段时间拍卖公司的鉴定师出了大问题，在拍卖会上出现的东西有三件是假的，拍卖公司业绩一落千丈，我刚刚工作了两个月就被裁了。”
俞炳笙点点头：“你这家伙也是运气不好，你还年轻，再找找，老田这里的家教也可以让你有一个过渡，要实在找不到了我在学校里给你安排一个兼职也可以，你小子当年成绩也不错。不过说好，编制的我可帮你弄不来。”说完两个老爷子和另外两个人都笑了，沈宸听了也有些感激。
俞炳笙说完转向了小女孩：“小丫头来让你俞爷爷抱抱，我可不像那个老东西一样满身烟味，孙女都不给抱。”
田老爷子听了大怒：“你放屁，老子五年前就戒烟了你不知道？”
沈宸听了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依旧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
田老爷子也看出了沈宸的不自在，对俞炳笙说：“别光顾着逗我孙女，你不给你得意门生介绍一下？”他将得意门生四个字咬的很重。
俞炳笙瞥了田老爷子一眼：“那可不比你教的那些强。”说着指向沈宸：“这是我教过的一个学生，叫沈宸”。又对着沈宸说：“这是姜老，大收藏家”。只见那老人看起来颇为平和，却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沈宸半鞠了一躬，说到：“姜老好”。老人含笑向沈宸点了点头。俞炳笙又指向另一个将近五十岁的健壮中年人：“这是姜老的助手，也是姜老古玩店的大管家，总经理，姚启明。”
沈宸又向中年人半鞠了一躬，说：“姚总经理好。”中年人站起身向沈宸伸出手：“你好”。
沈宸自然谦逊地和中年人握了握手。
田老爷子笑说：“都认识了那就坐下吧，小沈你就坐老俞旁边，准备吃饭。我可知道你们两个老小子没事就过来干什么。”
俞炳笙和姜老听了都笑了，俞老指着田老爷子说：“要不是为了吃大姐烧的老鹅，谁愿意来看你。”
三人正笑着，之前那个老太太端着一个砂锅走出厨房放在了桌子上：“好了，几十年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又对沈宸说：“小伙子尝尝喜不喜欢，喜欢多吃点。”
沈宸心中掠过一丝暖流：“欸，谢谢婆婆。”
小丫头拉着老太太的手：“奶奶你也快来吃吧，我都快饿死啦。”
沈宸坐了下来，老太太抱着小丫头坐在田老爷子旁边。
田老爷子对沈宸说：“小沈你随意，多尝尝你潘奶奶的手艺，小子今天可有口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