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皇孙遇刺

盐商谈话间,皇孙的仪仗就要到达酒楼,上面的大盐商们先是菊花一紧,接着是一阵蚊子嗡嗡叫声般的咒骂。

后面的家丁有胆子大的,上前朗声说道:“不如我替家主把下面轿子里的人干掉!”

那家丁说罢,露出恶狠狠的眼神,还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那家丁的家主急忙站起身捂住家丁的嘴。其他盐商吓得口唇发白、面无血色,但是再看皇孙的仪仗却面带满眼憎恨——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朱由楫已经被杀死无数回了。

在皇孙的仪仗正好到达酒楼下面时,盐商们的目光更加阴冷和闪亮!

阴冷,是因为恨!无比的恨!刻骨的恨!是价值六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的恨!

闪亮是因为……

晋商张四维的后代,第三任家主,用余光看见了旁边一个护卫身前发出亮闪闪的光芒。

那种特殊光芒,只有箭头才能发出,也只有最为名贵的宝箭才能发出这样的光泽,

那样的勾魂

那样的夺魄。

那样的……

其他盐商们也被吸引着转过头来,看那箭头的寒光正对着下面的仪仗,耀武扬威的仪仗缓缓而过,里面坐着天杀的……

皇孙!

……

“住手!”

盐商们同时发出喊声,却被街面嘈杂的声音淹没。

利箭开弓,永不回头!

“嗖嗖嗖……”群狮楼上十几个不同盐商新招的家丁,大声喊道:“杀皇孙!”,同样变戏法般的拿出弓箭,射向下面的轿子。

几乎在同一时刻,酒楼顶、街边处、人群中、商贩旁,又有数十名弓箭手先后开弓,须臾之间,数百只利箭形成一片箭雨,射向三十二人大轿。

箭雨之下,轿子周围的轿夫纷纷中箭倒地,血流不止。原本热闹的街面顿时大乱起来,百姓像一群无头苍蝇一般,惊慌四散,夺路而逃。

四周的护卫原本在外围阻挡围观的人群,发现皇孙遇刺,发疯似得冲上前来护驾。与其他惊慌失措的护卫相比,今日的侍卫头子刘招孙却提着大刀慢悠悠的跑过来。

等远处的护卫冲到轿子周围,刺客混在百姓中早已跑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狼藉和满地的轿夫尸体,之前刺杀用的弓箭等兵器散落在地面上。

与慌乱的街道相比,此时的大多数临街酒楼则安安静静。

安静的原因一方面是食客们受到过度惊吓,不少人当场尿了裤子;另一方面是有人慌乱间准备起身下楼,却被对面群狮楼上的弓箭手射的对穿,所以没人敢乱动。

此时的群狮楼,上面的大盐商和剩下的几个心腹家仆早已石化在当场,酒杯、茶壶、折扇、弓箭丢了一地。

盐商们似乎忘记了刚才射箭的“勇猛”家丁们早已不见踪影,更忘记了立即带着细软出逃海外。

至于毁灭证据?想都不用想了。

这个群狮楼乃是通州最豪华、最高大的酒楼,在临街一带居高临下,平日吃酒都是达官显贵才能预订。

群狮楼上面的客人俯瞰终生,下面看上面基本也是一览无余,特别是街对面的其他酒楼,数百双眼睛都在盯着群狮楼,有扼腕叹息者、有目瞪口呆者、有幸灾乐祸者,更多的则是胆颤心惊者。

东厂番子冲上群狮楼,将大盐商和剩下的仆人踹翻在地,连同弓箭一并带走,盐商们也未曾想反抗,心中只默默希望官府能够“秉公”断案。

至于街对面的酒楼商铺也被清查,所有在场人员统统被请去东厂喝茶。

……

“咚……咚……咚……,咚咚”

不尽职的侍卫头子刘招孙迈着四方步,穿过满地的尸体,敲击着刺猬模样的轿子,里面传来相同的敲击声。

刘招孙声如洪钟,高喊道:“皇三孙还活着!”

旁边数十步开外冲过来一群地方官员,各个脸色煞白。官员们明白,如果皇孙在通州大街上有个三长两短,各位官老爷丢官是小事,弄不好全家都得陪葬!

皇孙遇刺时众官员没能及时冲上前来阻挡箭雨,一方面有军士的阻拦,根本无法上前,二是怕死……

轿门缓缓打开,官员们希望毫发无伤的朱由楫出现,皇孙也希望摆个造型“见客”。

朱由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揉了揉太阳穴,摸着脑袋上的大包,这倒不是朱由楫矫情,而是被摔懵了。

朱由楫和魏忠贤之前预演过所有情形,大大增强了轿子防护,但千算万算忘记三十二个人同时仍轿子产生的巨大威力,足足把人踮起五尺多高!

轿子门口的朱由楫调整姿势,刚刚迈出一只脚,便被损坏的轿门刮住了长袍,接着以一个标准的“狗吃屎”扑出来摔倒在地,鲜血顿时从双鼻喷射出来……

随行的六个御史相互对视,纷纷掏出弹劾皇孙鱼肉乡里、铺张浪费的奏章,撕的粉碎。

街对面酒楼里的小盐商们也是急中生智,掏出写好的盐税进言书,填进了口中。

……

紫禁城里,万历皇帝“龙颜大怒”,几天内当着内阁的面摔了数个官窑茶壶。

大明立国以来,有被下旨绞杀的藩王、有放火自焚的帝王,却没有差点被刺客干掉的皇孙!

“定要严查不怠!”首辅方从哲带着满脑子的万历怒吼声,开始布置查案。

此时的文官们也是心态不同,虽说满天下的文官士大夫心里巴不得多死几个藩王,这样每年能节省数万两的费用,好给自己漂末,可咱们的皇三孙子也是特例,毕竟已在户部立石碑不要任何的俸禄。

何况在大明朝,刺杀皇孙,形同谋反!

老迈的大明朝战车,在皇孙刺杀案中开始高度运转,大理寺、刑部、御史等官员涌向通州,外加之前过来的东厂、锦衣卫、京营,万历皇帝又新派来数名内侍太监,通州已经可以称得上小京师了。

……

通州临时的三司会审堂还未筹建好,头顶缠着绷带,鼻孔塞满棉花的皇孙已经开始大闹。

皇三孙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大闹三司会审,声称遇刺当日所有的现场人员,包括商贾、百姓均是同谋,都应抄家!

士大夫们连皇帝的面子都敢反驳,更别提胖芝麻大小的皇孙了,文官们对于皇孙的指认嗤之以鼻,一板一眼的开始审案。

经过三司初审,皇孙遇刺案当日除了群狮楼的人均无罪,只不过要作为目击证人。

至于十几个主犯盐商,虽说案情“略有”疑点,但想到无比暴怒的皇帝、咬牙切齿的首辅,案审人员均是一阵哆嗦,只能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基本原则,稍稍“委屈”下大盐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