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暴雨,斩头与西川府丐帮

在暴雨来临之前,大火烧起之前,在阿刀赶来之前……

独自在前门厮杀的覆红雪,尚且游刃有余,他似乎还没用尽全力,身前便如小山般倒下了大批的尸体。

酒楼里的掌柜和伙计们,早在豹子帮这三个堂口的人将此地包围的时候,就躲进了藏酒的地窖之中。那些本在此地或吃饭或喝酒或住店的客人,见此情景也都跑到了二三楼中的客房里藏了起来。

此刻的火光与厮杀,惊扰了那些吃饭住店的客人,这群本藏在二楼三楼角落里偷看楼下景象的人们,有几个耐不住心中的恐惧,想要趁乱逃离这可怕的是非之地,皆不过才迈出酒楼的门槛,就死在乱刀之下。

江湖,不是只有义气与血性,还有无情与死亡。

江湖是个从来都不讲道理的地方。

大批的帮众不断的倒在血泊之中,那肥胖的中年人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他从腰后取出一对铜环来,两相一碰之后,发出清脆的声响,眼中精光闪过后,直接冲进了楼中。

他不过三流高手,哪里是覆红雪的对手,只不过一个照面,覆红雪的刀就砍进了他的肩头。

他肩上火辣辣的痛,嘴上叫道:“公孙芹!你个臭娘们还不上来帮忙!”

被叫做公孙芹的便是那面上涂脂抹粉的书生,此刻他笑道:“以后我公孙芹的豹子帮发达了,一定树个碑,上面刻上对豹子帮有功的牺牲的兄弟们,你的名字我一定给你刻在最上面。”

中年人身材虽然肥胖,动作却比一般人还要迅捷一些,此刻他用双环挡开覆红雪的刀,一个懒驴打滚便滚到了一丈之外的门边,还差一步他便要出了酒楼。

他回过头来瞪着公孙芹道:“你是何意?”

“送你去死。”公孙芹话说的很轻,面含微笑,仿佛在与人谈论天气一般的惬意自然。

话音落下,站在肥胖中年人身后的,他豹腹堂的副堂主,那个平时看起来木讷听话不善言谈的壮硕汉子,突然一脚将他踹了进去,嘴上还说了句:“属下送您一程。”

江湖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充满了背叛。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身边最亲信的人是何时反水的,就像他永远也不知道隆县为何会有覆红雪这么厉害的刀客,公孙芹这货又为什么总像个女人一样活着。

他已经比那些徒有悍勇的江湖汉子们活的高级了一些,但他在火光冲天而起吞噬他之前,依旧是稀里糊涂的走完了他人生的最后一步。

他看到一只只的火把从门外窗外扔了进来,木质的板凳桌子在打碎的酒坛加持下,瞬间燃烧起来,他看到覆红雪一刀斩碎了半面墙,潜身而去。

他想也从那里离开,屋顶却落下一根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粗大木梁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回头看,除了火光只有火光。

再然后,他便连火光也看不见了……

……

此时此刻,阿刀站在酒楼废墟的一畔,公孙芹带着豹腹堂和豹颈堂尚活着的两百帮众站在另一畔,互相望着。

阿刀不知道覆红雪已经安然离去,脑中一片空白,只觉的嗡嗡作响。

暴雨瞬间便打湿了他的全身,狂风呼啸,街道旁的杨树被狂风骤雨压弯了腰,就连阿刀也觉得身体疲乏有些站不直了。

四周里再也瞧不见火光,只有黑暗与暴雨。遥望着的公孙芹一帮人等也只是模糊看个大概。

在这纷杂的雨声中,隐约听见那白面书生说了句刀少侠好,阿刀心中充满了疑惑,他不知这飞来横祸何处飞来,不知这些人又因何知道自己的名讳。倘若他知晓了,他一定会悔恨至极,悔恨当日灭豹子帮时,何故因为麻烦,便没有剿灭其余三个堂口,才惹来今日之祸端。

阿刀握紧了刀,毫不犹豫的花费掉了刚从汪知县那里得来的500点因果,将功力晋升至了一流高手。

顷刻间,阿刀浑身都如同有着火焰在燃烧一般,周身的内力在奇经八脉之中急速流转,像是湍急的河流。冰冷的暴雨落在阿刀的身上,竟然蒸腾升起了白雾。

当然,如此的状态也只持续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一切便又恢复了正常,暴雨依旧,狂风依旧,阿刀紧握刀的手还是因不知紧张还是气愤而发抖,但他实实在在的是已经成为了一流高手——一个可以独步隆县的存在。

阿刀爆喝了一声,在如雷的雨声之中,根本听不清他喊叫了什么。公孙芹这边的豹子帮残余众人,只看到黑暗下的暴雨中,有个瘦小身躯的少年,紧握着一把单刀,脚踏大火焚烧过的酒楼余烬,每一步都纵跃半丈有余,好似腾空一般飞奔而来,如同一头在暴雨中发疯的野兽!

阿刀已经奔至此畔,落地便单膝将一人冲倒在地,毫不犹豫的一刀插入他的胸膛,在暴雨之中,洒出来的血,瞬间便冲刷的一干二净!

阿刀抬起头来,头发胡乱的贴在脸上,眼神里的肃杀之气却怎么挡也挡不住。

“你们是什么人?”阿刀想在被杀死或者杀死这群人之前,搞清楚事情的状况。

“隆县豹子帮新任帮主公孙芹,刀少侠这会儿该明白了吧?”公孙芹身后一人已经给他撑起了一把伞,只是这伞在如此的暴雨之中,似乎并不怎么管用,好像随时便会断了伞骨。

阿刀神色更加阴沉了起来,他已经猜测到了这些是什么人。

阿刀开口道:“我想,你该感谢我才是,若不是我,你又怎么能坐上这个豹子帮帮主的位置?”

“我当然该感谢刀少侠的这份大礼。”公孙芹忽然娇声笑了起来,让人顿生恶寒之意,“只是,少侠帮人帮到底,不若把脑袋也包份大礼送给在下如何?不能杀了你给吴老大报仇,我这新帮主可是不能服众啊。”

阿刀却话锋一转道:“覆红雪可是在我身后的酒楼之中。”

公孙芹忍不住笑的更张扬了些,用花扇掩住嘴道:“你现在赶紧翻找,兴许还能找到他黑漆漆的骨头,保管跟他的刀一样黑。”

阿刀沉默了片刻,脸色愈发阴暗。

这片刻,他纵容暴雨在这时毫无情面的击打在他的身上,也纵容公孙芹在这暴雨中恶心的笑声。

而后他便动了,就像每场暴雨中的闪电!今夜的暴雨没有闪电,他与他手中的刀,便是这场夜下暴雨的闪电!

每动一步,他就要出一刀。

每出一刀,他就要在暴雨中斩出一道扇形的水帘。

每一道水帘过后,便有一人倒地。

没有鲜血,鲜血来不及在地上停留便被湍急的雨水冲往了不知何处的下水道口之中。

至于混乱中那些砍在他背上和腿上的那些刀,他根本无暇顾及,雨太大,视线太差,听觉也太差,有些伤必须得受,就像有些人必须要杀一样!

幸运的是,在他杀完最后给公孙芹打伞那人的时候为止,没有一刀是砍在他脑袋上的。

阿刀感谢老天爷,他的刀已经架在了面色青灰的公孙芹瘦长的脖颈之上。

公孙芹本来的面色应该是苍白的,只是涂了太多的脂粉,在没了雨伞的庇护之后,便全花了,像是一只丑陋的小鬼。

“你……”

公孙芹张开刻薄的嘴唇本来要说什么,被阿刀捂住了。

“嘘,我要拿你的脑袋包份大礼,送给覆红雪。”

阿刀眼睛急剧的收缩,一手抓住他的头发,一手握刀,狠狠的将他脑袋砍了下来!

无头的身子砰然倒地,血倾洒在雨伞上,而后被暴雨冲刷的一干二净!

阿刀提着这头颅一步步的走到酒楼残烬之处,将这头颅摆在了焦黑的木梁之上,心中五味杂陈。

暴雨落在他身上,打在他的伤口之上,疼痛不堪!所有的人杀完了,那股痛意和疲乏感才铺天盖地的袭来。

可是他现在不能休息,他听到远处传来了整齐沉重的脚步声,像是又来了大批人马。

“麻烦真多……”阿刀抱怨了一句,在这雨夜里连自己都听不见这句抱怨。

他使劲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透过密密麻麻的雨帘,可以看到一群身着甲衣的人向这边径直而来。

是官兵,他奶奶的,西川府的司法管理也太好了,大城市果然不一样,这的动静竟然使得这些官兵们顶着如斯暴雨来了……

阿刀已经连开口抱怨的力气都没了,他只能想想,然后咬紧牙关朝相反的方向踉跄而去。

他的精神十分的恍惚,许是淋雨淋太多了,也兴许是身上伤口流了太多血,他想自己这短暂的第二世可能就要这么结束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远,也不知道那群官兵有没有发现他而追上来。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跑到了一座破庙,庙里有一尊破损的伽蓝神像和一群乞丐。

乞丐问他何处而来。

他答逃命。

他反问乞丐这是何地。

乞丐答,此处乃是丐帮西川府分舵……

“打狗棒法……”他似乎这样呢喃一句,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