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世事如棋局局新
一言既出,许封釉脸色突变,刹那间冷若冰霜。他心中暗道,既然梁冲已经看破自己的心思,刚才之言,自然是在逼他兵行险招,只可怜他儿子尚且年幼……想到此,许封釉回手抄起身后书架上的花瓶。
虽然他身材臃肿,可这一动作,快如闪电。然而摆放花瓶的那个地方,空空如也。许封釉赶紧回头,这一望,却让他冷汗瞬间从天灵盖冒到足底涌泉穴。
此时梁靖手中正拿着一个花瓶,那花瓶底部镂空,瓶内嵌入一个精巧的机关器物,而梁靖的手边,还摆放着堆成小山的毒针。
他转头望向梁冲道:“你……”
梁冲诧异道:“你以为暴雨梨花针就能取我梁冲的性命?好歹你也是暗门的四象星官,这么天真还活着。”他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上天真是有好生之德。”
许封釉脸色阴晴不定,心中盘算着,打是肯定打不过梁冲,可自己的图谋被发现,只怕也难逃一死。
梁冲苦口婆心道:“老许,我梁冲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想杀你的话,那比打哈欠还容易,对不对。”
许封釉咬着牙道:“我太知道了,你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如果不是你,徐姑娘就不会死。”
梁冲竟然服软,道:“你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许封釉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正想和梁冲好好争辩一番,没想到他眨眼间服软,不要脸面得近乎无耻。
梁冲趁热打铁道:“公是公,私是私,城外还有几十万蛮子呐,你别现在钻牛角尖。”
此时,许封釉臃肿的身子好似一个大茶壶,里面装满而来饺子,就是倒不出来。他认真思量片刻,咬牙道:“等着吧。”说罢转身出门。
梁靖这才开口道:“爹,要不我改个姓吧?”
梁冲黑着脸道:“瞎说什么?”
梁靖将手中物件摊放在桌面,道:“这人和你多大的仇啊,”他摆弄着桌上的毒针,道:“少说也有几百根,真要发出来,你就成了马蜂窝啦。”他笑着看向梁冲道:“爹,你还有啥仇家么?赶紧告诉我,以后我好躲着人家。”
梁冲笑道:“瞧你这小胆。”
梁靖摇头道:“等老猢狲年纪大了,手脚不利索,被仇家找上门来,还不是要靠我把他们打发啦。”
梁冲拱手道:“是是是,梁少侠年少有为,将来定会名扬四海。”
梁靖低着头,终于将机关拆得七零八落,感慨道:“唐门暗器果然名不虚传,不说万箭齐发,也差不了多少!”
梁冲撇嘴道:“拆这么慢,我在你这岁数,两个梨花针都拆好了。”
梁靖没在意梁冲的打击,他认真道:“我觉得那个胖子是认真的。”
梁冲无所谓的揉着他的脑袋道:“多谢少侠提点。”
梁靖翻了翻白眼道:“老猢狲,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
梁冲道:“对啊。”
梁靖没有追问,低头摆弄着桌上的零碎,过了半柱香光景,花瓶内的机关被他修复得完好如初。又过了一炷香光景,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之间许封釉指挥着两个壮汉,将一个铜箱抬了进来。
二人将铜箱放定后,梁冲上前打开箱盖,只见里面的密函被理的整整齐齐,他顺手抽出一封,细细观瞧。许封釉在旁静候,不多时,梁冲将密函看完,皱眉道:“按兵不动?这是谁出的馊主意?”
许封釉绷着脸,道:“圣上。”
梁冲啧啧道:“看来龙椅坐久了,胆子都没了。”
许封釉真想扣个大不敬的罪名在梁冲头上,只可惜办不到。他暗道再和他待一会,自己非要吐血不可,于是连招呼也不大,领着抬箱子的几名壮汉,一起离开。
梁冲看着手中谍报,只觉十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随后梁冲又看了看在一旁蹲着梁靖,笑着道:“要不要和爹爹一起看?”
梁靖道:“这么多,我才不要。”
梁冲眨了眨眼睛道:“爹这肩膀酸死了,你来捶捶。”
梁靖眼珠直转,道:“我怕老猢狲老眼昏花,还是帮你看看吧。”梁冲笑吟吟的看了梁靖一眼,接着一封又一封的赌气谍报。
时间过得很快,当梁冲放下最后一封谍报,他不由陷入了沉思。
这段日子里发生的事,一幕幕浮现在梁冲的脑海中,这些事像一颗颗棋子,不停的落在一张看不见的棋盘上。
世事如棋局局新。
纵观大局,江南建康势弱,老吴这几手棋,目的是把局势搅乱,以他的尿性,手里的棋应该没有落尽。
梁冲是当事人,所以他知道,二十八年前那个无理手,后来最大的变数出现,在宇文云志身上。而前些日子里的闲云山庄……,他想到这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老吴知道程若潇的身世?
这样想着,他问梁靖道:“你程师叔为什么要去闲云山庄。”
梁靖眨着眼睛,回道:“程师叔也没去呀,他半路就跑丢了。”
今日父子重逢得太仓促,很多事梁靖还没来得及说,此刻借机会,梁靖事无巨细,又把一路上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
梁冲听完,别的什么都没提,忍不住笑道:“你对那个姓蓝的丫头挺着迷嘛。”
梁靖恼羞成怒,骂道:“真不该告诉你这个老猢狲。”说罢,他两手对插到袖子里,气鼓鼓扭头面向另外一边,活像个小老头。
梁冲轻轻揉着他的脑袋,道:“小气死啦。”
梁靖独自生着闷气,没有理他。
梁冲思忖着,既然程若潇事先不知情,那可以把闲云山庄的事情先放一边。此外,江南谍网被破这手棋,应该已经落尽。如此一来,剩下还没有落尽棋子的地方,一个是西信州,另外一个,便是幽州。而且,莫聪也在幽州。
这里的形势,有点小麻烦。他这样想着,又用脚踢了踢梁靖,道:“走,爹带你见一个人。”
梁靖道:“自己去。”
梁冲又道:“顺便给你买一串冰糖葫芦。”
梁靖撇嘴哼了一声。
梁冲叹气,从怀里掏出一包枫糖膏道:“哎呀,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包枫糖膏。”
梁靖的小脑袋转过去,果然发现他爹手里擎着一个油纸包,他眼睛眨呀眨呀,道:“老猢狲,有本事别给我。”
梁冲笑着道:“你爹最没本事啦,给。”
梁靖脸上再绷不住,露出笑容,一把抢过糖膏,打开取出一块,放入口中。梁冲道:“就没见过你这么馋的猢狲。”
梁靖从上到下把他爹好一顿打量,才道:“也不知道是谁,上次吃烧鸡,只给我留了一个屁股。”
梁冲的一对桃花眼好似月牙,点头道:“对,我也不知道。”
说话间,父子二人出了古玩店,向北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