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缺一门?要他来干什么?一只手,他能干得了什么,请他吃顿饭就好了吧。”

“……”

在范伟的眼中,缺一门绝对可有可无,没有他帮忙,还少个人吃饭。

而且身体上有缺陷,这是避免不了的。

但是在范阳眼里,这人还不错,从小长到大的,多多少少还有点感情。

“我说哥,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就守着这个鞋店过一辈子吗?”

要放在前几天,面对这个问题,范伟肯定是一筹莫展。

可是今天,他却眼中放光:“以后?做好了肯定不在这个地方呆了啊,到时候我们在县城去找个铺子。”

范阳无语,看来自己这便宜老哥,觉悟也不怎么高啊。

“去县城找个铺子就完了吗?你应该把眼光放长远一点。”

“你还有什么好主意吗?”

“当然了,现在这么好的机会,肯定是要好好计划一下的,现在我们是个皮鞋的加工作坊,在外行人看来,制作一双皮鞋是很专业的事情,别人轻易不敢尝试,但你肯定是知道的,实际上这个技术成本低得可怜,从业门槛更加低得可怜,目前就一个鞋底还考点技术,但除了鞋底之外,你说农村里妇女纳个千层底,自己缝个布鞋,和我们作的事情,有本质上的区别吗?”

范伟想了想,还真没什么区别。

当初学这个技术的时候,就觉得特别简单,现在的人造革,把很多事情都简化了。

知道工序和流程,还有一些缝制的技巧,让他母亲来帮忙作皮鞋,搞不好还比范伟作得还好一些。

都是些手面子功夫。

而且乡村里的妇女,大多数都作得一手好针线活,鞋底,鞋垫,包括裁剪鞋面,都是日常作熟悉了的。

过去几十年,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是自己作的布鞋。

布鞋也有专门的料子,女鞋上面往往还有刺绣,裱花,要说工艺一点不比他们制作的皮鞋简单。

“没有。”范伟摇了摇头。

“对嘛,实际上没有区别,你现在的眼光,不要还把自己当成一个皮货店的掌柜,胆子大一点好吗?奔放一点,搞好了还作什么铺子,我们直接给办成个皮鞋厂,到时候你也挂个厂长的牌子,摇身一变,那你还是当年的范伟么?”

范伟一听,明显被震撼了一下,恍恍惚惚的问道:“那是什么?”

“摇身一变,那你我两人,都成了优秀的民营企业家啊,要用人的地方多了去了,等多挣一些钱,我跑到成都去一趟,联系一家橡胶制品厂,看看能不能给我们开个模子,订做一些鞋底子回来,解决了鞋底的问题,就把咱们生产队里那些大爷大妈,还有那些小伙子都给招进厂里来。”

“还要组建一批专业的销售队伍,起步阶段,我们四处打游击,摆地摊,但做大了肯定是不行的,还要建立自己的直营店,先从咱们县城出发,搞几年,贷点款,修个几十亩的厂房,到时候面向全国各地,招商找代理,找电视台打广告,有点出息好么。”

先打点鸡血。

果不其然,范阳的一番话,让范伟几乎呆立当场,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仔细回味了好几分钟,才一把抓住范阳的手臂,掐得范阳手都疼了,两眼直勾勾的看着范阳,憋了好半天,结果只憋出来一句:“真的吗?”

“轻点,轻点,别激动,未必我还骗你不成,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先回去睡觉了。

范阳潇洒的一转身走了。

范伟急忙追上去:“别急啊,还早,咱两兄弟再去喝两杯,好好聊聊。”

“还聊什么?早点睡,明天还有那么多事呢,”

鸡血也要打得适可而止。

深谙为人之道的范阳明白,此时正是吊胃口的时候,同时也要在范伟心中树立起自己隐隐有点高深莫测的感觉,包袱要慢慢抖,让自己的形象慢慢的高大起来,同时有点神秘。

绝不能让他一眼就看穿了自己想什么。

这样一来,不知不觉就可以牵着范伟的鼻子走了。

至少,绝不能再让范伟觉得,10块钱就可以把自己打发了。

“睡觉睡觉。”

范伟脚跟脚的追进屋子,可范阳却说什么也不继续聊了。

倒头便睡。

范伟和王叔住在楼上,楼下的铺子里打着地铺,范阳和缺一门就睡在地铺上。

范伟无奈,也只能上楼去了。

没隔一会儿,缺一门摇了摇范阳:“喂,你哥刚才出去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做皮鞋的事情,对了,这个你拿着。”

范阳拿出那张10块钱的钞票,递给缺一门。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呵呵,呵呵……”

10块钱的面额,大大超出了缺一门的意料。

所谓人穷志短,哪怕明明知道范伟今天挣了两三百块钱。

他心里就一直打着鼓,想着多多少少能给自己分润一点。

甚至幻想过会不会给自己20块钱?

要真给自己20块钱,那简直发财了啊。

但随即又想想怎么可能,后来对自己的要求就越来越低,到最后,心想着能拿到个两三块钱,就已经很满足了。

因为缺一门从小到大,基本上就没见过钱。

读书的时候,范阳多多少少,也有个几角,五毛的零用钱。

可缺一门从来没有过。

他长这么大,加起来花过的钱,也没超过10块。

拿到手里还有点难以置信。

“谢谢了啊。”

“谢什么谢,这是你应得的,好好干,以后多的是挣钱的机会。”

“嗯,嗯。”缺一门连连点头:“你别看我少只手,但卖力气,扛个鞋子什么的,不会比别人差,范阳,我真的知道,你以后绝对是个干大事的人……你以后要我干什么,上刀山,下油锅我也干,真的。”

“10块钱,至于么,好了,睡觉,说那么多干嘛。”

范阳把被子一拉。

再也不肯说话了。

缺一门小心翼翼的躺下,原本大大咧咧的性格,此刻也变得束手束脚了起来。

原本两人都是背贴着背睡觉的。

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缺一门却有点不敢靠上去,而是下意识的留出了一点距离。

听到范阳微微的鼾声,心里还有点小忐忑。

连翻身都不敢太猛,生怕打扰了范阳休息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