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她相信你是天才

见父亲眼底带着狡猾的笑,屠武爵就知道他按照自己说的做了。

“爸,你忙完了?”

屠武爵伸手去拿他的大衣,屠何钊摆摆手示意不用,接着从口袋里掏出发黄的作业纸,上面铅笔写着一个个的人名,他的脸上又露出忧色。

“这个蒋农夫!就得抓着枪毙了!”他咬牙切齿地说。

“爸。”

“我就来家看看,镇南听说土地种的东西收成不好,我想去亲自看看,就不休息了。”他看看新的两室一厅,采光什么的都挺好,一百平的面积足够爷仨儿住了。“行,你小子努力学习,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爸,我再给你说个事。”

想了一下,屠武爵拉住父亲的袖子。

“你小子在学校又打架了?”

屠武爵脸上讪然一笑,“不是……那个……如果我想的不差,蔡卫国一定不会自己掏腰包,市里来人一定会平账,那肯定是我妈那个水果长的厂长出钱,他也没有钱,这钱肯定是从银行里贷款!”

“嗯。所以?”屠何钊暗暗震惊,没想到自己儿子有点门道啊。

“这问题就来了,厂子啥效益爸你肯定知道,这是雪上加霜啊!”

屠何钊眉头一皱,“林抗美要跑?”

“不不不,他还能继续贪,跑啥?再说跑哪?”屠武爵一字一顿道:“爸,这次市里来人如果不能把他们清理掉,他们就会对你展开疯狂的报复!所以这次市里审查的重点不在于查政府的账,而是去查厂里的账。”

“这……”

“一查厂里的账,林抗美一定会栽,林抗美完了蔡卫国和李小也捂不住。等林抗美栽了,厂子破产,爹你招商引资给他们优惠,把厂子收掉,然后让他们以建设学校上电视采访为名给他们企业和个人做广告,既然是建设学校,把老师工资发了不过分吧?”

屠何钊两眼发直,手放在儿子的肩膀上没有拍下来,他没想到这小子比他这个老子有想法的多。关键是头头是道好像没有毛病,两三下就把其中的利害分析到位了。

“爸,我去上学了?”

“嗯,走吧,咱家以后就靠你出息了。”屠何钊有些神思不属,对儿子挥挥手,又突然想起来,“喂,你小子今天不是请假了。”

屠武爵赫然道:“这不是想多学点。”其实是挂念起他的校花班长来了,对张俊他倒不是很担心,那黑子栽的那么惨估摸着这几天会安生一点,但怕他贼心不死色胆包天!

屠武爵心里没有底儿。

其实他想的很对,那天黑子栽的鼻青脸肿,机车也成了变形金刚,找马仔拉回去一修,差点没气炸,修车的师傅两眼一瞅,道:“别修了,直接拉去卖废铁吧!”这车黑子可是花了老鼻子钱,谁知道特么的一车栽沟里直接废了,废了就算了,为了把这车拉修理站他又花了二百块钱。这都不算啥,黑子火气大的不行,偏偏伤的有点重不好做男女运动,差点没憋坏了,可是越憋他就越想到仙女般的林嫣,考虑再三叫来一个老**,奈何一到关键时刻脑海里骤然想起那个愣头青高中生,直接不举了!此仇不报,他还怎么当老大在外面混?

“好好学习。”

父亲宽厚有力的手落在屠武爵的背上,这是对他的勉励。屠武爵呵呵傻笑。

“对了……咱家的自行车我给白泥中学了,上学那个能省省点吧,这两块,你拿着搭车。”父亲从他的口袋里摸出俩硬币递给儿子。

“不用了爸。”鼻头一酸,屠武爵开朗道:“现在光线好,我拿着书边走边读就是了。这几天……可能就先住在学校了。不是期中考试了嘛,我努力努力。”

“行吧!咱父子,一块努力。”

学校是能住宿,有些学生家离校太远,但是环境很差,一般学生都不会选择住在学校,只有高三的学生会被学校强制要求住校,高一高二则和放羊没什么两样。

拿着书边走边看,其实这本高中数学下册屠武爵已经看完了,对父亲的说辞不过是想让他安心。前世斗图有个图挺常用,就是:是什么蒙蔽了我的双眼,贫穷。一想到一年后因为家里没钱母亲患癌去世,他心脏便仿佛被一只手狠狠地拿捏着,连呼吸都觉得压抑,林抗美是他的仇人,如果林抗美没有贪污没有拖欠工人工资,那沈青霞就不会到医院看病省省俭俭,待检查出癌症已经无力回天!

屠武爵不要林抗美死,但必要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走在国道上,道路上车辆往来稀少,屠武爵走着走着干脆将数学课本覆在自己的脸上,除了课本的墨香还有女孩子淡淡的幽香,沉重的心情再莫名地飞扬起来。

奋斗吧,少年!

“你不是回家了?”景欢欢看到屠武爵出现在班里,刚上完洗手间耷拉着满是水珠的手惊讶的看着他,然后开始对屠武爵甩手,将手上的水珠都甩在他的脸上。

虽然屠武爵是学校的“四大天王”,但是这丫头一点都不怕他,甚至而言没有女生会怕他,还经常和他开各样的玩笑,包括黄段子。

“咦,这不是武爵吗?你假期过完了?”班主任贾力顿迈入教室,看见站在讲台下的屠武爵,跟看见一个外星人似的,出声道。

“这不是很想念老师您,特意来上你的语文课了嘛。”屠武爵尴尬地笑,他也没想到这一节是贾力顿的语文课啊,要不打死他不来啊。谁知道贾力顿会不会再简单说两句?

“行,一会儿你上台回答问题。”

屠武爵心里一声哀嚎,脸都绿了,“老师……你饶了我吧!”

一边女生们发出咯咯的笑,“体育委员,我们很看好你哦!”

对了,屠武爵是二班的体育委员!

也不知道贾力顿是不是故意整屠武爵,恰巧上课铃响了起来,贾力顿道:“好!古诗默写!武爵别下去了,拿着粉笔在黑板上默写吧!”

屠武爵:“……”老师你是不是来学校的时候喝了两斤假酒?我啥水准你心里能没个数吗?

“今宵酒醒何处?”贾力顿道。

屠武爵懵了,这——什么鬼?真喝假酒了?拿着粉笔尴尬地站在台上。便是大眼瞪四眼,再看看奋笔疾书的同学们。

“眼瞅哪儿呢!武爵,头扭过去,对着黑板!”

屠武爵:“……”这是要拿我当反面教材啊。

“寒蝉凄切。”贾力顿道。

他脑子不知怎么一闪,刹那反应过来,这是柳永的《雨霖铃》,前世没少玩游戏,便有一个游戏主题曲是《雨霖铃》,也是十分讨女生欢心的诗词。再一想柳永那厮,宿醉风月,身边美女环绕,死了美人上坟,便瞬间回忆起雨霖铃全篇。

然后他拿着粉笔飞快在黑板上写下:——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听着贾力顿的提问,在黑板上接下来写下:——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写完之后这下轮到贾力顿傻眼了。本来想着那天屠武爵“犟嘴”整整这小子,那想到这小子还挺有两把刷子。

“老师?”

贾力顿大眼一瞅,觉得有些邪门了,道:“班长上来改一下吧。”

林嫣抬起头,黑色的马尾辫往后抛起,然后露出一张让屠武爵心脏噗通跳的脸庞,没有粉黛,却让屠武爵瞬间记起好些古诗词,什么“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什么“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什么“却嫌脂粉污颜色”,什么“天生丽质难自弃”。

她上台,擦肩而过,淡淡的发香钻入屠武爵的鼻子,一瞬间屠武爵感觉血压升高,心脏病犯了。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她貌似认真看过,对屠武爵伸出手,茫然。

“粉笔。”

“你不会再拿一根儿。”

“不想浪费。”

“哦。给。”

她在黑板上屠武爵写的古诗默批画上一个娟秀的100。

贾力顿很是高兴,“没想到屠武爵让我大吃两惊,提前结束请假可不像是你的风格,默写全对更不是你的水平,我都怀疑你是假的了。说,你是不是搬新家喝了两斤酒啊?”他说了句玩笑话,底下的同学们也笑了起来,大家都知道屠武爵学习不太好,知道屠武爵底子非常好的人却不多,屠武爵是以第二名的成绩考入青山一高的!

屠武爵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一年便从班级第一考到班级倒数第二,这还因为倒数第一没有来考试。化学从中招的满分考到高一结束百分制得了16。

走下讲台的时候,林嫣扭过头,侧脸看着屠武爵,睫毛眨眨,有一个很浅的微笑。“加油。”

这绝不是对他动心什么的,屠武爵知道这就是她的性格,万事风轻云淡不动其心,只是一句同学间很简单的勉励。但这一刻,他真的愿意为她去努力。

努力改变那个堕落的、自暴自弃的自己。

“回座位吧!上课认真听啊!不然别怪我对你爹汇报情况。”贾力顿笑着对屠武爵警告道。

下课的时候将高二数学下册还给林嫣,屠武爵诚恳道:“真是很感谢你。那个……能让我再看看高三的资料吗?”

“呀!大新闻!我们班的班草屠武爵是要对班花发起追求吗?”景欢欢唯恐天下不乱的喊。

众人的目光都别有深意地看过来。

林嫣不为所动,屠武爵亦不为所动。

林嫣将额前俏皮的发放好,接过屠武爵递给她的数学课本,半身弯腰抽出另一本字典厚的资料。只对他道:“我相信你是个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