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秀才扣柴门

记者就像是苍蝇一样,不知道怎么来的。

快门的闪光闪的人心焦。

青山地方不大,青山电子占据了最牌面的位置,出了事自然是最吸引人眼球的新闻。文秀向外走去的过程中,便听到了什么传销什么诱骗的字眼。那些民众不知道,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的叨叨叨。

来接他的人是田绍奇。

田绍奇沙包大的拳头狠狠地砸在汽车的方向盘上,愤愤道:“太气人了!实在是太气人了!这是在故意泼脏水!”

田绍奇并没有青山电子的股份,他也和青山电子没有任何牵扯,但一出事跑腿最快的是他。

文秀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系上安全带,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再慢慢地将车座椅调开,这样坐着舒服一点。不是标配的双龙轿车,是原来那一辆破破烂烂的面包车,此时做惯豪车蓦然坐上面包车,竟然心底生出一两分怀旧的伤感。

他瞅一眼仪表盘,上面的公里数值飙升,五位数上面舔了二,以前他记得面包车才跑了六千来公里。

“怎么不开爵哥给你配的那辆车。”

“我习惯这个啦。”田绍奇嚷嚷道,车子启动如同滚动的钢架,文秀早知道会这样,身体自然而然地往后驱,然后脚顶了一下前面。田绍奇哈哈一笑,“我还以为会磕着你呢。”

文秀笑笑没说话。

面包车嘟嘟叫,车窗关不严,呜呜的风从缝里嘶溜嘶溜往里钻,烧煤炉的火苗是这样,毒蛇的信子也是这样。

“呵,我说实话,秀哥你别笑我啊。我开这车……就是、就是省油。”田绍奇没什么顾忌地说着,贼头贼脑左右看看,总怕传出去丢人。正说着,他突然却将车一停,文秀还没反应过来,田绍奇已经下车,再看才发现是一个孩子跌倒在路边,好像是歪着脚了。

田绍奇蹲了下来,大嗓门也轻了下来,“孩儿,崴着脚啦?”

孩子红着脸看他,也不说话,有些怕生。

田绍奇不由分说将孩子抱了起来,然后放到了外面的石阶上,柔声道:“大马上车来车往的多危险啊……”他撩开孩子的裤脚看了看,咧着嘴边再道:“没什么事,缓一缓就好了。我以前和人打架经常受伤,一次跑玉米地里踩泥里崴地可狠了。”

最后他摸摸兜,掏出来一块巧克力,递给了孩子。

“妈妈说不准吃陌生人的东西。”

“哈哈,真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你妈妈怕你被别人拐了,那你把巧克力拿回去就是了。”

“原来你想打我妈妈的主意?”

“额……”

“哈哈哈。”摇下车窗的文秀捧腹大笑,对田绍奇招招手,“走啦,阿奇。”他对孩子喊了一声,“你回去照实说,然后把巧克力送你妈妈当礼物,你妈妈一定会夸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然后她夸完你之后舍不得吃还会把巧克力给你。听叔的,没错。”

“阿奇,你还是老样子啊。”

田绍奇摸摸脑袋笑笑没说话,踩着油门往前飙出去两公里,点了烟道:“老地方?”

“还用问我?”

老地方确实有点老了,开发区算拎着锄头正式开发的日子也不长,可之前也不是荒无人烟。规格再差勉强和现在的白泥镇大街差不多,要是照着白泥镇南的模样比划,恐怕开发区也得划给白泥一并贫困。

“呦?咋想着来了?”

围着一圈栅栏,上面顶着一个遮雨棚,阳光也打不进来,从棚下往屋里走又阴暗又潮湿。要说这事门面房,恐怕也没几个人信,但这里确实是一家老掉牙的饭馆。

缺了个门牙的老黄站在门口招呼,把和他缺牙神似的缺角儿木门打开,一边道:“好久没见你了,小奇总说你做了大生意,发了财,我看着也不像啊。这模样和以前没变化啊,这平头还平地狠哩,就跟二丫他家的平房一样平。”

“别提了,做生意,公司都快倒闭了。”文秀摆摆手一脸晦气道,随手拉来一个凳子,脚在地上屈了两下把土地磨平,然后才坐了下来。

“讲究!”老黄对文秀的动作竖了个大拇指。

田绍奇拉着凳子也坐了下来,推了推老黄,嫌弃地摆摆手,“去去去,老黄你别在这儿贫了,秀哥是好不容易来你这儿一次。”

文秀笑了笑,见后面的窗帘抖动,走出了老黄家的闺女,那闺女见文秀来了,脸色发红,低着头攥着衣角嗤嗤笑,说:“我爹念着你,可你总不见来,倒是田大哥三天两头跑的勤。田大哥临走,便大手一挥,说记你账上。我爹现在不夸你两句,是怕你待会儿跑了不给钱。”

田绍奇一拍大腿,“这话哪能现在说,你得等我把秀哥灌醉乖乖掏钱才好。现在我好不容易把这家伙拉来,万一吓着他了跑了怎么办?”

那闺女眼睛亮晶晶的,“秀哥不会跑的对吧?”

文秀支支吾吾一时语塞,翻个白眼瞪着田绍奇,这家伙却没心没肺笑的开怀。

“老黄,这次文秀来了,毛豆不准生啊!”

“瞎嚷嚷,这天哪来毛豆?你以为毛豆地里冒出来的啊!”

“那……”

“猪蹄成吗?”

“老黄你可真舍得啊!”

“这次结账吗?”

田绍奇照着文秀的大腿狠狠一拍,疼的文秀龇牙咧嘴,他高声痛快喊道:“结!”

文秀搬着凳子往后稍挪,田绍奇却拉着他的胳膊,没皮没脸嘻嘻笑,“不就拍一下嘛。要不你拍回来?”

老黄家的闺女站在后面瞧,也不出声,过会儿似有所悟,手忙脚乱地端来一箩筐的花生,跑厨房里收拾来一个画着红鲤鱼的瓷盘,小心翼翼地端了上来。临起身,飞快地瞄了一眼文秀的脸庞。

长相不错,五官耐看,胡子也不如以前拉茬,虽然还是平头,但少女觉得文秀变得不一样了。

“吃花生。”她道,双手局促地在裙子上擦了擦,抬起的头又迅速低下去,三个字的音量也越来越小,到了最后仿佛不是说给客人听,而是说与自己听。

文秀坐那没动,依然和田绍奇你来我往地问候对方的祖宗。

田绍奇却抓起了一把,“这次说什么要结账,敞亮,这把花生哥哥请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