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谈心

入夜时分,知远几人也没再继续玩游戏,而是找了家烧烤小店,团团围坐下来吃起了地摊。

现在就时间而言,他们已经没有了什么危机感,与其用这零散的几个小时的时间来打积分,倒是不如一起坐下来好好聊聊,毕竟现在谁都能感觉到,作为一支参赛队伍,他们五个人之间是存在一些问题的,导致他们无法齐心协力,发挥出最佳水平。

戚文伟点好了羊肉串、土豆片之类的烧烤食材,回到了座位上。

几个人相互看着,都感觉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有时间了就好……”张昊首先打破沉默道,“反正只是停课,也无所谓,你们家里看来也没怎么怪罪你们。这回看来是可以‘全天候’的来打比赛的第一轮晋级资格了。我前阵子太把这个输赢的结果放在心上了,对你们说话有些急,实在不好意思了。”

“没事,可以理解……本来就是我的问题,我拖累的我们队没法有什么好成绩。”知远主动承认错误道。

这时,靳明义伸手拦了一下知远,说道:“你也真该跟你爸妈说清楚你的情况了,我觉得就算是他们,其实也能看出来你根本学不下去。与其这么浪费时间,被这个事牵扯着,搞的其它什么都做不好,还不如好好跟他们说清楚,你爸妈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知远应付式的点点头,尴尬的笑了笑,想到“哪有这么容易说清楚!”

“其实你跟你爸妈都是一样,就是太倔!”戚文伟说道,“你说是吧?你爸妈倔着就非要让你考学,就算他们知道你现在没怎么学,心里也还是感觉有机会,想着没准你哪天好好的学一学就能考上;你呢,就是在那儿倔着不跟你爸妈聊,觉得说了也没用,本来就没把话说清楚,一被打断就更不想说了。”

知远无奈的笑着点点头。

正想着说些什么,又听戚文伟说道:“其实我还是挺羡慕你们的,别管过得好不好,有什么烦的事,至少一天到晚的,家庭很完整。”

此话一出,张昊和白思琪都不由得放轻了动作,他们不像知远和靳明义一样对戚文伟很了解,他们只是天天看着戚文伟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意识到了他家里会有些情况,但是具体是什么却不敢妄加猜测,现在听到戚文伟主动说起来,自然轻手轻脚,不敢打断。

“可能也算是‘没有什么东西的,才会觉得什么东西好’吧,你看你们其实每天家里的事也挺烦的,没准也会觉得我自己一个人过,也是挺不错的……但是你们知道吗?过习惯了是一回事,想不想过又是另一回事,为什么我这么喜欢在外面,在学校呆着,因为在这样的地方我能说话啊,现在家里就我一个人,每天连句话都没人说,我从小就是在外面疯跑长大的,一天到晚的不说话能憋死我喽?”

这时,服务员端着盘子给他们送来了烤好的羊肉串,坐在过道处的戚文伟随手接过托盘,把装满羊肉串的托盘摆在了桌子正中央,然后拿起一串羊肉串吃了一口,又说道:

“今天班主任叫我爸妈来,我随便他去打电话,要是真能叫来我倒是还得谢谢他了。我爸妈离婚的时候我还小,压根不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闹成这样,反正印象里他们的关系就一直不好,我妈一直不怎么管我,我爸也整天嫌我。等他们真离婚后,我妈就更是连看我都不来看我了,我爸在外面工作,反正就是不停地给我钱就行,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一次。说实话,我都有点怕他回来,因为不知道见着他之后该干什么,自己一个人自在习惯了。要说有什么责怪他们的地方吧……倒也没有,其实我一直都对我爸妈没什么感觉,谈不上什么喜欢或者不喜欢,从小就没跟他们生活过……但是说实话,想想那些正常的家庭,尤其是像明义这种‘人生赢家’类型的人,有时候我就想不通,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这样的人到底会有什么难处呢?我也是真羡慕……可能……我也是真想有个家吧?”

说着说着就引导了如此沉重的话题,其他几个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靳明义不好回答戚文伟的问题,要说“困难”,他的生活里还真的没有什么难事,既不像戚文伟一样家庭破碎,又不像知远一样整天犯愁的事情一大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要安慰戚文伟吧……这戚文伟又不是一个优柔寡断、“寻死觅活”的人,虽然他嘴上说的好像很沉重,但是心里却早已经跨过了这个坎,这些小时候的事,和家里的事,对他早就已经没有了什么影响。

但是这样的时候若是什么都不说,那实在是又显得有些不合情理……正当众人犹豫着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戚文伟也回过了神,发现自己引起的话题太过沉重,当即转念对知远说道:“你就是太懒太怂,习惯了安逸,下不了那个改变的决心。现在你跟我们参加比赛也还是心不在焉,这个阶段在游戏里打打路人赚积分还行,等到以后跟正儿八经的参赛队打的时候,那耽误的时间更多,你爸妈早晚会知道你在干什么,你还不如提前先跟他们说清楚,这样也好踏实一点的来玩,不然整天提心吊胆的,肯定到后面发挥不好。”

“嗯……我回去跟我爸妈说说这些事……”知远僵硬的答应道,心里却还是没底。

话题一开,众人便没有了先前的尴尬,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一边吃着烤肉,一边聊着各种各样的话题,无形之中关系也都拉进了几分。

白思琪看着众人,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之后才说道:“其实我也是骗了你们——我不是大学生。”

白思琪拧开饮料瓶,喝了一口饮料之后继续说道:“跟张昊说的一样,我也是挺早就从家里出来了,我家除了我还有个弟弟,我爸妈是比较宠我弟弟的,家里本身又不怎么有钱,为了让我弟弟上学,也就只能放弃我了。初中毕业的时候我就在外面打工了,先是在镇里的服装厂干活,因为相互都认识,也没人管什么童工不童工的事情,后来等到我成年了,就开始到外面打工,毕竟外面挣得钱多,再加上我在外面混的,心也不稳定了,就不想着离家越远越好。这么多年,我也算是什么活都干过了。在外面现实里跟人接触的时候,对这种身份的感觉无所谓,毕竟我能接触到的都是跟我一样的人。后来我因为玩游戏,就接触到了直播这个行业,在网上,你能见到的人太多了,什么样的人都有,离开了自己这个圈子,总是会在见到过得更好的同龄人的时候感觉到自卑吧……于是我在网上很少会说关于自己的事,真有什么逃不开的时候,我也都说我是在上大学,毕竟按我这个年龄来看,也正好是大学生。”

听到白思琪这么一说,靳明义倒是有些明白了,难怪他会在一开始就感觉白思琪的那关于上学时间的说法有问题,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为什么会到这里呢?”白思琪低头自嘲的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在湖北租的房子已经到期了,人家房主一直觉得给我定的租金太低了,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所以就趁着这回租期到了的机会,来找我商量提高租金的事……虽然当年我租的确实很便宜,人家现在想提高价格,我也无话可说,但是心里总是有点不舒服,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在外面‘被欺负’的感觉了,那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心里不痛快,一气之下我就不租了,正好想起来你们说的这里的比赛——就想着反正我现在做直播能养活自己,在哪里直播都一样,换个地方也无所谓,也想着在武汉带的实在是太久了,该换个地方了……于是我就来了……其实也是挺可笑的……”

“没,挺好的……”张昊说道,“你是我们之中唯一能养活自己的人,你才是我们的‘大姐大’!”

所有的人在听到这句“大姐大”时,全都不由得一笑,想了想好像又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哎,给我们队起个名字吧!”张昊说道,“每个获得下一轮比赛资格的参赛队都可以给自己的队伍起一个名字,现在时间问题解决了,我们要想晋级基本上就是手到擒来的事,也该考虑考虑这个事了。”

“叫什么?叫‘Five战队’吧。”戚文伟故意笑道,“五个人——数量上正好是Five,再加上我们五个人在生活里又都是‘废物’,正好谐音,万一我们赢了,那还是废物逆袭呢……”

“太不雅了吧?”知远僵硬地说道,“我们队还有女生呢。”

“没事啊——”白思琪立即回道,“我无所谓,其实我也一直觉得我是废物,只是以前没想起来这个词,现在一想,其实还挺贴切的!”

“好吧,那就没什么异议喽?队长你觉得这个名字可以吧?”戚文伟向张昊问道。

张昊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无所谓了,这个名字倒也真是符合我们的气氛——真有一股‘背水一战’、‘哀兵必胜’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