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〇章 漠北之寒 (下)

希望似阳光,穿透漆夜,照亮每个人的心田。希望,可以是某个人;可以是某件物;亦可以是前景与身处的环境。它在最黑暗之刻出现,也在最黑暗之时陨灭,仿佛一直都在,又仿佛从未有过。若问,希望到底是怎样的,恐怕无人能说清。因为,它区别于勇气与怯懦,更像是一种未知的期待,亦像是一缕黎明的曙光。它虚幻又真实,它隐匿又美好。人们也只有走过某个阶段,度过某种困境后,它才有可能出现。可,当它出现时,人们又总会归结于神佛显灵,跪谢着庇护。久而久之,能够得到神佛的庇护也成了一种习惯,一种向往。正如这新年尹始的夜晚,无论外面如何寒冷,人们都会穿上红装,贴上红联。或许,宣府的夜比不上别处的繁华,但,也总算不缺少欢笑与声声炮竹的鸣响。这也使得冷溶月能够准确地记下这个特殊的日子,也为无法安睡的她,找到了理由…秦楼客走后,她又独望窗外很久很久。一个人在独望一方时,也总能引出无法追忆的愁绪。人生是无法被阻截的,越强调一件事的对错,这件事也通常会错得更离谱。越想阻下一个结果,这个结果便会越早出现。所以,越通透的人,越会选择沉默;越历经沧桑的人,越会看重当下。懂得享受当下的人,也自然不会只沉寂在窗外的景色中。手中也自是离不了酒,也唯有酒才能让人不再纠结过往。怎奈,好酒又总是那般不经喝,纵使是“芙蓉醉”,也经不起冷溶月的万般愁肠。以至于到了最后,她的手中只要还有酒,便就算是一种安慰。酒的好坏,已无意义。就好比她心中的苦闷那般,又哪分得出轻重缓急来呢…在这个世上,快乐可以被分享,喜悦可以被瓜分,分出去得越多,收获得也便越多。唯独一个人内心的苦痛是无法共享的,哪怕诉说给一人,便就会多一分痛苦。因为,每个人都有痛苦,痛苦又总比快乐深刻得多,掩埋得深。一旦开了口子,所有人都不会再快乐,也永远无法再向前。——这便就是人最孤独的所在。顾暖雨已有很久没向冷溶月吐露过心声了,他也早早地学会了享受孤独。然,一个懂得享受孤独的人,通常也是最可怕的人。因为,他们够痴、够忠、够愚。但凡缺少一样,他们也完全可以从孤独中走出来。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就连冷溶月也不知晓她的暖雨哥哥会在某一刻做出怎样的惊天举动。她们彼此深信不疑着,又从不辜负着,没有熟悉后的轻视,也没有熟悉后的诋毁,只有越熟悉越为对方着想的念头。也正是这种念头,才让彼此不寒而栗,胆战心惊。——她们所惧怕的,都不过是失去...——她们所恐惧的,也不过是以死来成全对方...冷溶月绝不想失去顾暖雨,顾暖雨也绝不会弃冷溶月而不顾。冷溶月之所以去戳和晚晴与顾暖雨,也只是想让顾暖雨分散些许关注力。——一个习惯了以她为主,以她为尊的人,在不分散精力的情况下,又怎会让她远离自己的视线呢...——有人关怀,本是一件美好的事,却成为了她的痛苦...——一旦关怀成了一种痛苦,也便就成了真正的苦痛...此刻,她有多么得安静,内心就有多么得杂乱。若说,先前她决定独自去面对“极乐天尊”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那现在这件事已变得尤为复杂。因为,除了顾暖雨外,如今与她同在宣府“绣芙蓉”的,还有殇沫、秦楼客与阿棠。就算殇沫从不限制她的自由,也从不过问她的私事,她可以暂时搪塞过去。可,秦楼客与阿棠,她又该如何摆脱掉呢?秦楼客虽难逃对初涵影的日夜牵挂,但,他能来此,就是想要出一份力。他的视野也只会全偏向在冷溶月的身上,所以,在方才的谈话中,冷溶月根本就不敢提及更多的事,就连初涵影,她都只字未提。而,最让她头疼的也并非是秦楼客,反倒是阿棠。阿棠是一个心思绝对细腻的人,他刚行走江湖时,就在用先伤自己再伤别人的方式胜出,这种方式也使他养成了绝好的觉察力。一战定输赢,一招定生死。也让他不得不学会揣摩人心。他会尽可能的去避免身体受到致命一击,无论是瞬间地侧身,还是瞬间地抬臂,都需要有洞察先机的能力。后来,他又拜了谢清澜为师,偏偏谢清澜的武功又是道门正法。正法不以神通度人,需感知天地灵气,万物生机,周而复始,循回流转。现在的他,武功不一定有多么得出神入化,但,他的感官意识,绝对已超越常人。冷溶月的一举一动,也根本就逃不过他的双眼。他又与殇沫是生死之交,凡事也定会偏向殇沫一二。或许,只有一场精妙绝伦的骗局,才能蒙蔽住他的金睛火眼。然,这场骗局的代价又是什么呢?假如,冷溶月最终以死来结束这场骗局,可能所有人都会永远沉沦在这场骗局中…——就算自私一些,不管不顾一些,她也不得不去顾及殇沫的感受。——她可以为了殇沫背叛所有,却终是不忍殇沫就此消沉,一蹶不振…爱,之所以致命,是因为它从来都不是一种单一的感情。无论是精神,还是心灵,亦是肉体,都会被它摧残殆尽,毫无体面。若,爱到最后是一场人生的惨败的话,那么,谁生谁死、谁赢谁输,都将会变得毫无意义。即便是为了成全,也会成为一种罪恶,一项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