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河底怨灵

寒河水变暖了……

张守鱼在心中重复了一遍。

入春之后,江水自暖,有何奇怪?

接着,那个关于寒河的传说涌上了心头。

他的心头忽然浮现出了许多线,若有若无,似是有什么相连交汇之处,但他此刻亦无法把握。

“恕守鱼愚钝,哥哥可以细说一番吗?”张守鱼问。

张观铭点头道:“你随我来。”

张守鱼跟了上去。

“守鱼,想必你也听说过关于寒河的传闻吧?”

“听说过,是说河中困锁着妖兽?”

“正是,但那传闻绝非危言耸听,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张观铭领着他朝着高处走去,一边娓娓解释道:“寒河之底的鬼怪已困锁百年,传闻当年那鬼物是从镇山城的地牢中逃出,想要顺着疆野城的水道暗度陈仓,逃往城外,镇山城数位大修者联袂出手,最终在这一段河流处将其截住,镇杀于河底,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哪怕它生机斩断依旧留有残念,竟化作恶灵盘踞河底,所幸有钢链困锁,它也无法逃出河底为祸人间。”

张守鱼安静地听着,视线上眺,风吹林海的声音在足下翻腾着,笼聚的阴云间透着一束又一束的光,整个天幕如被电光割裂,翻腾的翡翠色长河已然蜿蜒进了视野,水声自宽广河道传来,零零碎碎的人影围聚岸边,如沙洲上觅食的鸟鸥。

张观铭踏上山岩,道衣般的袍袖在风中猎猎舞动。

“只是这些年,寒河之水的阴气越来越重,那困锁寒河的怨灵应是越来越强,占据了那头妖兽的身躯,长此以往下去,或许终有一日,怨灵会冲破河底的禁制,直接肆虐疆野城,那将会是比当年红鸳更惨烈的灾祸,只怕是疆野城中修士尽出,也难以阻挡那头怨灵为祸人间。”

张守鱼出声询问:“那为何镇山城的修士不再来将其彻底镇杀?”

张观铭讥讽地笑了笑,“远水不解近火,更何况,镇山城那些灵脉极佳的天才修者,一个个眼比天高,除非那头怨灵真的冲破了封印,否则他们根本懒得出手。但到了那时,临近寒河的张府便会首当其冲,若撤离不及甚至会遭受灭顶之灾……”

张守鱼问:“那怨灵这般厉害,究竟是何等境界?”

张观铭道:“守鱼有所不知,那些凶灵之物只有力量高下,没有境界划分,若强说境界,哪怕那怨灵不知为何修为大跌,此刻约莫也能有七境吧。”

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很厉害啊……

未等他发问,张观铭已然开口为他解惑,他伸出手了一只手:“只是妖物的体魄,魂魄,灵脉都是远超常人,要杀一只七境妖物,至少需要五位同等境界的人类修士……五位七境修士,这一座偏远小城,又哪里找得出来呢?”

张守鱼想起了慕师靖描述的那怨灵的模样,汗毛不由自主竖起,仅仅是一只镇杀在寒河之底的妖物便如此厉害,那城外深山老林之中,那些蛰伏了上百年上千年的老怪物呢?

人族的数百城池,便是在这些荒山环绕间强行开辟出来的。

这偌大陆地,人族如今占据的,不过是巴掌大的一部分。

若是将来长眠的古灵复苏,兽潮自四面八方而来,人族修士真能逃得过那灭顶之灾吗?

张守鱼渐渐收回思绪,目光远眺,那长河之上,已有剑光纵横交织,各色宝物的霞瑞之光焰火般亮起,风声愈大,如海的竹林在脚底起起伏伏,沙沙的响声里,那宽阔的河面上腾起了高高的浪潮,轰然撞碎的水声遥远地传了过来。

“那今日说的寒河变暖又是怎么回事?”张守鱼不解道。

张观铭不确定道:“寒河阴气积攒百年,重如沉玉,但是就在前日,寒河不知为何结上了一层细冰……而就在昨日,冰面消融,整条寒河的阴气都开始溃散了,其实自昨日起,寒河的变故便引发了许多人的目光,只是今日才将最终的地点定在了这一段河道,守鱼深居竹楼,所以消息闭塞了些。”

嗯……我昨天好像一天没有下床……这个世界的丝绸被子真是舒服。

“原来如此……难道是那妖物要破封印而出了?”张守鱼问。

张观铭眉目阴沉,他轻轻捻动手指,如掐似算,最终轻轻摇头:“事实可能恰恰相反……那头怨灵,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似是要不行了,或许是镇压了百年,对它的消耗也极大吧。”

张守鱼忽然回想起那日渡河的场景,隐隐约约间,他觉得这之间似是有什么联系,但那日风平浪静,虽有不祥之感一闪而过,却也并未搅动什么风浪。

“那如今他们是要彻底猎杀那头怨灵?”

张观铭点头道:“正是。”

“大概需要多久?”张守鱼问。

张观铭摇头道:“我哪里知道呢?如今前来的修士境界都不算太高,他们只是来探查虚实,等到正午之后,日光最灼烈之际,衡名宗、折蝉宫、慕家的高手联袂出手,兴许很快便可以结束。”

慕家……张守鱼心思微沉,如今长河之岸人多眼杂,又距离小婉的屋子颇近,那丫头又那样粗心大意……恐怕要节外生枝啊……

“小婉住的离寒河很近,如今定是去凑热闹了,我有些担心她,想去看看,便先不陪兄长,还望见谅。”张守鱼作揖道。

张观铭微笑着看着他,拂了拂袖,“半年前你还同我抱怨过,说那小丫头欺软怕硬,散漫慵懒,脾气极差,种种不好,怎么如今对她这般青眼相加了?”

“遭逢大难,心如明镜拭尘,过去种种如今再看,自然不同。”张守鱼随口敷衍道。

张观铭却微笑点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当世修者,修道不修心,先前守鱼心高气傲,我也不便多说什么,如今看来倒是要因祸得福,重新踏上大道。”

张守鱼摇头道:“师叔因我而死,如何算的了因祸得福?”

张观铭点头道:“老爷说的没错,你与过去果然很不一样了。”

听着这样的话,张守鱼心中莫名犯怵,他连忙作揖道:“便当是兄长夸我了,守鱼先行告退。”

长河之畔人声鼎沸。

张守鱼一顿苦找,终于寻到了在岸边摇旗呐喊的俞潇婉。

他将少女拉到了僻静之地,揪了揪她的耳朵,“怎么?一个人来看热闹了?你慕姐姐独守空闺你也不陪陪了?”

俞潇婉做贼心虚地看着他:“房门什么的我都锁好了,不会有人进去的,而且慕姐姐武艺高强,一定没关系的……”

“俞姑娘。”

身后忽然响起了女子的声音。

俞潇婉微惊,循声望去,只见张成雪提着裙摆缓缓走来,她对着少女笑了笑,气质端庄而大气。

“成雪姐姐好。”俞潇婉连忙行礼。

张成雪温润的眉目间笑意舒展,“小俞姑娘,能否给姐姐借口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