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女子失踪事件

匡且、匡且——

窗外的风景伴随着火车轧过轨道的声音向后疾驰，就像青年想要逃离某种孤独的情绪。三天以前，他搭乘同样的火车驶向相反的方向，现在回忆起来，竟然有种一生一世的错觉。

“顾同学，我喜欢你的蓝色。”

“是吗……”

“忧郁的蓝，神秘的蓝，永恒的蓝，我统统都喜欢。”

顾实缓缓侧首，将视线从风景转移到虞林夕的身上。还是第一次，青年看向魔女的目光既不躲闪，也没有隐隐的敌意。他面带微笑，神色说不出的柔和，一双眼睛有着深邃如夜晚的颜色，却又澄净似赤子。

四目交替的一瞬间，虞林夕愣住了，突如其来的陌生感冲击了她的内心，并赶在平静之前引发了微末的动摇。下个瞬间，她舍弃虚伪的笑容，以同样纯粹的目光回视，似乎要与青年进行一场灵魂的交流。

“小虞，我也可以很忧郁，很神秘，还会永远地爱你。”

不适时的表白打断了一场可遇而不可求的神交，也成功点燃了虞林夕的怒火。

“你尽管一厢情愿，但请你闭上嘴巴。”虞林夕看都不看一眼她的仰慕者，语气冷若冰霜。

多么残酷的一句话，将何瀚宇的真心敲得粉碎，可怜的狂犬因此一连好几天都没有说话。车厢里的气氛也是急转直下，陷入了古怪的沉默，直到一站之后，虞林夕又重新打开了话匣。

“在一个雾蒙蒙的早晨，年轻的凯西驾着马车从自家农场往莫尔特小镇运送番茄。这是一项简单的工作，如果顺利的话，凯西在中午之前就能回到农场，但直到那天傍晚，她都没有出现。凯西的父亲沿着农场与小镇间的唯一路径——茯苓小道寻找女儿的踪迹，却只在小道中间找到了被糟蹋的番茄和吃得满嘴鲜红的老马。他连夜赶到莫尔特小镇，敲开了合作伙伴的家门，但那人却表示根本没见过凯西。无奈之下，老农场主只好回家等待，并在第二天清晨报了警，可她的女儿至今仍下落不明。

凯西的失踪只是一个开始，在之后的2个多月里，弗朗西斯伯爵的领地里又陆陆续续发生了好几起类似的事件，失踪人口已经达到16人之多。在此期间，当地警方与公国特派员完美诠释了‘无能’一词的含义，不仅没能破案，连一点头绪都没有。凡事都要插一脚的赏金猎人协会发出了S级悬赏令，却只吸引到一些B级以下的猎人，对案件调查鲜有作用。

以上是我们这次任务的部分信息，顾同学你怎么看？”

“我？”顾实之前在麦秸镇听助教讲过一些“女子失踪事件”的细节，也进行过推理和猜测，但在虞林夕面前摆弄只能是自取其辱，故而搪塞道：“我没什么看法，无脑跟着你就好啦。”

“你还真是现学现卖啊，我这不是一个人说话觉得无聊嘛。”虞林夕展开了撒娇攻势，扯着顾实的衣角道：“顾同学你就帮着分析分析嘛，你说那个‘吸血鬼抓人’的流言是不是真的？”

“那个......虞同学你能不能先放手。”顾实心虚地瞥了一眼何瀚宇，发现对方依旧面如死灰，才继续道：“虽然处女血对血族的诱惑很大，但他们无法在日间行动，况且就算是高等血族，也不敢在人族的领地上肆意妄为。”

“所以不是吸血鬼干的咯。那会是谁？”

“虞同学你既然带着我们往晓赫季斯城堡赶，那你应该有自己的答案的吧……”

“我没有呀。我只是觉得伯爵领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那位伯爵夫人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吧。顺便一提，晓赫季斯城堡原本是狮鹫大公安德烈·格洛弗德的表兄弟——弗朗西斯·格洛弗德的住所。但弗朗西斯伯爵英年早逝，膝下又无子嗣，所以他的城堡和领地现属于他的遗孀——伊莎贝尔·格洛弗德伯爵夫人。”虞林夕说到这里捧起自己的脸颊，眼冒桃心道：“啊，真想快些见到那位夫人啊，据说岁月在她身上留不下任何痕迹。”

“伯爵夫人不是想见就见的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伯爵夫人虽然深居简出，但并不反感其他贵族的拜访。以小虞的美貌，一定会受欢迎的。”虞林夕十分自恋地鼓捣起自己的头发，又道：“不过这位夫人果然很可疑啊，对自己领地里的人口失踪案不闻不问，就连悬赏令上的赏金都不是由她提供的。”

“由平民众筹的赏金、警方与特派员的无能、高级猎人的不作为，这些都表明女子失踪事件背后的水很深，很可能牵扯到贵族丑闻。”顾实揉了揉太阳穴，继续猜道：“但要说一定是贵族干的，那也不一定。所有案件都有几点共性：失踪者均为15-20岁的年轻女性、案发时无目击证人、案发地点只有失踪者一人的痕迹。这些证据所指的，是一名只存在于精神世界中的神秘犯罪者，或者说失踪者同时也扮演着绑架者的角色。”

“精神操控师和秘密结社的猜想吗……”虞林夕看向窗外，不远处的山坳上，年代久远的城堡若隐若现。“顾同学，人心可真是奇妙啊。就因为两个月的时间都没任何进展，就因为牵扯到16条年轻的生命，人们就宁愿犯人是一个难以想象的谜样存在，而放任藏身近处的真凶。”

“你是说……”

“看，晓赫季斯城堡已经近在眼前了。而匍匐在它底下的那条小径，就是茯苓小道。”

乌涅华时间下午3点20分，晓赫季斯城堡。

“站住，来者何人？”

“卫兵，我是来自冷菲奇的菲莉丝·古莲娜子爵，慕伊莎贝尔·格洛弗德伯爵夫人之名前来拜访，还请通报一声。”穿上欧式束腰长裙、戴上一顶宽檐帽的虞林夕倒也有几分贵族的样子。

“子爵大人，还请等待。”

知道了来者的身份，一名卫兵小跑着前去通报，另一名则保持着拔剑之姿将众人拦在古堡之外，丝毫不为虞林夕的美貌所动。

顾实偷偷在眼睛上镀了一层灵火，以观察拥有着“钢铁意志”的卫兵，果然发现了这人的不同寻常。普通生灵的灵魂都是单色的、清晰的，但这名卫兵的魂火上却覆盖着一层晦暗的雾气，他的灵魂已经被侵蚀了，故而他虽有着人类的形态却已非人。

“看来我们不虚此行了。”虞林夕的眼中银丝闪烁，嘴角则扬起了微笑。

不多时，菲莉丝·古莲娜子爵就被允许进入城堡，顾实等人也以扈从的身份跟了进去。当然，他们身上那些原本就只有装饰作用的骑士剑或魔法杖被留在了外面。

踏进外城门，这座有着三百多年历史的古堡的真貌才渐渐展露在众人的面前。密密麻麻的地锦覆盖在城墙的背阳面上，坚硬的石质也因此显得柔软；箭塔与城垛上没有一名士兵，战争的硝烟离这里好远好远；疏于照料的七叶树群光秃秃地立在庭院里，地上是厚厚一层枯叶；偌大的城堡里没有鲜艳的色彩也缺少生活的气息，像一片被废弃很久的遗忘之地。

一行人跟着卫兵从外堡走向内殿，这段两百米长的路途似乎诉尽了古堡的兴衰。曾经，奥古斯坦伯爵与一千黑狮骑士在此阻挡七万日行者达三个月之久，直到弹尽粮绝才城破人亡。如今，贵族的生活大多奢靡与淫乱，昔日的荣光早已消散在谈笑风生间。

“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请随我来。”

接替卫兵的是一名年迈的管家，他身着雪白衬衫、黑色燕尾服，衣领上还打着一个漂亮的领结。虽然这位老人衣着得体，举止彬彬有礼，但那银白的发丝、耷拉着的眼皮，以及有些佝偻的身板都表明他已经难以胜任现在的职务了。

跟着老管家进到内殿大厅，在琉璃灯下体验古堡富丽堂皇的一面，接着走过绵长的弧形回廊，浅尝代代堡主的韵味与收藏，再途经一间间不明用途的房间，最终抵达灯火锃亮的宴客厅，身穿华服的格洛弗德伯爵夫人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菲莉丝·古莲娜子爵？”

身份尊贵的格洛弗德伯爵夫人对着虞林夕浅浅一笑，骄而不傲。她身着大红色的鲸骨裙，看上去就像是一朵绽放的玫瑰，黑色蕾丝手套覆盖到小臂，光泽柔和的宝石项链修饰着脖颈，媚而不妖。四十年的岁月赋予了她应有的成熟，高贵的气质由内向外散发，衰老在她身上失去了作用，那是属于芳华少女的年轻身体。成熟且年轻，典雅又不失活力，这样的女人对每个男人都会是毒药。

“是的，尊敬的伯爵夫人。”

虞林夕行微躬礼，以示对伯爵夫人的敬意。很难想象，对容貌有着绝对自信的魔女此时此刻竟有些失意，她怀疑自己到同样的年纪是否能拥有同样的魅力。失意产生嫉妒，嫉妒转化为更危险的情愫，魔女将伊莎贝尔·格洛弗德的美丽映在眼里，迫不及待地要将这位夫人变成自己的收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