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真面目

罗鑫是真名。罗小山却是假名。其实两个人是同一个人,中共地下党邓飞的交通员。他所言不假,到万国商厦的确是想弄点钱。

罗鑫这次的行为是瞒着邓飞的,纯属个人行为。所以,他的被捕,组织上并不知情。

刘达成守候着罗鑫床边,能感受到他的内心翻江倒海一般波动。这个曾经单纯、木讷的农村孩子,已历练成一名坚强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他感激刘达成的救命之恩,也在疑惑,自己的少东家怎么会变成汉奸?

当然,今天的罗鑫还是沾了汉奸便宜。要不然,76号的鬼门关谁能出来?

“罗鑫,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刘达成目光锐利地看着罗鑫,罗鑫连忙把头侧向一边。少东家的目光带着寒意,似乎能杀人。

见病房里没有外人,刘达成决定试探他一下。

“你还有一个名字叫罗小山。”

罗鑫的面部表情突然凝固了。他弄不明白,刘达成怎么知道自己在组织内部的名字?罗小山这个名字,是他参加革命后邓飞亲自取的,仅仅叫了三年。而这三年,刘达成已经去日本早稻田大学读书。

“少爷,你究竟是什么人?”

“中国人。”

罗鑫愕然的表情在加剧。这年头,除了组织,没有几个人信得过。尽管嘴里信誓旦旦,甚至可以说性命都是刘达成的。

但那都是场面话,也许连罗鑫自己也不信。

刘达成起身向门外走去。

罗鑫所说的四川西路25号,吉祥米店。他还要去核实一下。就算他不去,万里浪也会派人去的。

半小时后,刘达成出现在吉祥米店。米店掌柜郭财富还有一个名字,魏强。

此时,魏强正坐在米店吧台处打盹。表面上看,他似乎睡着了,实际上他在犯愁。罗小山已经一天一夜没露面。去哪里活动,也不像组织汇报。要是回来,一定要狠狠地批评他。

“掌柜的,你好。”

魏强猛一抬头,看见一个身穿呢子大衣、头戴瓜皮帽、围着围巾的年轻人走进来。

“客官,您要买米吗?”

年轻人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异常,直接问道:“请问您是罗小山的老板吗?”

魏强听到这个名字,不由精神一振!罗小山,是组织内部对他的称呼。这年轻人怎么知道?他是罗小山什么人?

年轻人正是刘达成。

他爽朗地笑道:“别紧张。我是76号特工总部的。罗鑫,也就是罗小山昨天下午被我们的人抓了,受了点伤。我是罗鑫的少东家,所以花了一千美元出面担保,还帮他垫付了五百美元的医疗费。这笔钱我估计罗鑫是拿不出来的,所以找到郭掌柜这里来了,他帮你打工,听说你有一年没支付过工钱了,对吗?”

“是,是有这么回事。”

魏强听到这么详尽的解释,内心紧繃的弦总算放松下来。

这年轻人说话坦白,也不像一个坏人。魏强刚刚显露的杀心又收了回去。刘达成能清晰地感受到。

刘达成说完,眯缝着眼看向魏强,内心悄然开启读心模式。

魏强的意志力超乎想象的顽强,他也认真地看向刘达成,似乎想从他的脸上得到答案。这年轻人究竟是想干什么?

“你是罗鑫的少东家,你救了他一命,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当然是为了钱!现在罗鑫有难,怎么说,你也应该把欠他的工钱给支付了。难道你不想知道他是为什么被抓吗?”

“为什么?”

“钱!他没钱了,所以就想到去万国大厦偷钱。结果他被76号当作地下党给抓了,还受了枪伤。要不是我出面保他,他的一条小命恐怕就交待了。像他这种无名小卒,弄死他就想弄死一只蚂蚁。死了以后只有两种路,其一是扔到乱葬岗喂野狗,其二就是喂日本人的大狼狗。”

“对不起,少东家。我真的没钱。你也看到了,这家米店连养家糊口都困难,上哪去找这么多钱还您?您能不能高抬贵手,让我拖欠一段时间?”

“行!就算你不还,我也没什么意见。大不了哪天我一时性急,把你这家米店给关了。据我所知,做小生意的老板,没几个是大气的。罗鑫现在躺在病房里,你没钱出点力没问题吧?帮我去照料他?”

“成!我一定照办。少东家,您走好。”

......

刘达成走后,魏强刻意打扮了一下,尽量把自己妆扮成一个小商人,然后坐黄包车来到康济医院。果然找到了罗鑫的病房。

“掌柜的,您怎么来了?”

“你这是发什么疯?你还有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性?”

魏强的眼神能杀人,吓得罗鑫够呛。

“听你说老家没有经费,连买米的钱都没有了。所以我心里急。”

“就算穷得没米下锅,也不是你这么乱来的!要不是刘少东家,你这次还有命吗?他为了你这条命,可是花了一千五百美元,够一个普通人生活一辈子了。”

罗鑫问:“他找你要钱了?”

“对,他替你讨要工钱。说我一年多没有支付工钱给你。”

魏强沉重地叹息着,责怪道:“你为什么乱说话?”

罗鑫被魏强责怪得哑口无言。因为他在刘达成面前并没有说这些话。但他在心里的确想过!

组织穷困,米店生意不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魏叔,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和刘家少爷说过钱的事情。说不定他在故意诈你,你别上他的当。”

“我看他并没有恶意。要不然,今天他怎么也别想活着走出米店。你好好养伤,这次没死算你命大。”

“对不起,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罗鑫急得想流眼泪。自己的身体受到伤害不说,差点给组织带来重大灾难。这才是最可怕的。

天黑以后。

魏强来到邓飞的安全屋。邓飞听取汇报后,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良久,邓飞问道:“你不觉得这个刘达成很有意思吗?”

魏强一脸懵逼:“此话怎讲?”

邓飞继续分析道:“还记得上次林一枫牺牲吗?有人从他的住所搜出电台,还主动送到我这里。这个人是谁,到现在还是个谜。我们不妨假设,这个人应该是隐藏在日伪阵营里同情革命的人。那么,这次刘达成营救了罗鑫,公开当他的担保人,这算是摆在明面里营救我们的人。你说,这两个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

凡事都怕认真。经邓飞一阵推敲,魏强觉得自己的觉悟太低了。为什么不把事情往深处想?

由此看来,刘达成今天到米店来,应该是一次试探,而并非真的为罗鑫讨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