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谁干的?
刘华的声音在深夜的清华园中、一个学生宿舍里清晰的流动着。
“以前每次挑草回来,我都是满满的一筐,而陈天明的都是盖个筐底,可是现在却反了过来,小舅就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告诉了他原因。
小舅看我这么喜欢小兔子,不知道从哪里给我捉来二只灰色的小兔子,一公一母,把我高兴坏了。
小舅在院子的梨树下面挖了个洞,口小肚大,然后把小兔子放了进去。
所有的一切又回归到正途,我再也不用给陈天明挑猪草了,两只灰色的小兔子在我的精心照料下,一天天的在长大,我感到特别的开心和满足。”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的听着,没有人再打断刘华的叙述。因为他们从刘华的声音中听出了压抑和沉重的味道。
刘华的声音开始变得空洞:“有一天我放学回来,高兴的掀开兔窝上的盖板,却发现两个小兔子七窍流血的躺在窝里,身体硬邦邦的,已经死去了!
我吓坏了,整个脑子都变成了空白,我现在很难形容当时心中的那种无助、凄凉、惶恐、惊惧的感觉。
而陈天明和陈凌蓉则站在一旁,满脸幸灾乐祸地起着哄。
这时大人们都从地里收工回来了,外爷把我抱了起来,外婆一直在边上哄着脸色灰白、已经失了神魂的我。
小舅蹲到洞口一看,脸色当时就变了,冲着陈天明和陈凌蓉眼睛一瞪,厉声喝道:‘说,你们俩个谁干的?’
小舅骇人的样子,把陈天明和陈凌蓉当场吓哭了。
大妗不愿意了,‘保红,你这当叔的胡说八道什么,小伏的小兔子喂死了,该我们家天明和凌蓉什么事?’
‘说!你们俩个谁干的?’小舅根本就不理睬大妗。
大舅看着小兔子的死相好像猜到了什么,就对陈天明和陈凌蓉呵斥道:‘是不是你们俩个干的?’
陈天明害怕了,哭着说道:‘是姐给我说的,把小伏的小兔子毒死,他以后就能给我挑猪草了,所以我就找小叔要一小瓶敌敌畏,哄小叔说我们老师要来杀虫的,我......’
‘你这么小一点,心就这么狠毒!’大舅一把揪过陈天明照着屁股就是一巴掌,大妗扑上来护住了陈天明。
不知道当时我的脑子里想些什么,只觉得血往头上涌,我从外爷的身上猛地跳了下来。
我当时的样子一定很吓人,我抓起屋檐下箩筐里的镰刀就朝陈凌蓉和陈天明砍去,小舅看我眼都红了,就连忙扑过来抱住我,并夺下了我手中的镰刀。
我当时心里就一个想法,这两个人都是电影里演的坏人。我们公社的放映员每年都会到各大队播放一次电影,《地道战》、《地雷战》、《红灯记》、《白毛女》我都看过。所以我一定要打死他们俩个坏蛋,为我的两个小兔子报仇!
当时的年龄太小,根本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无知者无畏,说的就是我当时的样子。”
“你的表姐和表哥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么小一点就敢下手残害两个小生命,太狠毒了!”高奇说道。
“简直不能想象,两个小孩子,竟然为了一筐猪草害死两只可爱的小兔子!”李世红也愤然地说道。
“这就是人性的贪婪吗?小小的年纪,竟然为了一己私利不惜去伤害无辜的生命!”苏南喃喃道。
“不对,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别忘了: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宋大建说道。
“宋大建,你还敢背封资修的东西,胆子不小呀!”史文清嗤笑道。
“少给我乱扣帽子,它是有道理的。”宋大建争辩道。
“大建说得对,人生下来本性都是善良的,陈凌蓉和陈天明的狠毒应该是和他的母亲有很大关系。”姜振海说道。
“我觉得人的本性天生是有区别的,否则也不会有基因遗传这个说法。”苏南说道。
“我觉得人的禀性应该都是善良的,只是后天所处的环境不同和受教育不同,彼此的习性才形成了巨大的差别,所以我不太认同苏南的观点。”老学究李春江慢腾腾地说道。
“你们闭嘴,先听刘华讲!刘华,这和你考倒数第一名有什么关系吗?”高奇不解地问道。
“有直接的关系!”刘华接着讲道:“从哪一天起,我就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家里、学校、校外,不管在哪里,我只要看到陈凌蓉和陈天明,就会不要命的扑上去撕打,而且每次都是红着眼睛,状如疯魔!谁都拉不开,劝不了。
家里人都害怕了,特别是大妗,她连忙把陈天明和陈凌蓉送到了她的娘家槐树镇。
外爷和外婆每天都在开导我,甚至我大舅把陈天明的两只小兔子赔给我,我都不要。
村里人在责骂陈天明和陈凌蓉狠毒的时候,也会对他们的孩子捎带着说我一句,‘平时看不出来,小伏一旦恼起来,也够可怕的,看来跟天明凌蓉一样,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你们最好不要招惹小伏,省的打起架来他给你们拼命!’
从哪个时候起,村里的孩子们好像都挺怕我的,也不像以前那样和我玩的无拘无束,而当时的我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
我找不到陈天明和陈凌蓉,只觉得心口像压了一个沉重的东西,非常得难受,现在想来就是心中的那口怒气没有吐出来。”
“刘华,你没有什么可自责的,你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那么做的。”高奇安慰刘华道。
“我养过兔子,我能理解刘华的感受,如果谁把我的小兔子给毒死了,我也会找他拼命的,何况那时候只有七岁,很正常的一种反应。”史文清也说道。
“就是!”
“就是!”大家全都符合着说道。
“谢谢大家的理解!”黑暗中的刘华,流出了两行热泪,他的心里舒服了很多。
“一天,我挑猪草的时候不知不觉走到了我最好的伙伴小苍的坟前,他是在村里养鱼的沽沱洗澡被淹死的。
哦,沽沱是我们当地的土语,就是一个死水潭。
是村里大些的孩子领着六岁的我和小苍偷偷溜到村里的沽沱洗澡,小苍下去就没有再上来。
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我走到小苍坟前时的情景,当时只觉得浑身无力,用现在的话说,腿就像灌了铅一样,脑子直犯迷糊。
眼前的黄土和刚刚长出的麦苗都浮上了一层红色,我茫然四顾,发现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红色。
我费力的抬头看向天空,眼前的太阳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血红,血红的光芒好像钻入了我的眼中,我的眼睛一黑,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以后,已经躺在家里的床上了,外爷的嘴一张一合地跟我说着什么,我却什么也听不到,我就张嘴问外婆,外爷在说什么,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从那天起,我变成了一个又聋又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