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6 复仇六

夜啼大陆108州，每一州的幅员都非常辽阔。加上众多的蛮荒交界地带，可以想见整个夜啼大陆是多么广袤无垠。然而在信仰之力的加持下，凌青青竟然一个时辰不到就降临到了濯城上空。

三母之一的凌仙母终于来了，她有非凡的法力，实际所在的位置在苍穹之上很远，看起来却近在眼前。仰望三母之一的凌青青，濯城众修情绪激动，这是此生第一次亲眼目睹三母。五使也兴奋起来，面见三母这样的机会对他们来说也是奢侈的。秦尚志想要挣扎起来却没有那个力气，杨曦和庄岳扶着秦尚志一起迎接凌青青。

凌青青抓碎白云飞刀，伴随一种全新的神秘力量，瞬间冲破小强对方黔之的封禁。小强有些讶异，凌青青之强还要超出自己想象。

“仙道果然有无限可能！”小强感慨万千。

凌青青一到方黔之便恢复自由，他几乎想俯首跪拜，终于重新找到了生存下去的意义。秦尚志热血沸腾，仿佛身上的伤都好了许多。他年纪比凌青青大得多得多，可这面对这位晚辈的时候却有着此生绝对难遇的异样感受。

神策和使者更是心情激动难以自抑，凌青青无声之间便破了小强的封禁。他们开始还生怕三母不敌，因为小强实在是太过强大，强大成了梦魇，此刻一颗心完全放了下来。之前信念动摇所产生的的空隙现在全部被崇敬所填满，且信念更加坚定。

凌青青容貌虽丑，但在众修心目中重过高山大海。这时从仙殿缓缓走了下来，当真是如同传说中的天仙降世一样。她整个人散发出不可名状的道韵，更增其神圣非凡。

“这样的道韵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们是万万描摹不出的。”

“三母已经五十多年没有出过仙殿了，今日得见当是毕生的荣耀。”

众修脸上神态狂热，五使和神策态度谦恭至极，竟不太敢正面仰视。

也有胆大的偷偷看向凌青青的右手，想要知道这只手的手指是否真的只有两根。也有许多人为凌青青担心起来，恶修牛小强可是一招就击败了飞天境的秦尚志秦帐略。但也有不少人内心笃定无比——凌仙母亲自出手，天下再也没有解决不了的强敌。

“师兄！”凌青青刚走出仙殿没有多久，猛然跪了下去。臃肿而丑陋的身躯五体投地跪在虚空之中，正对着小强。

这一跪有如石破天惊，众人脑中雷霆响彻，一个接一个炸开，他们全都惶恐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身为三母之一的凌仙母竟然当众跪伏痛哭了起来，众修集体眩晕。凌青青何许人物？这可是三母之一的凌仙母，从来就不苟言笑，对待敌人无情到了残忍的地步。然而……今天却跪在一个陌生人脚下，失声痛哭了起来。

庄岳身躯颤抖摇摇欲坠，眼中全是惊慌失措的神色，口中喃喃道：“三母法旨天下修士都不得跪拜，无论对谁！然而……然而……今天仙母她自己却……”

方黔之也被凌青青的跪拜吓得懵了，心中念念的是自己万死难赎其罪了。三母是全天下修士的偶像，受到数以百亿计的修士敬仰和爱戴，如今却为了自己甘愿跪拜在敌人脚下，这叫天下修士如何看待三母……

方黔之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愧疚，“老夫对不起凌仙母！”他再一次举起右掌往自己的神庭拍去。但是虚空之中道韵浮动，陡然生出一股清风，缠在他右手之上。力道是那样的轻柔却又不可抗拒，他知道这是凌仙母所为，方黔之热泪盈眶。

小强想要上前扶她，却也感觉到一股无所不在的力量在阻止他。小强心思慧明，止住上前的步伐，想要看看凌青青究竟是什么打算。

凌青青依旧呈跪拜之姿，虚空嗡鸣传出一道道清亮的音波，“师兄救我三次，我却不能报答一次。”

众人又纷纷看向小强，这才知道原来此人竟然救过凌仙母三次。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我永世也难忘师兄大恩。那时候玄飞蚁出世，如果不是师兄的提前预防，有可能我那一次就要死在彼处了，何谈后来因祸得福收获玄飞蚁。师兄，对不起，我那时不应该向你隐瞒得到玄飞蚁之事的……”

小强摇头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听着凌青青的哭诉，小强心中生出凉意。

“后来师妹遇上玉胜寒和玉玲珑两大飞天境修士，身死道消已经是定局。师妹那时候是多么绝望，仿佛整个仙界都弃我而去。只有师兄也唯有师兄，在那样险恶的环境中出手，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要知道师兄仅仅是化龙境，而要面对两大飞天境修士。那时的我已经是濒死之躯了，但是胸中却有暖流流过。我那时便想，世界上还有师兄一人这样对待我，我依旧是幸福的，即便是死我也认了……”

小强静静地听听着，他并没有对自己感动，不过也从凌青青的复述之中反思了自己的行为。有时候自己的确会不顾后果的出手，这应该是自己的一大弱点吧，小强这样剖析自己。

众人脑中的雷霆也渐渐平息，只是静静地听着，都不约而同地想道：“原来他是这样的人，凌仙母这一跪拜也不算过分了。”

突兀的氛围变得合理起来，凌青青接着娓娓道来，她的声音虽呈哭腔却每句话都清亮无比，字字印在众人心间，“除烙印、杀星家、灭曹家，这都是依靠师兄的千幻策才能办到的极为艰难的大事。对以前的我而言，这些事是我生命的全部。师兄对我间接的帮助也是大如山海，师妹丝毫没有偿还的能力。后来追随幻王，到如今扫灭圣地，这一切都是因师兄而起，没有师兄哪有师妹的今天？犹记得落日坑之最后一战，那时候师兄若不出手，一切都完了。师兄不仅拯救了穆姐姐，也拯救了我和洛姐姐，更拯救了全天下的役修。若没有师兄的出手，我想今天的夜啼大陆将堕入更加黑暗的深渊。师兄力挽狂澜，这一切的黑暗又因师兄而终……”

众人越听越感慨越听越心惊，原来他才是天下大定最大的贡献者。传播千幻策是他所为，助力三母扫灭圣地他也是首功，如今的一切不过是他的‘施舍’。然而就是这么一位有着天大功劳的人，只不过是想报一点自己的血海深仇，杀了一些原本就有罪的修士。自己等人竟然对他如此苛刻，接二连三地想要置他于死地而后快。

这一瞬间，众人全都满脸通红，都觉得自己有罪。此刻的濯城，竟然一片死寂。

方黔之耷拉着脑袋，神魂似乎都轻飘飘起来，感觉自己生不如死。他不知道现在如何自处，也不知道将来是什么样子。秦尚志除了不知道小强先前两次救过凌青青的性命之外，后来发生的一切他都是知道的。他也忍不住反思自己的言行，“是否是自己对他过苛刻，他原本是这样的伟大，自己对于执行三母的法旨又是否太过严峻……”

“如今秩序变得这么好，这原本就是师兄的功劳啊！”凌青青哭泣之中有呼唤，众人更加心有不忍。

“唉……”小强深深叹了一口气，自己非贤亦非圣，只不过是报仇而已，竟然落入了这样的两难境地。修炼之外，这才是仙道的残酷之处啊。

哭完，凌青青起身了，取而代之的是冰霜之色，“师兄，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恶行呢！”她话语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凌青青丑陋的容貌散发出的原本就是酷厉气质，这一责问更加让众人恐惧。许多人已经意识到了结局了，凌仙母将要对救他三次性命的大恩人下手。当然，众人也深深知道这是凌仙母以天下为公的心态做出的个人重大牺牲。

“呜呜……凌仙母……”有人哭泣起来。他们自责，认为这样完全合理的事情不应该把凌仙母召唤出来。

小强也差点被感动，此时心中只剩下悲凉，“师妹可是要杀我？”

凌青青呆呆望着小强，脸上哀伤浮现，“希望师兄能理解。”

凌青青说完这句话，空气之中弥漫着沉重的气氛，濯城哀声一遍。他们几乎要忍不住替‘敌人’哀求凌青青，但终归是沉于寂寂。

“你们三人为役修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你们所做的正是我追求的……”

小强还没有说完，就被凌青青打断，“既然师兄知道这样，为什么还要杀他们呢！”凌青青已经不再悲伤，言语之中全是斩钉截铁的决绝，与之前判若两人。

“我们付出了那样多，多少修士丧命，才换来了今天这样的结果。可师兄却要挖我们的墙角，师妹实在是难以明白！”

众皆动容，对凌青青的崇敬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师妹……”小强气势弱了下去，“师兄有血海深仇，此仇非报不可！”

方黔之无地自容，哀求凌青青道：“请凌仙母准许老夫自杀，以赎己罪之万一！”

众人默然，都认为这是最好的结局了。哪知凌青青突然提高音量道：“不行！这是新的时代，方神策非但没有罪，还有大功！”

方黔之浊泪如泉涌，若以后有替凌仙母赴死的机会他定然万死不辞。众修也明白了凌仙母维护秩序的决心是多么强大，反倒是认为自己有些软弱了，此时心境又再次坚强起来。

他们为着一个共同的目的，唯有坚强自身，也唯有杀死小强了。

凌青青直面小强，最后道：“师兄，我会一辈子记得你的。”

凌青青已经完全成了陌生人，小强道：“师妹真要杀我？！”

“我没有选择！”

终于，如众人所料，果然凌仙母还是要杀救了他三次，于天下有第一大功的师兄。

这一瞬间，众人平复的心中还是再次止不住涌起了滔天巨浪，他们对于凌青青的爱也于此刻到达顶点。那未来的隐患在凌青青的无比坚决之下终于被完全弥合，三母言出法成。法既成，她们自身也不敢违逆丝毫。众修以为自己的衷心没有错付，这就是三母之所以是三母的伟大之处。

小强默然，他有些无奈也有些傲然道：“无论怎么样，我这条命终归是我自己的。任何人想要拿走，都要付出代价。师妹既然要杀我，就要拿出逆天的本事来！”

小强升腾而起，想要远离濯城。凌青青无声无息间破了他的封禁术，实力之强横已无需多言，接下来的肯定是恶战，届时濯城未免遭殃，于是他往远处飘去。

濯城众修当然知道小强这样做的目的，通过凌青青的哭诉他们已经知道小强是天下的大善之人。此时再通过小强这一微小的举动，更加确定了小强的善与美。

“事情怎么会发展走到这个地步呢……”所有人都痛心疾首，这一日对他们来说过得极其艰难，是黑暗和晦涩的。

凌青青跟着飘起来，拦住就要消失的小强，说道：“师兄不必走太远，我要让众人见证！”

“好。”小强不再多言，身为修士的他所残存的凡人感情终究是所剩无几了。肃杀之气再次勃发，弥漫长空。秦尚志、方黔之、杨曦、庄岳和五使急忙撤退远离……

凌青青洒下一片纯蓝之色，像是一块自苍穹之上裁剪而下的蓝布，覆盖在濯城之上。这是信仰之力凝聚而成，保护濯城在此次大战中不受倾覆。

“裁剪虚空！”天地间涌动彩色线条，自六个方位剪向小强，凌青青决然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