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2 试探

“咻~”露在外面的半截剑身回到了剑鞘之中，剑灵也不情不愿钻进了剑鞘中。布常在的这个剑灵沾染了异物变得非常嗜血，每次出来都会饱食一顿敌人的热血。

宝剑回归剑鞘在布常在背上安静了下来，悬在虚空之中的巨大剑影也顷刻间消散。布常在脸上肌肉有些扭曲，最终还是勉强舒展开来，“金祖远道而来，理应随晚辈去龙脊小憩，晚辈这就在前方引路。”

“看来他还不及小洪~”金祖看出了布常在的怯懦，神色古怪道：“也是，今天的牛小强道友是我慈乌氏的朋友，大家不必为了以前的事伤了和气，毕竟布泽贤弟也不是牛道友杀的。”

一场还没有开始的大战由于布常在的慎重而结束，牛小强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他不再回到本体而是仍然保持葬体的形态。

布常在转过身去背对着三人，对着群山叫道：“孩儿们出来抬轿了。”不一会儿，虚空荡漾出几朵涟漪，六个带着黑色脚镣的人悄无声息地抬着三顶大轿出来。

牛小强身躯不动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转了过来，他眼睛空洞地望着六人，发现其中一人竟然像极了唐妙湖。不过这六个人的修为比唐妙湖高多了，他们都是通天境的大修士，但神情木讷像是被雕刻出来的一样。他们轻巧而沉默，失去了生机。

“竟然被炼成了傀儡。”牛小强眼眶中两团黑色的深渊中竟然跳跃着点点鬼火，这是他愤怒的表现。鬼火在深渊之中漂浮，像是悬在天边的星星。

慈乌熙注意力片刻不离牛小强，她注意到了其中的诡异，他双眼之中竟然产生了可以吸收神魂的恐怖秘力。

原来这六人都是仙瞳大陆之中非常有名的役修，以役修的身份修炼到了通天境不说，并且战力超强，百年间竟然杀死了三位飞天境修士。最后龙脊布氏不得不出手剿灭，布常在把这六人炼成了傀儡，作为纯粹的脚力为他终生抬行大轿。

这三顶灰褐色的轿子是用来迎客的，他还有一顶六抬纯黑大轿。没有客人的时候他才会优哉游哉唤出这六人共抬大轿，轿前两个轿后两个，大轿左右两侧各一个，总共六人抬着这一顶大轿。他乘大轿逡巡仙瞳大陆，每一次出行都会震慑天下。

三顶小轿分别停在了金祖、慈乌熙和牛小强身边。后面那人微微抬起轿尾，前一人便双膝跪地掀开轿帘，金祖饶有兴致，赞赏道：“还是常在贤侄会享受啊。”他丝毫不介意，率先走进大轿。

“舒服……”金祖后背轻轻依靠在轿箱之中，他好久没有这样舒适过了。

慈乌熙纯净的双眸之中划过一丝涟漪，问道：“他们还没死吗？”

“公主好眼力，还保留着一些残识。”布常在还以为慈乌熙是在为他担心，“不过没关系，也和死人差不多了，翻不起什么风浪。”

“我不坐。”

“好。”布常在认为慈乌熙一定是有什么讲究，便不再说什么顺手把她边上的轿子连同轿夫都收进残景之中。

“你们也不怕天谴！”虚空嗡嗡作响，牛小强以气流鸣动虚空，四面八方都传出这样的声音。牛小强胸中不平静，他想到了竹曳影，也假想自己如果没有那么幸运，恐怕就是类似的下场。

布常在脸色铁青道：“看来你也不坐，还省了我。”

“你们不怕天谴吗！”虚空又传出嗡鸣声响，牛小强再次怒而发问。他眼中的鬼火跳动得更加频繁，布常在看得不舒服，从新把一个示弱之心激发了出来，“你算什么东西，仙瞳大陆还轮不到你发问！”

刚才金祖的奚落他全部看在眼里，自认为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在仙瞳大陆他就是天尊帝王，什么时候遭受过一丝一毫的轻视，这个时候再也忍耐不住了，“斩你！”气息冲淡云雾，剑吟响彻群山。

布氏高高在上，掌控仙瞳大陆一切——包括修士的前途甚至是生命，从来没有人敢拂逆哪怕是一个不敬的眼神也不行。生来就高贵，按照他们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专门为了仙道而生的，家族之中的言传身教以及天下共尊共爱造就了他们的眼高于顶和气量狭小。布常在身为龙脊布氏排名前五位的战力，他的度量已经算是宽宏。换做布氏其他人来，恐怕一见面就要对牛小强下杀手。

他们自有风度和雅量，却也不能丝毫受辱。

‘斩’字刚完，虚空一柄巨大的宝剑直指牛小强，能量集中在剑尖一点。剑灵也已经出现了，它狂暴无匹像是瀑布从高处跌落冲击在岩石上，化成了一团无所不在的氤氲，正在施展禁锢之术想要彻底封禁牛小强。

“一旦被禁锢，接下来就是饱饮热血。”小人欢呼雀跃，让人忍不住替它高兴。剑灵当然有灵智，它本来就是诞生了灵智的器灵。

牛小强历经过极为艰苦的环境，有些事情他早已不萦绕于怀了。当然可以忍受恨与怒，不平与尖锐，控制自己的情绪也并非是什么难事。此时故意激怒布常在出手，目的就是窥探一下布氏的看家本领。他做了一个决定准备去龙脊，龙脊是布氏的老巢，说是龙潭虎穴也毫不过分，他需要为最坏的情况早做一些打算。侥幸只能是天赐而不能是心存，牛小强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璞~”脚下那一块岩石像是烂泥掉落，牛小强右足一踏整个人向后行去。

对于战斗，牛小强如同走在回家的路上。布常在的巨剑骤然发动，像是晴天雷动让人猝不及防。但是牛小强早已不在了原地，他竟然比剑动还要早一丁点时间。他如鬼魅一样后退，往后踏出一步就落在一座巨大的山峰之上，随后身躯微微摇动又踏出一步，整个人又踏足在另一座看似不可逾越的山峰之上。

布常在大惊，他看到了举重若轻。从来杀人都像是踩死蚂蚁一样切切实实，‘啪’声一响起蚂蚁立刻粉身碎骨，今天面对敌人时却感觉到了虚幻的异样。

金祖并没有掀开轿帘，他全神感知战场之中的一切。这是一个极为难得机会，不仅可以考察牛小强的实力，他也急需知晓布氏这么多年以来是否有了其他的变化。

宝剑携带剑灵追击牛小强，牛小强在群山之巅跳跃。这一座山上牛小强的虚影还没有消失他已经出现在另一座山上了，宝剑也紧紧跟随。由于视觉残留的关系，好像是有许多个牛小强和许多把宝剑立在许多座山峰上一样……这一幕幕像是书本快速翻动一样，由于不是连续的剧情，多座山峰、多个牛小强、多柄宝剑在凝滞中微微晃动着……

感觉是如此的神奇，这也只有在飞天境修士对决时才会产生这样的视觉体验。慈乌熙双眸有些扰动，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眼花缭乱。牛小强这样的神行涉及到了深刻的空间神通，竟然让人生出了不是他在移动而是群山在移动的荒谬之感。

“轰、轰、轰……”就差那么一点点可以击中敌人，宝剑的攻势越来越激烈，视野内众峰峰尖被毁掉了大半。

布常在也脱离了原来的地方，此时站在千丈之外的高山之上，以稳坐钓鱼台的姿态操控飞剑。牛小强向着远方那一座完好的山峰后踏一步，宝剑亦步亦趋追出，两者间隔的时间非常短，让人不知道是人追剑还是剑追人。

“轰~”那一座山峰又被宝剑摧毁，化作完全的粉碎飘落。

“訇~”虚空嗡鸣作响，布常在以虚空共鸣之法传音，“有种别跑！”

剑灵也跟着狂躁起来，觉得敌人像是在油罐中浸透了的鱼滑不溜秋，根本就禁锢不住。布常在心中着急，对方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凡是飞天境修士之间的决斗在一开始就会出现‘纠缠态’，所谓纠缠态就是双方一旦发动攻势就不能随心所欲地逃跑了，非要在战斗之中以一定的攻击才能换取逃跑的空间优势。如果你全心全意逃跑又没有攻势，那么势必会被全力出击的敌人重伤。就好比是溺水的人，如果保持从容气定神闲还不至于立刻沉入水面。如果光顾着‘逃跑’，那么挣扎之态会使人立刻沉入水底。

纠缠态产生的主要原因就是飞天境修士每一击的能量都太过浩大，而这股浩然的力量又在有限的空间之中击中爆发。当两股不一样的能量相遇时它们就会彼此纠缠，而决战的两人也会陷入能量旋涡之中。纠缠态不仅在飞天境修士的决斗中存在，就是在通天境修士的决斗中也会偶尔见到。

所以在决斗之中的两人，一旦陷入纠缠态当中，不仅要想方设法杀死敌人，并且还要时刻适应乱变的能量涡流。涡流以自己为中心而产生，所以想着要逃跑是不现实的，因为身处涡流中心的人所受的绑缚之力最大……

纠缠态没有产生，布常在产生的能量涡流也覆盖不了牛小强。牛小强把这样大尺度的群山‘缩小’变成了小尺度，他就在小尺度上来回跳跃，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当真如鬼魅一样。

慈乌熙咋舌，同时也钦佩不已。

金祖默不作声，他在想象。如果自己有一天面对牛小强，那么第一击该如何出才不会产生今天布常在面临的这种情况，“恐怕他在面对战力越强的修士时感觉会越敏锐，不等人出手他就可以逃了。”

怎么可能逃跑，金祖完全不了解牛小强。如果牛小强是个喜欢逃跑的修士，那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怎么能撑到今天以化龙境媲美飞天境的地步。牛小强行动在对手意动之前杜绝了纠缠态的产生，并没有直接面对布常在的进攻。一是为了试探布常在的战力，二是为了挫败他的锐气。毕竟布常在没有经历三母之战，也不明白那是什么样的战斗，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水准。今天的战斗就是要让他明白，除了三母之外还有许多让他们不敢小觑的修士。无形之中也能让布氏更加‘安分’，不至于对夜啼大陆产生冒险的疯狂的念头。

牛小强的所思所想非常简单，甚至有些单纯和幼稚——就是恢复仙道的本来面貌。

单纯是一种境界——还要在深刻之上，但是需要以超绝的实力做依托。凶恶的仙途之中动不动就会身死道消，想要单纯就要冒着被人一巴掌拍死的风险。牛小强一直单纯，以前实力不够导致在鬼门关来回了数十次，但始终不改其志。如今的牛小强也依然单纯，但是已经具备了超绝实力，天下再也没人能一巴掌拍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