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淹人唱的歌(10)

混乱持续了一整晚。

起先这种混乱只是铁民们的杀戮与争抢战利品。

但在后半夜的时候,一条原本关在笼子里老老实实的猎狗却突然窜了出来,并发疯了似得满城堡狂吠乱跑,惹得此地局面更显疯癫。

不过整体大局却不会因此而改变。

于是当第二天的太阳从远处海洋尽头升起时,这座名叫长鞭堡的城堡已经彻彻底底换了个主人。

城墙上标志原主人家族的白底荨麻长鞭旗帜被随意扯下,任凭踩踏。城内的军械库眼下也被搬了空,之前还曾是一群挖矿奴工的村民们此时纷纷穿上了士兵甚至贵族领主才能够使用的盔甲武器,这让他们看起来仿佛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然而城堡内那些历经惨剧的幸存者们却永远也不可能忘记,他们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第二天的清理当中,几十具死尸从城堡各处被搬运出来,扔到城墙外的护城河中,伴随着噗通声响消失在了人们视线当中,无声无息,仿佛从未有过他们的存在。

城堡原主人陶尼家族的家眷们此时被严密关押在一座高塔当中,由厨子莱恩带队把手——当然他现在应该叫做莱恩队长了。

另外一位跟随而来的元老,老酒鬼派斯也摇身一变,成为了把手城墙的大队长之一,他比莱恩更混得开一些,短短时间内就已经同他的新伙伴们打成了一片。

蓝礼则一直等待着淹人给他分配船只与人手回老威克岛求援。

期间他有在城堡内碰到过那位他曾出手帮助的年轻女人,对方却只是紧抱着自己的孩子,对全副武装的少年士兵目露憎恨。

他同样也看到了在那村口狩猎时放过的那个更年轻的母亲,可惜却是从城墙枪尖上见到的,她不再完整,凄惨地混到了只剩下个脑袋。

“她是叛徒,想要通风报信,所以戈德把她给宰了。她的崽儿倒是幸运,还不记事儿,不然也要一起杀掉。”老酒鬼在他驻足观察时解释了一句。

“她确实够蠢的。”蓝礼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老酒鬼抬手摸了摸下巴的胡茬,目光充满狐疑。

战斗结束后,城堡内有传言说哈尔亲手杀死了个自己人,还把上门找他理论的受害者亲戚给推下了水井。

于是有人去找淹人牧师告状,但这事却被牧师暗中给压了下去。

……

等待的时间并不算长,当天下午,淹人牧师就安排好了一艘小快船与配套的六位水手。

粮食补给早就已经准备完毕,没什么可犹豫的。蓝礼当即前往城堡不远处的海岸线。

“不用害怕风暴之神的愤怒,淹神会庇佑你。”亲自来送的淹人如此说道:“你要尽快赶回来,我们在这里守不住多久。”

“我保证以最快的速度。”

蓝礼点了点头。

时间是降临这里的第九天。

而那三件事情当中,他已经完成了两件。

抵达橡岛的目标最先完成,得益于昨晚一位莫名其妙窜出来袭击他的前矿工,杀死七个铁民的任务也宣告终结。

此时如果有人看向他左手,那么就会发现,原本空空如也的中指处,正戴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青铜圆环,圆环颜色阴沉发黑,隐隐有鬼眼凸起——

【死者的凝视:这是一枚由死亡之人临死前意念凝聚而成的戒指,使用它,你可以唤起目标内心中最深沉的恐惧(6/7)】

原本这戒指能用七次,但蓝礼刚获得时试验用法用掉了一次。这是必要的,他倒也不心疼,反而因此有了个新想法。

……

今天海风正顺,随着船帆膨胀,小船开始朝着橡岛西边方向航行而去。少年站在船头,注视着海岸与淹人高大的身影越来越渺小,直到最后完全看不清,他这才收回目光。

这艘船很小,也只有这么一层,扫视而去,所有人都一眼可见。

船上的六位水手此时正在兴致勃勃交谈着什么,但面对少年的目光,他们却胆怯地压低了声音。

铁群岛奉行奴工制度,铁种们从外面抢来的俘虏构成了铁群岛的奴工阶级,而奴工虽然与可以被买卖的奴隶不同,却也是低人一等,没有自由。

眼前这些正是奴工阶级。

不过大海广袤又千篇一律,随着航行的持续,他们就渐渐与蓝礼熟络了起来。

“罗德斯国王真的能招来鱼群,招来海怪?”一位有着栗色短发的年轻奴工好奇地问。

“听说是这样。”靠坐船头,抚摸着左手小指上戴着的青铜戒指,蓝礼心不在焉地回答:“我准备去求证一下。”

“如果我将自己奉献给伟大的淹神,真的能获得自由?”另外一位苍老的奴工浆手抱着希望地问。

“只要你挺得过受淹仪式,你就能洗脱奴工身份,甚至成为一名淹人牧师。”棕发少年道:“你的子女从此也会成为自由人。”

蓝礼不是个土生土长的铁民,但他在海难漂泊中却也渐渐了解到了他们中的许多习俗,他甚至还了解淹人卢卡斯曾经就是一位奴工。

“你在长鞭堡抢了几个盐妾?”另一位少年浆手好奇地问:“有长腿简妮吗?她很漂亮,我希望是你抢了他。珊娜也很好看……也许你连她也一起抢了去?”

铁群岛习俗独特,与维斯特洛大陆不同,他们并不奉行一夫一妻制,他们可以在外面掠夺女人,然后强娶当妾。

这就是所谓的岩妻、盐妾。

在群岛内,每个铁种都可以在外面抢回几位甚至十几位的盐妾,但只准许有一位妻子,而妻子的身份必须要是群岛本地人。

“没有,一个都没有。”蓝礼耸了耸肩,“因为我不肯定,按照规矩,到底能不能抢铁种自己人当盐妾。”

这只是蓝礼的一个借口,但浆手们对此却也充满争论。

“这好像的确不合规矩。”

“规矩还说铁种们不能打自己人咧,现在不也没人理会。”

“那些不是自己人,卢卡斯大人说他们是一群背信者……”

……

海上的漂泊让蓝礼与这些奴工们很快就混熟了,一头红发,对所有事情都充满好奇的戴尔、沉默寡言的大小罗伯,满口黄牙,身材干瘦的老鲁姆,以及瞎了只眼睛的威尔斯……

他们看起来都是很不错的人,一如曾经的厨子、酒鬼、与淹人。

他们也很努力的在划桨,在光头监工恩格的注视下,很少见到偷懒。

与他们相处时,蓝礼总是会想到最开始起航时与自己一起的那位同村少年,想到被自己不幸丢失在了大海中的那枚鹅卵石,想到他谈起国王和淹神时的语气。

如果他活着抵达橡岛,他的表现会是什么样的?

他好奇,但这个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

返程的这段路途并没有遇到什么太大的风浪,风向也基本都很顺利,来时一行人用了八天,返航却不需要那么久,或者说快得多。

日升日落,小船时而升起风帆,时而响起划桨吆喝。

两天之后,一处朦胧海岸线摇摇可见,这次旅途算是抵达了终点。

……

老威克岛的沙滩处仍旧营地密集,一些穿皮甲的身影来回穿梭,浅滩处有许多裤腿卷起至膝盖处的捕鱼者存在,但最先发现小船的,却是海上漂泊着的斥候船只。

小船被一条斥候船拦截了住,蓝礼说明情况后,他就告别一众奴工,被带到这艘双桅帆船上了。

“陛下正在主持仪式。”

斥候船的大胡子船长如此解释着,充满羡慕地道:“今天去受淹的小子们可真幸运,我敢打赌,他们不久后都会成为响当当的铁种。”

“那围观的人想必很多吧?”蓝礼询问。

“当然,国王陛下很少亲自动手的。”

蓝礼哦了一声,目光看向随船只前行而缓缓后退着的沙滩海岸线。

这里似乎与他离开时差不多,一眼望去,连绵不绝的粗布营帐坐落密集、袅袅升起的篝火青烟随风消散、吆喝叫卖的随军商贩、奔跑玩闹的稚童、以及远方一处高耸山丘下,那排着队等待受淹的长长队伍。

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充满了生机,充满了和谐与宁静。

他最后在这山丘下的浅滩处见到了“自己”的国王。

那是一个赤裸上身,五官硬朗的年轻男子,此时他正站在及腰水中,在亲手为一位金发少年举行着受淹仪式。

可惜尽管他的祈祷高亢有力,亲吻也充满神圣感,但不断痉挛的受淹者最终却还是没有苏醒过来,而是变成了一具冰冷的死尸。

“父亲需要他,比我们更需要。”淹人国王不见有任何异色的起身宣称,“他会成为父亲流水宫殿中一位优秀的好水手!”

周围围观受淹的一群人闻言大声欢呼了起来,声音震天响。仿佛见到了什么喜事。

“由神圣的淹神之子亲手送到伟大神明的流水宫殿中,那是无上的荣光啊!”大胡子船长也在一旁唏嘘感叹。

蓝礼闻言眯了眯眼,注视着那复又开始举办仪式的年轻国王,暗暗确定了自己的思路。

于是当牧师国王淹完第四个人,终于有空闲面见他这个从橡岛返回的使者后,蓝礼踏步上前,大声宣称。

“陛下,我带来了卢卡斯大人的书信,以及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关于伊耿·坦格利安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