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算计孔颖达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这句话在后世被网络小说用烂了,很多主角都用这句话吊打过土著。然而却很少有人知道这个梗的来龙去脉,以及不同的解法所代表的意义。

这句话在古代只有一个解法,就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因为愚民政策是数千年来统治者惯用的手段。他们认为百姓知道的太多就会变得狡猾不好管理,还是愚昧无知些比较好。

什么时候开始有人质疑这句话呢?清朝。

是的,你没看错,就是被后世黑的体无完肤的‘我大清’。

(其实被认为最黑暗的清朝反而诞生了最‘激进’的思想,某些放到二十一世纪都不落后,不得不说是个讽刺。大家有兴趣可以去了解一下,这里就不过多描述了。)

因为清廷的黑暗和禁锢,让很多的文人开始寻找原因谋求出路。在独尊儒术的天下里,他们只能从四书五经里寻找答案。

然后就有人发现了这句话,换个断句的方法,居然有着截然不同的意思。

于是,一场关于断句的大争论就开始了。

孔子的原意到底是什么已经无法知晓,所有的解读都只是猜测,自然谁都无法说服谁。大家各抒己见打的不可开交。

最终有两个答案成为了主流,一个就是流传了数千年的那个解释。这个解释之所以没有被摒弃大多是因为有一大群‘孔黑’在主导——这么大的黑点,怎么能让你洗白了呢。

另一个就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岳山也是在网络小说上看到这句话的梗,专门翻阅了资料才知道,这句话闹出了多大的学术争论来。

这他感慨万千,标点符号是多么的重要呀。

言归正传,既然要和大儒争辩,这么经典的梗自然不能不用。

岳山知道自己的斤两,和大儒比学识简直就是找死。别说孔颖达这样通晓百经的人,就算是普通读书人都能碾压他。

后世大多数人读书都是‘不求甚解’,看一遍知道什么意思就可以了。古人读书那都是先把书通篇背诵下来,然后逐字逐句的解读。

完全没有可比性。

所以和人家探讨学问就是找死,想不丢脸唯一的办法就是掌握谈话的主动权,用后世大儒的研究成果来击倒对方。

用这个梗还有一个原因。孔颖达是孔圣的三十一世孙,而这句话的不同解法也直接关系着孔子的位格。

前者是附和统治阶级的保守愚昧愚民思想,后者是大胸怀教化天下万民。

如果说第一种解释是圣人初级阶段,那后一种解释孔圣直接就登顶了。

作为孔子的世孙,孔颖达会固执己见坚持第一种解读,还是捏着鼻子接受岳山提出来的全新解读?

几乎不用考虑。

可以说,在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岳山已经挖好了坑就等着孔颖达往里面跳。还是心甘情愿的那种,跳进去之后还要感谢岳山给他刨了这个坑。

往大了说,一旦这种解读传播开来为世人所接受,所有孔家人都要承他的情。

是的,一句话的不同解读就拥有这么大的威力,这就是学术的奇妙之处。

而此时的孔颖达并不知道这些,听到这个提问,他从鼻孔里发出轻蔑的冷哼声。刚才你问的那么犀利还以为有真材实料呢,没想到第二个问题就露馅了。

这问题他最少知道三种解法,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大儒。

“民性皆善,故可使由。民性不皆明,有智在中人以下者,故有不可使知者。若在上者每事于使民由之之前,必先家喻户晓,日用力于语言文字,以务使之知,不惟无效,抑且离析其耳目,荡惑其心思,而天下从此多故……”

孔颖达张口就是一大堆晦涩难懂的语言,听的岳山是一个头两个大,不过还好大概意思他是听懂了。

这老头学识渊博,但还是没能摆脱时代的约束,依然是第一种解读方法。

听到这个答案,岳山忍不住露出了得逞的笑容,可在外人看来就是红果果的不屑。把孔颖达气的差点跳跳脚。

好不容易把话说完,孔颖达质问道:“这个解释不知道岳男爵可满意否?”

“呵呵……”岳山轻笑一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请问在孔学士眼中孔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孔子自然是个伟大的人,是至人圣人。”孔颖达昂首道。

岳山笑道:“先秦时代学问为贵族专有,黔首没有学习文字的资格,正所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就是这个道理。

孔子是第一个打破传统创办私学的人,不问出身不问门楣有教无类,凡是虔心向学者皆倾心教导。

他把一生精力奉献给教育事业。共收弟子三千,七十二贤人,不记名弟子不计其数。他自己也说过“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

这一番吹捧孔子的话可是把孔颖达听的犹如三伏天吃冰棍,舒爽的浑身毛孔都打开了。对岳山不禁有了一分好感。

这小子也不是那么可恶,还有抢救的价值啊。

就在这时,岳山的话锋一转哂笑着问道:“敢问孔学士,一个把毕生精力献给教育事业的人,怎么会说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样保守愚民的话?”

说道这里,他声音陡然变的尖厉起来:“是孔子口是心非,还是后世不屑子孙为了一己之私胡乱解读?”

“闭嘴。”长孙无垢和孔颖达同时喝道。

“孔子岂是你一个无知稚童所能置喙的。”长孙无垢抢先喝斥道。

她是在保护岳山,把他质疑孔子的话归于稚童无知之言,意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而岳山并没有顺坡下驴,朝长孙无垢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再次问道:“孔学士,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孔颖达默然,他已经被逼到了墙角。

他真的没有想到,千余年来公认的解读居然被一个十岁的稚童给质疑了。而且还有理有据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如果给他一定的时间思考,他自信能找到合理的解释。可很明显,眼前的少年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更让他不能接受的是,他内心深处居然真的有些认同这个质疑。提倡有教无类的孔子怎么会说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样的话来?

可是这句话明明白白的写在论语上,还能有错?还是说千百年来大家都理解错了,这句话真的有别的解法?

难道这个少年真的掌握着一种完全不同的解法?他既不愿意相信,内心深处却莫名的有些期待。

该怎么办?

坚持固有的解读?那就是在否定孔子的伟大。可要是承认自己的解读有问题,那就是在认输。向一个十岁的稚童认输,他孔颖达颜面何存?

祖宗的荣耀和自己的颜面哪个更重要?

孔颖达没有任何犹豫就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