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春江谢寒雨

江流儿脸色苍白，心情激荡之下，真气狂窜，“哇”地喷出一大口血来，右手用擎鱼剑支撑着身子，摇摇欲坠。

“师弟！”

真气错乱，本来以江流儿真气所化的虚罩自是烟消云散，却没想到传出来的第一声，竟是石清霜惊怒交加的叫声。

叫声传来，江平拒认出了是石清霜的声音，担忧地转过头去，正好瞧到了江流儿呆呆望着地下断臂的那一幕。

“流儿！”一声怒吼从江平拒口中而出，穿云裂石，直干云霄！

江平拒睚眦欲裂，心中怒气直如一座汹涌的火山，立时便要喷薄而出，右手并指如剑，骤然涌起一团极为耀眼的白光，就要运起“星尘指”中最为凶狠的一式“斩星剑指”，将那乌袍男子挫骨扬灰！

声浪传来，带来一阵呼啸而过的罡风，竟将乌袍男子的衣帽吹掉，露出了其内的面庞，竟让见到的人俱是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其上伤痕林立，竟将一张脸分成了十余个部分，格外狰狞，令人望而生畏；可看其横眉冷色，狂放不羁，不禁让人扼腕叹其若是面目完好，又该是何等一个倜傥浪子！

“你是。。。”江平拒见到那乌袍男子面目，脸色一怔，惊疑不定，右手斩星剑指竟是一窒，迟迟不肯点出。

那乌袍男子感到本来遮住其面目的衣帽掉落，竟是一愣，片刻后竟有些歇斯底里，面露疯狂之色，右手斩红尘饮着江流儿的鲜血，冒出妖异红光，吞吐不定。

看到江平拒惊疑不定地望着自己，蓦然大笑起来，对着江平拒叫道：“江谷主，短短二十年，您竟已认不得显儿了，好生让人寒心！显儿却是日日念您，夜夜思您，即使您化成了灰，也是会立时将您认出！”

“暗星骄龙，汤显？”

登天台上神智尚存的长老听到其说出的“显儿”二字，俱是脸色大变，惊疑不定地望着那个执着血色薄刀的狰狞男子。

汤显看着周围的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之中，俱是流露了几丝害怕，对着江平拒，充满恨意地一字字道：“哦！必是显儿脸上这些刀痕让您觉得陌生啦！这些刀痕俱是显儿为铭记您的大恩大德，而一刀刀划在脸上的，这每一刀，都是显儿对您的滔滔感激之意！”

江平拒望着那狰狞仇恨的脸庞，右手斩星剑指发出的白光摇曳不定，显示出极不平静的内心，眼神之中愧疚神色一闪而过，对着汤显低低道：“你。。竟还活着。。”

汤显冷笑一声，嘿然道：“自然活着。那日你将我逐出六合谷，怕是怎么也想不到我会正好遇到前来的幽宗主，被其所收留而保得了一身性命罢？”

江平拒猛然转过头去，望着看不出表情的幽伤秋，说道：“是你。。。”

幽伤秋看着江平拒那似是愤恨又似是感激的眼神，竟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一痛，有些嗤笑地讽道：“兽神宗自是不比六合谷爱惜羽毛。正魔相恋于幽某看来，不过寻常，哪管他什么千夫所指？又为何不能收留？”

江平拒听到幽伤秋所说，面色似是受到不小的震动，竟是无言以对。片刻后，轻闭上了眼帘，让人看不出其内心所想，沉声道：“便战吧！”

话音刚落，右手斩星剑指就已点出。

一道耀眼到刺目的白色剑芒，携着一往无回的气势，如裂空剑虹，轰然斩向了汤显。

汤显感受到面前那股毁天灭地的白色剑芒，脸色一变，不过转眼就被疯狂之色代替，右手将斩红尘高高举起，如春江怒水，倾然劈下！

一道半月形血色刀芒倏然而出，与白色剑芒轰然相撞，激起一圈气浪，被扫过的人俱是面色一白，有那功力稍弱的，更是吐出一口血来。

下一刻，白色剑芒光芒大盛，竟转眼将血色刀芒吞噬，去势不减的斩向了汤显。

“嘭！”汤显只来得及将斩红尘横在胸前，便被斩星剑指击中，连吐三大口血来，硬生生拖过了十余丈之远，才轰然倒塌。

瘫在地上，面色苍白不已的汤显竟是怔怔地看着天空，片刻后，头猛然一转，朝着江平拒恨声叫道：“江平拒，今日你不杀我，将来必定让你后悔莫及！”

江平拒却置若罔闻，转身右手又是一式斩星剑指，劈向了幽伤秋，迫得他侧身躲过；同时身影化作一道疾光，向躺在地上的杨天祺掠去，嘴里蓦然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大喝道：“汁公，杜公，你们去将赤公救出，我来助杨公恢复真气，然后再合力把青彦救出！之后。。”

说到这里，竟是顿了一顿，脸色陡然变得肃穆凛然，冷意四溅，一字字道：“结六合阵！”

话音落下，登天台上，无论六合弟子还是兽神宗弟子；无论幽伤秋，还是杜迎松，竟齐齐色变。

杜迎松望了一眼身旁血色沾染了衣裳的严珈，曾经的宏图野心在此刻竟陡然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剩对着严珈那荡到心里，既怜又惜的温柔眼波，面色蓦然一肃，喝道：“谨遵谷主之令！”

月光倾洒到汁连奇身上，映出他依旧漠然的脸庞，听到江平拒的话语，他面色未变，只是微一点头，接着，就见神水剑光芒骤然大盛，蓝光一闪，竟消隐于虚空之中；其面无表情的脸上嘴角翕动，响起了他平缓得没有一丝起伏的字字声音：

“水色天地，春江谢寒雨。”

水光漫溢，天地间仿佛在刹那之间就被染上了一抹淡蓝色，苍穹之中，不知何时，已是聚了朵朵青蓝色祥云，“淅淅沥沥”洒下微微泛着蓝光的雨水，在空中连珠成丝，斜斜地交织出一幅壮美的诗情画意。

雨水落到六合谷中人的身上，渗入还未干的伤口；只见伤口在雨水滋润之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结疤，掉落，露出新鲜粉嫩的肉来。

好一场极光蓝雨！

“轰隆隆！”

耳边，蓦然传来湍急江水汹涌而过的轰鸣之声，直让六合谷的众人以为天帝江便就要自眼前而现；轰鸣声愈来愈大，渐渐震耳欲聋，寻声望去，只见在苍穹的尽头，一江怒水映着日光与月华，带着磅礴与杀机，如一道横贯天际的长虹，朝着那号称“陷仙戮神”的四象寂灭阵汹涌而去！

“嘭！”

一声穿云裂石的巨响轰然响起，那道汹涌长河与四象寂灭阵的暗色结界决然相撞。

“吼！”“唳！”“叱！”“呎！”

四声兽吼怒而响起，龙须，龟甲，凤翼，虎爪陡然激射出四色光柱，在空中汇聚成一个暗色光球，隐隐更有雷鸣声传来，乍然绽开，数千道暗色光丝如一张宽逾十余丈的渔网附在空中，然后，遽然插进长河之中，竟是阻得汹涌长河一滞！

汁连奇漠然依旧，剑指一转，悬于空中的水中月竟发出“叮”地发出一声脆响，音色空灵，宛若冰泉击石，令闻者心神不由一清。

只见那道汹涌长河在此声响后，微微一亮，竟从长河四周浮出缕缕淡色水雾，隐隐化出了一道朦胧水影，远远望去，竟是神水剑影！

登天台上那资历极深的黑水长老望见那道朦胧水影，面色竟骇然一变，脱口喃道：“水光剑影。。。汁公，他竟已参悟到了这一层。。。。”

玉碎声起，那千道暗色光丝竟遽然而散，消散于长河之中，再没法阻止长河与结界相撞。与此同时，登天台上，接连响起了四声闷哼，隐隐更有吐血声传出。

汹涌长河庞然而去与那暗色结界不断相撞，竟肉眼可见的将那似是虚化的结界逐渐变薄，隐隐竟能看见结界之中，满衣血污，狼狈不堪的赤裂寒了！

内中赤裂寒竟似亦有所感应，面色一肃，嘴巴一动，就以只手撑地，接着，从撑地处遽然升起万道火光。

有那离暗色结界近的人，竟隐隐约约听到了结界内传出的声音，威严而又自负：

“尊火三重天，赤帝天！”

“唉。”

悠悠帝皇一叹，似在哀民生多艰。

太息声落，一道高约数百丈的庞然身影自虚空遽然而现，正正站在那四象寂灭阵的暗色结界之前。

脸庞隐于云端，仅露出的冷眉与赤髯已是不怒自威，让人望而生畏；赤袍长披，雕刻着六爪金龙；左掌抚于右手手背，右手悬在身前小腹处，五指微弯，竟似握住了执掌天下的权柄。

“寡人。。。”

云端的尽头，陡然降下一道威严的皇者声音，震耳欲聋，响彻苍穹；语气决然，就似要大刀阔斧，纵然焚灭万人，亦要涅槃世间！

话音落下，火浪聚涌，在威严皇者的右手之下，竟陡然出现了一柄宽约数十丈，长约百丈的烈炎火剑，熊熊燃起灭世之火，直指四象寂灭阵！

“为民！”

天地一震，烈炎巨剑轰然而下！

气浪狂舞，火风激旋，竟吹散了那刚刚挡在庞然皇者面前的流云，露出了其不怒自威的脸庞。

却是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