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魔女

棕色肌肤，褐色长发，长而尖的耳朵，蓝色眼眸……是那位不知名代理人的女随从之一！

佛提瑟文无比震惊。

他为自己遭到袭击而惊，为袭击者的身份而惊，但最震惊的是袭击者用的法术正是自己所用的“次间行走”！甚至还有人体结界！！

没错，“次间行走”他绝不会认错，人体结界也是，对方脸庞上显出的魔纹印记就足以证明！！

这个女随从竟然是我的同类！！？

在他震惊的时候，时间没有停止，袭击者也就是伊芙接着施法——

“电击”！

高威力紫电顿时劈在被冻结的佛提瑟文身上，给他造成极大痛楚！

“呜啊啊啊啊啊——”佛提瑟文不禁发出惨叫。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惨叫过了，眼前的少女给他造成的痛苦远超刚才的露维塔和维克多！！

这不是普通的“电击”，刚才那也不是普通的“冻结”。

显然这是少女蓄势好的突袭，要的就是一下子杀死他！

不！

我不要死！我不能死！！

追求死亡的男人在面临死亡的瞬间爆发极大的求生意志，超限激活自身人体结界，抵抗攻击的同时发动反击——

“空刃”！

多道黑痕凭空裂出，像是有许多黑色刀刃猛地劈向目标，其中每一刀都能把少女的身体整个斩开！！

然而少女似乎早有预料，在黑痕出现的刹那就向后急退，潜入次层空间当中！

这怎么可能！？佛提瑟文接着震惊。

在这么多道空刃扰乱空间环境的情况下仍然如此从容地运用“次间行走”，这让他感到不可思议！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其中难度之大，就像是往水波混乱荡漾的湖中投入一大块石头而不接触到任何波纹一般，几乎不可能。

可是这位少女……这个神秘女随从做到了，就在他的眼前！

无论她是怎么做到的，都证明她掌握“次间行走”的水准远在他之上！！

这就是他为什么没能察觉她靠近的原因。

还有人体结界……佛提瑟文脑中闪过对方脸上显现魔纹印记的景象。

将魔纹刻在人体上是很危险的操作，所以都是尽量刻在非要害部位，比如他的魔纹大部分刻在双手臂、肩膀以及双腿上，少部分刻在后背和腹部，即使如此也有很多孩子承受不了痛苦而死。

然而对方的居然刻在脸上……也就是头部！

她要为此承受多大的痛苦？为什么不刻在其他部位！？

震惊与疑惑都是一瞬间，脑中念头掠过后，佛提瑟文意识到现在还在战斗。

对方会从哪里出现？要提前感知到位置，锁定……

轰！！

突然有爆炸声响起。

佛提瑟文遭到强力冲击，飞了起来！

他在半空想要调整姿势，却发现下半身失去了感觉。

回旋着向下望去，见到了难以置信的景象——

他的下半身留在原地，仍然被冰冻住！！

彭！！他的上半身重重落到地上，溅出鲜血与内脏，一塌糊涂。

原来对方是故意逼迫他爆发反击，消耗掉结界之力后，再施放真正的杀招！

生机在急速消退。佛提瑟文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来临。

他不想接受，不能接受，不敢接受……可死亡并不会停下脚步。

呆呆望着俯视这边的红袍少女，佛提瑟文在人生的最后，突然很想知道她是谁，叫什么名字。

他用尽剩余的所有力气向她问了出来，然而实际问出口的是——

“你的身上……刻着多少道……”

魔纹。这才是他真正最在意的事物。

他作为孤儿，被收为实验材料，身上被残酷地刻上许多魔纹……是魔纹使他痛苦，也是魔纹成就了他，承受了痛苦的他将痛苦带给他人，最终也将带着痛苦死去。

在最后的最后，佛提瑟文想要知道，杀死自己的同类又究竟背负了多少。

伊芙看着他。

她不想回答这种问题，但是对于这位曾遭到摧残的男子，终究有着些许怜悯。

“六百六十六道。”她答了出来。

六百六十六？

六百六十六！？

佛提瑟文再一次震惊，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但这样的话就能解释为什么要在头部刻纹，是因为身上不够位置了啊！

这是何等恐怖的刻纹数量！这其中蕴含的残酷与痛苦，是即使习惯了残酷与痛苦的佛提瑟文的想象也不能及的，是不应碰触不该窥视的深渊般的黑暗！！！

竟然有人可以背负这么多吗！？

承受了那么多的……还能称为人类吗？

佛提瑟文是有着一定程度自知之明的，他认为自己算是个怪物，然而在这一刻，他看到了远超于己的存在！

那是怪物中的怪物……不，不对。

看着对方的眼睛，佛提瑟文清晰察觉到她与自己不同。

她虽然是怪物，但她仍然有着自己失去了的东西。

她还是人类。

所以不该称她为怪物，而是——

“魔女……”佛提瑟文仿佛朝圣般念出这个名称。

伊芙的眼神波动了一下。

佛提瑟文还想说什么，但他的生命耗尽，就此离世。

伊芙确认对方死去后，才慢慢走近，为他合上双眼。

她之所以杀他，是觉得他太危险了。像他这样被残忍摧残所扭曲的人，活下去只会伤害他人以及自身。

如果有奇迹发生，或许他可以得到救赎，但与其寄望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的奇迹，还不如就这么让他解脱……伊芙这么认为。

奇迹可遇而不可求，如果他注定能得到救赎，那即使死了也能遇到奇迹，就像她一样。

如果不是我，而是主人看到这场战斗，又会怎么样呢？伊芙忽然想。

这应该视主人的意愿而定。主人想要他们活，他们就能活，想要他们死，他们就会死。

不像她，她只能看着一个人死去，然后自己杀死比较有威胁的那个，留下没太大威胁的那个。

伊芙向倒地的露维塔走去。

这位艾德里尔小姐真是走运——快要死了却被路过的魔女所救，这可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才会有的运气。

……

里昂·兰达正在接近中心处。

即使有着准备，发生的事情还是超乎了他的预想。

生命难保，唯有解开真相以寻求生机……即使这是绝路，也起码要知道真相才死去。

一路行来没遇到其他人……不，遇到了，只是都失去了神智，相当于死人。

这是巧合，还是自己被与其他尚存神智的人隔离开了？

无论怎样，里昂都只有前进。

终于抵达目的地时，他发现这里是入门大厅，也就是一开始见到其他人的地方。

女仆安娜静静站在楼梯旁，像是在等待客人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