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悖论

大方扫了眼张念,然后看回报纸道:“想到了,那就说吧。”

张念说:“教授,我想到了管家为什么被杀,但是我还是猜不到,您带走的是哪一个。”

她的话先是让学生们一阵阵惊喜,他们见到了胜利的希望,但是那讨厌的“但是”两字,又让他们开始担忧,觉得这很可能将是教授出尔反尔的切入点。

小人嘛,总是无信的,难道飞得高就能掩盖自身卑鄙的事实了嘛?

当然不能!

在众人目光中只见半空中那卑鄙小人,闻言轻轻收起报纸,又从不知哪里拿出一杯热腾腾的清茶,抿了一口后将其随手放置在空中,随后看向了天花板似在考虑,活脱脱一副官腔小人的轻慢做派。

没过多久大方开口道:“啧,这倒是不太好办,我的前提是正确回答全部三个问题,才会有优评和三分,而如果你们无法解答第三个的话,那么我也没办法给你们学分啊,毕竟学校制度摆在那里,我也是没办法啊。”

大伙一听此话,顿时在心中怒骂:你这老混蛋束缚我们的时候,怎么不考虑学校制度,你连人身自由这种基本人权都不顾了,还学校制度,我呸死你哦!

张念看着大方的做派,忍不住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她揉了揉鼻尖似在憋着笑,此刻连张念自己也没感觉到,她近来一直极力藏在心底深处的那层悲凉的上方,正缓缓回淌着暖意。

张念用悦耳的声音说道:“但是像您这样无与伦比的人物,并不该被凡俗规矩所束缚,我觉得除非您自愿,不然没有规矩能束缚您,我们这样的求学者,无一不是抱着能得到您的启发,甚至最好能学会您的思考方式这种想法,才聚集此地的,当然优秀的评价与额外的学分,也同样是我们努力的目标,也是一点点小小的惊喜与期待,所以我们希望您能够满足,来自于我们的这点,小小的愿望。”

在张念说话的时候,大方保持着身体微侧,靠在看不见的扶手上,做出面无表情的倾听状。

等张念说完后,大方没有马上回应,过了几秒之后,他才微笑道:“马屁与讨价还价我见过很多,但是能把两者结合的如此巧妙,你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你的话让我颇为满意,我会考虑的。”

此刻,学生们无不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张念,明知教授之无良已然极致,却还能忍住恶心,说出这么一番违心的话来,这种付出如何能够不让人佩服!这简直太伟大了!这小姑娘为了他们,竟然可以去奉承那个无良老匹夫!真是太厉害了!这种牺牲简直太让人钦佩了!

张念的一番话,让她吸粉无数。

王辰用震惊的眼神望着眼前的小姑娘,他觉得张念的话,简直为他开辟出了一条全新的道路!王辰瞬间决定,必须要找机会跟张念探讨一下,该如何与教授正确交流。

得到大方的回复后,张念说道:“我觉得那个管家确实是自杀的。”

从张念站起到现在的这段时间内,李晴芳和眼睛男一直在皱眉思考,在张念肯定的说出结论后,两人的眉头还是未曾展开,因为里面有矛盾。

“理由呢?”大方不置可否反问道。

“理由就是管家说的那句话。”张念说道这里看向了周围的同学,微笑道:“还记得教授去第六层之前问过管家,他的主人有没有给他下过限制,管家回答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我们都知道,这是句笼统到极点的话,如果真要一丝不苟的执行,那么它的涵盖面同样也细微到了极致。”

“这个极致,肯定也包含了教授提出的‘那一个名额’在内。”

“名额的争夺,必然包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因为这个名额关乎着自由。”

张念的话让大胆女生皱起了眉头,她问道:“所以他就自杀了?我觉得有些牵强。”

张念点点头道:“砍掉头颅对我们来说确实是死亡,但对机器人却不一定,而证据就是教授在最后同样对管家发出了邀请,如果他真死了,教授何必对一具死尸说话呢?还有手术台上的那三个也是很好的佐证。”

“那管家不能拒绝么?为什么会采用这种看起来这么极端的方式呢?”大胆女生又问道。

这个问题让张念抿了抿嘴唇,似颇有感触,随后道:“我觉得应该是,他确定了某一个人才最应该出去,同时又害怕自己经不起这个诱惑,抢夺了对方的名额。”

“毕竟每个生命,都是向往自由的……”张念低声道。

这时李晴芳问道:“那么那三个人呢?他们也同样具备了名额的资格,管家为什么能保证不是他们之一呢?”

张念摇头低声道:“不,他们已经拒绝了,在他们、他们各自做出选择之后。”

众人一阵沉默,李晴芳不太想再次反驳张念,虽然还有个最大的矛盾。

此时,刻板的眼镜男摇头道:“我觉得这件事要照这样考虑,那么还会有一个最大的矛盾,这简直是悖论,我想不通。”

看着别人疑惑的眼神眼镜男继续道:“我一直觉得管家就是那三人口中的恶魔,如果这样一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规矩就没意义了,而如果管家不是恶魔,那么还有谁会是呢?这和之前我们进行的排除法是同种道理,如果这个排除法是错的,那么我们的一切推理就都不成立了。”

张念点头道:“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但我同样也非常肯定我的想法,因为在教授与管家的对话中,我看到了管家的矛盾、对自由的向往和对生命的推崇,我非常愿意相信他的感情的真实性,怎么也不想去怀疑这点,所以我也想不通这些。”

突然张念抬头看向大方,微笑说:“但,我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有个合理的解释,您说对么,教授?”

死人脸始终一副死人脸,说道:“试探我,并不是明智的做法。”

张念闻言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看起来,你们似乎有了自己的推理和猜测?这样的话我再给你们看一段,没见过的画面。”说完大方降落到了一边,让出了屏幕。

随后屏幕又亮了起来,里面显示出的是第七层,是那所医院的场景,这是还未爆炸之前的画面。

地点还是那间大病房,一个个大着肚子的C,躺在病房的床上,一动不动,有一个白大褂正站在一个C的边上,很快人们就看清了,它在干什么。

只见那白大褂拿着手术刀,从C的胸腔开始,向下长长划了一刀,一个巨大的伤口瞬间出现,白大褂小心翼翼的从里面,取出了一个金属婴儿,似在观察,片刻之后它转身走向下一个C。

转身之时,人们才看清它的身份,机器人,还有它那双让人印象深刻的,红眼睛。

红眼睛,通过不久前的画面学生们已经知道,它们完全是管家所操控,而刻板到极点的AI程序世界,几乎不会有跳出控制的例外,因为这些例外毫无疑问,都该被立即清除掉,所以医院的暴行,正是管家所为!

这段画面的出现,瞬间大范围打击了学生们,才刚提起的信心。

“好了,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答案了,记住,机会只有一次。”大方不紧不慢道。

包括王辰在内的所有人,都看着张念,只见张念无比自信道:“教授,我坚持自己的判断!管家是自杀的!”

大方听后突然笑了起来:“呵呵,这么肯定,倒是挺有自信,但你要知道你现在发表的,只不过是你自己的看法而已,你凭什么觉得,你能代表这里的所有人?”

大方的话无情的刺激到了张念,让她回想起了自己曾有过的,那一大段嘲讽似得怨愤,想到这里的张念,突然头颅低垂,双眼中的神采,渐渐黯然。

“我相信她!老**,你别想挑拨离间!”大胆女生当即站起来大声斥责道,虽然有两个字被屏蔽掉,但她的声音却无比坚定。

“我相信小念。”李晴芳也当仁不让站了起来。

“我也相信她,教授~~。”小威胁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我们也相信她”很快包括眼镜男在内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咳咳,教授,我,我也支持张念。”王辰秀了下微弱的存在感。

在这一刻,张念,热泪盈眶!

也是在这一刻,一直隐藏在张念心底最深处的,那一点点随时都可能消散的生命之息,才真正得,开始萌芽,那是“被需要”的,温暖。

“哼哼”半空的冷笑,传遍电影院。

大方的声音从来都极具感染力,他的柔和会带给人温暖,而冷笑,自然能给人以压抑。

压力临身,众人紧张不已,然而退者,绝无一人!

大方一一扫视所有人的脸庞,慢慢审视着年轻人们朝气蓬勃的眼神,道:

“你们”

。。。

。。

“猜对了”

惊喜的沉默,不过片刻!

兴奋的欢呼,刹那间席卷殿堂!

“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