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男孩子要学会自主”

店主言语生硬道:“你们人类势大,我没地方讲理去,如果你们不想赔,那就算了,还是那句话,我认倒霉,既然不想赔钱道歉,你们走就是了,完全没必要污蔑我。”

大方闻言无动于衷,又道:“画作着色的先后顺序,通过很简单的方法,就能检测出来,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这点?”

“那又怎么样?”店主强行压住慌乱的内心,反问道。

大方看着对方的双眼,轻声道:“这幅画作的完成,一共分成四个步骤,首先是那位小姑娘在这幅画的左下角,画了这副满是温情的画作,在相隔24小时之后,小姑娘又在画里添上了这一瓣梅花。”

大方从波波手上拿过画卷,指着画中少女头上的花瓣说道。

“然后,得到这幅画的你,在画纸其他地方,添加了所有其他的垃圾。”

王辰听到“垃圾”二字,直接笑了出来,在看到店主脸上那饱受羞辱的表情,彻底确信了大方关于店主所画的猜测。

“再后来,你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画里面的‘傲雪城主’太年轻了,完全不符合一个号令群雄,抗击死敌,并为之奉献生命的英雄该有的外表,于是你又一次添了点垃圾,给这位少年的下颌,画上了三缕胡须。嗯,和你的胡子几乎一模一样。”

“于是这副将温馨与众多负面情绪强行结合在一起的,愚蠢的拙劣之作,就此诞生。”

说完大方静静看着店主的双眼。

“这、这是大师之作!如果你不懂画作,那就不要凭空污蔑!”店主愤怒道。

“自称的大师么?呵呵”王辰顿时讥讽道。

“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画的?!就凭我和傲雪城主张着一样的胡子么?”受到这种讥讽,自觉饱受了羞辱和压迫的店主,当即反问道。

大方闻言笑了笑,说:“其实很简单,当你能够抛开功利,真正安心的作画时,或许就会了解,我是怎么看出来的了。”

“在我们人类的语言和文化里,艺术通常会和创造联系在一起,这是因为艺术品和其他物件,有一个最直观却也是最隐晦的区别,那就是艺术品中,蕴含了作者的情感,而且在很大程度上这种蕴含的情感,是无意识间表达出来的,也即是自然流露。”

“而之所以我能肯定这幅画是你画的,是因为这幅画上后来添加的垃圾,和你店里所有其他的画一样,充满了功利、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懦弱,以及对现实的恐惧,这些和我在你眼中看到的,完全吻合。”

“而你口中的三十万赔偿价格,同样也是极好的旁证。”

王辰恍然大悟,怪不得在他听到对方三十万赔偿的时候,感到有些异样,这应该就是教授一直强调的“不协调”,在王辰结合自己的经历,他本来猜测这幅画的报价大约在300万左右,也就是店里其他画作的十倍价格,只有这种价格才对得起,这店主的贪利和一系列的烘托手段,而在店主自认不敢得罪人类的同时,又敢开口三十万摩星币,那就是他肯定这幅画,真的值三十万,为什么肯定?因为他的画,一直都卖这个价!而他肯定这三十万的报价,即便拿到空港去坚定,也绝不会超过画作的预估价格!所以他才敢这么开口!

“我说得,对么?”大方直视店主,平静问道。

大方又道:“这个问题我只问一遍,我相信你不会希望由我们之外的其他人,来问你的。”

店主的嘴唇轻微的颤动着,虽然对方全说中了,但他现在的心里面,仍然还是满满的不甘和憋屈。

‘如果傲雪城主还在,又怎么容你们这种异族猖獗,我们摩星人也不会活得这么屈辱……’

店主张了张口,似乎想反驳什么,过了很长一会儿,他忽然似乎想通了一般,对着大方躬身赔礼道:“多谢这位大师,给我上了一课,鄙人获益匪浅,赔偿自不用说,该道歉的也是我。对不起,是我利欲熏心,请您二位原谅。”

王辰右眉微抬,一时倒也对店主有了些改观,毕竟能承认错误,算是难得。

然而,出乎王辰意料的是,大方的话,再一次狠狠扎进了,店主的心脏。

大方用即冷漠又缓慢的语气,道“你,在向谁道歉?”

“呜~!”一直被王辰抱着的大黑,突然站在了王辰的臂膀上,朝店主发出低沉的喉音。

这一瞬间,难以承受得屈辱感,排山倒海般向店主压去。

店主自觉,道歉本身已经是忍辱负重,现在对方竟、竟然要他向一个机器傀儡道歉!他,他真的很不甘心!

然而,良久之后,他还是对着波波鞠躬道:“我,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大方瞥了他一眼后,对波波问道:“你要原谅他么?”

在大方身后偷偷露出半个脑袋的波波,正怯生生的看着显得颇为可怜的店主,听到大方在问自己,波波缓缓从大方背后出来,抬头看向了大方,似在询问大方的意思。

“男孩子,应该学会自己拿主意。”大方看着波波道。

于是波波又开始打量可怜的店主,似在考虑,等他再次看向大方时,电子屏幕上,慢慢出现了两个字。

“原谅~~”

对波波似乎永远无比耐心的大方,再一次提醒道:“应该对他说。”

波波小心翼翼向前移动了一尺都不到,看着那个店主。

“原谅”

“你”

当店主看到波波胸前的三个字后,胸中那再也无法忍受的耻辱,瞬间从眼眶里冲出。

此刻,他心里又开始念叨,那个摩星英雄,傲雪城主了。

“画这幅画的女孩,住在哪里?”大方向下俯视着仍在躬身的店主,面无表情道。

“这画,是我从集市上收来的。”店主努力收拾了一下表情,低声回答。

“是么?你确定,要给我这个答案?”大方冷冷反问道。

沉默良久后,店主终于再次道:“这姑娘,住在空港城东三百摩里外的踏雪村。”

“把钱给他,我们走吧。”

“嗯”王辰点了点头,直接划给店主5000仙女系货币,这比三十万摩星币,只多不少。

波波跟着二人出了店堂,他的机械手指在那幅画上轻轻拂动,走出店堂后,波波突然拉了拉大方的衣袖,只见他将那幅少女的画作高高举起,平展在大方眼前。

“画”

“干净”

只见画上那用画蛇添足,都不足以形容其难看和多余的三缕长髯,已经消失不见了,而且整个过程没有对画卷,产生一丝一毫的损伤。

“做的很好。”大方轻抚波波的脑袋,笑道。

店主一脸震撼的看着这一切,他完全搞不清楚,这个机器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简直是神乎其技。

而且他还发现,现在再看那幅画,竟然让此刻愤懑、屈辱、挣扎求存的自己,感到了一丝温暖和安全。

这是在他花500摩星币,让那姑娘在左下角作画时,完全没有感受过的,而少女发梢的那一瓣梅花,更是将这种温馨,烘托到了极致。

事实上那少女第二天又来到店里,并且执意要添上这一瓣梅花时,他还一直在严词拒绝,直至少女退还了那500摩星币,他才勉强答应,等少女画好之后,他却始终认为这完全多此一举,是画蛇添足,不过他也不以为意,毕竟以他自己的作画水准,完全可以弥补这一点缺憾,他对此很自信。

店主当时觉得,也没办法太过强求,毕竟对一个小女孩,能有什么好期待的,他早已是大师境界,根本没办法画出这种幼稚的画来,但在他的构思创意中,用幼稚来衬托出,傲雪城主的伟岸,正是这副画作中,他刻意营造的、也是必不可少的,反差感。

‘难道我真得错了?’

店主闭上了眼睛,一阵苦意充斥胸中,这与之前被二人逼迫得悲苦滋味,完全不同。

这次的苦,有些涩。

“原谅~~”

看到店主真情流***波拉了拉大方的袖子。

懵懂的波波,本能不喜欢看别人痛苦,即便对方曾对自己大吼大叫过,而且自己已经原谅他了。

从来依靠思维洞察世界的大方,自然对波波的心思了如指掌,他眼中闪过了一丝柔和,沉默了片刻后,大方转身对店主开口道:“其实,你有一句话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