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古旧的密道

又走了十分钟,他们才看到了地下甬道的尽头。

这条甬道至少长有七百码,宽度可供三个人并肩走路,这绝不是一个小工程。德尔塔和米尔伍德此刻已经排除了这条密道是由赌场老板出资修建的猜测。

这样规模的违章建筑,即使赌场老板肯出钱请人造,动静也一定会大到无法隐藏。光是那些挖出来的土该怎么处理就是一个大麻烦,卫兵再怎么贪财也不会对此置之不理的。

尽头处的出口没有人造的遮挡物,直接就是一个联通外界的半人高狭小洞口,上层有一些灌木的枝条垂下,麻黄色的细密长条垂枝和稀疏的叶片形成天然的遮挡物,只有零星的光线能穿过它们,在甬道内部靠近出口的位置留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米尔伍德伸手拨开那些枝条,低头从这里蹲着出去,黑色长袍不可避免的沾上了泥土。

德尔塔透过米尔伍德留下的空洞看到外面似乎是一处农舍,洞口就开在豢养牲畜的木圈栏里,这些栅栏围着出口所在的土丘斜坡修建,只用了两段就把土丘和农舍之间的空间围得密不透风。不远处躺着四匹长毛牛,它们和成捆的干草垛睡在一起。似乎察觉了什么动静,这些牲畜也只是耳朵动了动,笔刷似的尾巴竖起又垂下,并不把两个法师当一回事。

而天色已经略微发白了,天际处那些浅灰色的云层中有一片明亮的乳白色的云,太阳就在它身后,但按常理,太阳会一直躲着,天空即使在光线最明亮的中午也不会比现在亮多少。

世界是如此清晰。

德尔塔闭上眼睛,隔了四五秒才睁开,但那些一直干扰他视觉的繁复多彩的灵性还是无影无踪。

如果说密道的砖缝里灌了铅汁可以屏蔽灵性,那也不至于连外界都影响到。

【真奇怪,我是出什么问题了?】他心底嘀咕着,紧随米尔伍德之后离开甬道,往前走了几步,那些灵性却又浮现如初。

【什么毛病。】他后退几步,眼前又是一片清爽。反复几次,终于摸清了这个规律的大致,这种影响完全来自密道,向外有大概两码距离的辐射,但除了视野的变化没有其他影响,无论在哪,他操使的灵性效率始终保持相同。

铅对灵性的干扰可没有那么强烈。更奇怪的是,即使在出口没有干扰的地方,他也没有找到瓦连斯京或其他人留下的灵性痕迹,但米尔伍德的痕迹却又深刻的留下。

德尔塔拍开密道出口边缘的雪和土,要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特殊。

用力磨去覆盖在外的脏污,才能分辨出密道是由里外三种颜色不同的砖石层结构组成,从里至外是红、灰、白。

红色和灰色都是砖石,灰色砖的堆砌过于死板,这一层砖和上一层的位置基本重合,缺乏对拉扯力的抗性,完全靠中间的某种粘合剂维系它们,而在红色的砖上,德尔塔可以看到明显的类似地球一顺一丁式的排砖方式。

不过这两种砖构建的平面都已经不再平整,温度和压力的摧残让它们的表面出现众多裂纹。灰色砖最为严重,碎得不成样子,只是靠缝隙有渗水结冰才勉强定型。而最外的一圈含有黑、黄杂质点但总体为白色的石质结构层却依旧牢靠。

这样的坚固,还联通海肯的城墙内外,修建这条密道的人一定是为了犯罪,比如走私或偷渡罪犯,将货物运到地下室避免关税什么的。

但除此之外,这些砖石就没有别的特殊了,

“你在看什么?”米尔伍德低声问。

德尔塔还想对密道建材的进行进一步研究,比如砸破它们看看内部材料什么的,但听到米尔伍德的话只好站起来快步过去,不过即使这样,他还是对这个不寻常的现象耿耿于怀:“这一条密道的历史非常古老,它至少被翻修了两次,并且这两次修整的时间跨度很大,最近的一次也该在一百多年前......”

“我不认为瓦连斯京碰到的事和一百年前有关。”米尔伍德径直走向农舍的后门,那是一扇板条门,如果屋内有灯火点亮,那么门上这些竖着的缝隙就会透出光来。自然,这样的门对冷风也挡不太严实。

德尔塔耸了耸肩,没有再说话。

学院的助教用手去抓门把,但农舍的后门从里面锁住了,只是“括落”了两声。农舍的主人还养了一条狗,它被这样的响动所惊醒,在屋内大声的吠叫起来,德尔塔听到屋内有脏话的声音,但没有人在走动。

米尔伍德转动手腕,一记摆拳打在门上的木板条上,打得木屑横飞,击中的位置直接断裂开口,他把手从裂口伸进去将门背后的锁打开,然后大步迈进。

密道的开口连接这处农舍,这里的农舍主人不可能不清楚这点,极有可能和带走瓦连斯京的那批人是一伙儿的。

一进屋,德尔塔就闻到非常糟糕的气味,像是做坏的熏腌肉味道和脚臭味混在一道,屋里没有点灯,钉在墙上的架子上杂物摆放得乱七八糟。隔着没几步距离的墙壁拐角后,人的喘气声和狗的哈气声都清晰可闻。

米尔伍德没有做防备就直接走了过去,他已经用精神力探查过后面的情况了。

“操,哪来的两个瘪三,吃腐腌鲨鱼肉熏坏了脑子吗?!”一个四肢和脖子都很粗壮的男子看到两个法师黑乎乎的身影,撑着床板爬起,要抓住倚在床尾的铁铲和他们搏斗。床下躺着的黑狗也猛扑过来。

米尔伍德不闪不避,抬起右腿向下一记重踩,德尔塔和农舍主人就听到一记破裂的声音在屋内回响。

来不及去想爱犬的下场,农舍主人横扫铁铲,企图先打倒闯进来的两个人中最具威胁性的一位。

米尔伍德依旧没有躲闪,也不用法术,一个快速的抢进缩短距离,抬手就按在农舍主人的脸上,将他的头撞向墙壁,发出“咚”的一声,只是一击就让这个肥壮的汉子失去了反抗能力,手里的铁铲滑落,和地面协力配合发出刺耳的噪音。

“我提问,你回答。”米尔伍德松开手。

农舍主人双手支撑着地要爬起来:“你个怪胎!”

米尔伍德咚了他第二下,这个动作把血涂在了墙上。

农舍主人晃了晃脑袋,那些热流让他晕乎乎的:“大人,您想问什么?”他已经彻底意识到对方和自己的差距了。

“我们注意到你的后院有一条密道,那条密道通向城里。”米尔伍德的语气突然就像一个货真价实的冒险者了:“我们都知道它可以用来干什么,也知道你只是个看门的。告诉我们它现在的主人是谁,是时候让他办理转让手续了。”

“它的主人....”庄稼汉眨着眼,头上的血浸没眉毛,快淌进眼睛里了:“它的主人就是赌场老板奥尔尼夫采夫,他付钱让我和其他人看着这儿,每天帮忙采购些食物放在密道的出口前,如果没吩咐,我进去就会被杀掉。”

“我刚从赌场过来,他不像是在哪儿的样子,你知道他在哪儿吗?”米尔伍德冷笑。

“不知道!”农舍主人看到米尔伍德再次伸出手,害怕得向后躲:“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已经快一周没联系我了,我不敢主动去找他。”

米尔伍德将他拽起来向外拖,德尔塔退后一步给他们让路,他知道米尔伍德要干什么,所以没有跟过去,密道里的场景过于恶心了点,他还是在外面等待好了。

米尔伍德驱赶着这个庄稼汉进入密道,当火光照亮那些堆积的尸体时,这个庄稼汉张大着嘴,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

“你认识他们吗?”

农舍主人的精神受到了打击,恍惚了一会儿才回答:“我...我我...是的,我认识他们中的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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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完了?”德尔塔歪过头绕开米尔伍德向密道入口看了眼,但什么也看不见。“你没杀了他吧?”

“我不是卫兵或者执政官,没有理由让他死。”米尔伍德说。“你杀死老鼠留下的血痕太新鲜,让他以为那些人的尸体是我们刚制造的,简直知无不言。”

无心插柳柳成荫。

德尔塔感到好笑的同时又问:“那他知道和瓦连斯京在一起的人去了哪儿吗?”

“很遗憾,他并不知道这些,但他对那些人有印象,赌场老板奥尔尼夫采夫似乎惹到了什么人,雇佣了城里和附近乡下的恶棍来保护他,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包括奥尔尼夫采夫本人都死在了密道里,而剩下的那些人则和瓦连斯京在一起。”

“他难道就没有发现异常,比如这些人出来时脸上有震惊、害怕的表情?”

“他说那些人中只有一个年轻人有流露过这样的情绪,其他人则和往常一样。他还说出了他们曾用过的另一个基地位置。”

“身份审查工作没做到位啊!”德尔塔感叹道。他推测这个赌场老板大概率是招保安时招到了对头的手下,在密道进行转移是因情报泄露被一网打尽,然后原本的藏身处也被对头拿来利用,然后那些人为了清理赌场老板的相关人士,终日游荡在赌场周围搜捕其同党,瓦连斯京就作为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外地人不巧的和他们撞上了。

“不过即使在离开密道后,我的灵视也不知道为什么无法侦测到瓦连斯京的去向,所以我们接下去是直接前往他们的基地吗?他们未必还会沿用那里,又或许会布下更多危险的陷阱。”

“不,”米尔伍德突然说道:“不用再追踪下去了,我们先把尤埃尔大师找到,再带着这个人去质问执政官,现在是执政官欠我们的了。”

“不找瓦连斯京了?他万一死了怎么办?”

“这不会发生的,密道里的尸体不是死在普通人手里,至少有两名中位骑士动了手。有这样的实力,他们应该认得学院的通行证长什么样,不会简单杀掉他的。”

当手里有一个学院法师时,最好的选择是向拜垂拉法师学院索要一笔巨额赎金,然后向一位在其他境域的大贵族效忠以躲避后续追杀,或许还能凭借学院支付的赎金买个爵位和小片可耕作土地,从此过上幸福美满的余生。那些少数成功的强盗骑士都是这么干的。

米尔伍德很想维护学院的声誉,但法师在城镇中滥杀无辜这样的流言比学院被勒索更容易引起民众的共鸣和领主们的不满,他必须理清顺序一一解决。

学院的软弱形象可以补救,但学院法师的跋扈形象立起来再摧毁就难了。

德尔塔还是觉得不妥当,但又不愿意独自行动,以免遇到瓦连斯京这样的遭遇:“那我们该如何对待这个看守密道的人?我们不可能一直带着他,”

“我们先把他送到旅馆里去,让其他人看着他,再去找寻尤埃尔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