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节 指责

游侠打算今晚就让远征队在这休息,帕斯嘉兰草地是十足的美景,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波洛米尔和莱戈拉斯跳下船,踩着浅滩的鹅卵石把船拖到青翠的河岸上,其他人也都纷纷走了下来,帮忙将这些不算太过沉重的小船推了上去。今晚,他们依旧没有放松,设了岗哨,但仍然没有见到敌人的踪迹和动静。如果咕噜仍然在千方百计地跟踪他们,那么他肯定会露出行迹。

随着夜色越发深沉,阿拉贡也越发不安,即便是费恩烹饪的美味晚餐也不能让他放松下来。凌晨时分,游侠从毯子上爬起了身,来到守哨的弗罗多身旁。

“你怎么醒了?”弗罗多问,“还没轮到你呢。”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阿拉贡答道,“不过我睡梦中有种威胁和阴影一直在增长,你最好拔出剑来。”

“为什么?”弗罗多说,“附近有敌人吗?”

“我们看看刺叮怎么说。”阿拉贡回答。

弗罗多将精灵宝剑从剑鞘中拔出,惊愕地发现剑锋在黑夜中闪着淡淡的蓝光。“奥克!”他忍不住提高了声量,“离我们不是很近,但也足够近了。要叫醒其他人吗?”

“这正是我担心的。”游侠说,“不过,也许他们不在大河这边。刺叮的光很微弱,有可能只是表明魔多的奸细在阿蒙肖的山坡上游荡。但是,在当今的邪恶时日里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呢,要知道米那斯提力斯已经保障不了在安都因大河上航行的安全了。

明天我们行进时一定要非常小心,现在还不需要叫醒他们,只不过我们需要更加认真守哨了。”

白昼来临时,远方的天色中烟灰色与深粉色交织在了一起,东方的天际低垂着一条条乌云,像是大火中腾起的浓烟。晨阳的光线从下方照亮了乌云,在云朵中燃起了暗红色的火焰,但不一会,太阳就爬到了乌云上方,升入了晴朗的空中,给托尔布兰迪尔的山顶上抹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远征队的成员一一醒来,阿拉贡向他们说明了昨晚刺叮的光芒。但这并没有让他们感到惊慌,所有旅人都十分清楚,魔多的爪牙一直徘徊在他们附近,他们所要做的只不过是提高警惕而已。在所有人都吃过饭后,游侠坐在了旅人们中间。

“这一天终于到了——这一天,必须做出选择的一天,我们已经拖延很久了。”他说,“我们远征队结成同盟跋涉至今,接下来该怎么样?我们该随波洛米尔转而向西,奔赴刚铎的战事,还是转而向东,前往恐怖与阴影。抑或是我们该分道扬镳,各自选择走哪条路?无论我们打算怎么般,都必须尽快决定,我们不能再次久留。我们知道,敌人就在东岸,但我担奥克可能来到大河这一边了。”

但游侠的话并没有人接下来去,除了波洛米尔,恐怕没有人知道自己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阿拉贡首先对弗罗多说道,“这担子还是要落在你身上,你是当时会议制定的持戒人,你要走的路,只有你自己能选择。此事我无法给你建议,我不是甘道夫,尽管我已经努力担起他的重任,却不清楚他对这一刻怀有何种计划或希望,如果他确实有过打算的话。更有可能的情况是,哪怕他此事就在这里,选择也还是在你,这是你的……命运。”

说到最后两个词的时候,阿拉贡看了眼巫师,但小法师却没有任何表情,而是低头沉思。

“我知道时间紧迫,但是我还无法决定。”过了一会,弗罗多才说道,“这担子很重,请再给我一个钟头,我会作出决定。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亲爱的山姆,我需要一个人待一会,还请别跟来。”

阿拉贡同意了霍比特人的请求,但他要求弗罗多别走远,别走到听不见远征队的呼唤的地方,那把刺叮剑的光芒已经足够说明这里的危险了。

弗罗多起身走开,虽然其他人都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弗罗多,但山姆却看到,波洛米尔目不转睛地盯着走远的霍比特人,直到弗罗多走出众人的视野,走进了阿蒙汉山脚的树林里。敦实的园丁又转过头去,看到巫师正用翠绿的眸子盯着波洛米尔,山姆打了个寒颤,他现在觉得巫师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但他不敢问,一点儿都不敢。远征队沉默地围坐在那里,所有人都一言不发。

波洛米尔犹犹豫豫地开口说,“我想……弗罗多可能有些危险,他不应该到处乱走。如果阿拉贡说得没错的话,这里很危险,一个霍比特人可应对不了那些危险。”

“虽然波洛米尔这么说有些轻视霍比特人,但这是事实。”阿拉贡说,“让波洛米尔去看看也是好的。”

小法师突然说到,“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这么做。”

“波洛米尔只是担心弗罗多的安全。”阿拉贡说,“这是出于关怀。”

“真的吗?”小法师的语气严肃了起来,“难道真的不是因为你也想如此吗?”

“你们在说什么,费恩?”费恩的话让许多人都摸不着头脑,希瑞心直口快地问了出来。

但阿拉贡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小法师话语下隐藏的意思:是不是因为波洛米尔要返回米那斯提力斯,而让波洛米尔去影响弗罗多,让弗罗多选择向西行,这样一来他也能回到刚铎?

“我绝无此意。”游侠脸色苍白地回答道,“我只是担心弗罗多的安全。”

波洛米尔也听懂了费恩的话,他深吸了一口气,“难道你认为我会用自己的想法去影响半身人?这是严肃的指控……”

“那么让我和莱戈拉斯去吧。”费恩锐利的眼神让波洛米尔忍不住移开了视线,他说,“或许希瑞也可以来,因为我们一直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人类的王权对我们毫无意义。而精灵也没有太多的倾向。”

“我不得不提出反驳,巫师先生。”波洛米尔说道,“你实在是太过刻薄了!我只是担心弗罗多安全,你不能怀疑一个正直的人,不能用最深沉的恶意去揣测每颗人心。”

其他三位霍比特人互相看了看,直到现在,他们才稍稍理解了一些对话。费恩认为阿拉贡是为了让弗罗多去米那斯提力斯,这样一来阿拉贡则可以顺利继承王位。但小法师却指责这种做法是将使命抛之脑后。

或许阿拉贡主观上并没有这种想法,高尚的游侠并不会这么做,但那引诱人心的魔戒却能将心中最黑暗的那部分勾出来,或许阿拉贡自己无法意识到这点,但他却下意识地忽略了波洛米尔可能带给弗罗多的倾向。

至于波洛米尔,虽然小法师并未指责太多,但霍比特人还是看出了他对摄政长子的严厉,仿佛他是个在柴火垛里把玩火柴的孩童一般,必须随时提防他将自己点着。

习惯安逸的霍比特人对这场争执的起因虽然无法理解得太过深刻,但他们还是大概想明白了怎么回事。皮平嚅嗫着嘴唇刚想说话,莱戈拉斯就抢先了一步。

“我觉得巫师说得有些道理,但还不够正确。”精灵说道,“如果波洛米尔会对弗罗多进行劝说,那确实是种不公正的行为,但这件事还未发生,一味否定也有失公允。不如我们和波洛米尔一起去?即便是遇到了奥克,波洛米尔一个人也无法帮助弗罗多逃出来。”

“如果我们就连这种事都要争执不休,那就不用继续使命了,我倒是觉得早餐吃香肠还是熏肉更值得争执一些。”费恩说,“莱戈拉斯,跟我们一去去找弗罗多吧。吉姆利,虽然你不想和精灵分开,但这里需要你的保护,我们那儿人够多了。”

弗罗多漫无目的地在树林里游荡,随后发现双脚领着自己朝山坡上走去。他遇到了一条小路,那是一条古时大道湮灭后的遗迹,这条路在陡峭之处凿有石阶,但现在这些石阶都已破损不堪,被死一生只的树根撑裂。霍比特人爬了一阵子,他毫不在意自己是往哪里走,现在他的脑子里各种思绪纷杂地纠缠在了一起,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在想什么。

半身人来到一片青草地,这里四周都长着花揪树,中央有一块宽阔平坦的大石头。这片高处的小草坪朝东的一面无遮无拦,洒满了清晨的阳光。弗罗多停了下来,视线越过下方远处的大河,眺望托尔布兰迪尔,以及众多鸟儿。

他和那座杳无人迹的岛屿之间只隔着一条鸿沟,那些鸟儿在鸿沟中盘旋,筑巢,涝洛斯大瀑布的沉闷轰鸣声就连这里也听得见。弗罗多在大石头上坐下,他双手托着下巴,直直瞪着东方,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比尔博离开夏尔之后发生的一切,他仔细琢磨甘道夫说过的话,试图从里面摸索出老巫师的意图。

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仍然毫无头绪。突然间,他有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背后有着什么东西正在看着他,某种不怀好意的视线正紧盯着他。

“是我们。”费恩指了指希瑞,又指了指莱戈拉斯,“这里不安全。奥克就在附近,你最好把刺叮剑放到面前,这样才不会被那些恶心的家伙包围起来。嗯……波洛米尔也来了。”

弗罗多看到费恩之后就放松了下来,他觉得以费恩的智慧总能给出一个好答案的。

“但我们不会给你任何建议。”小法师仿佛知道了弗罗多在想些什么,他对着半身人说道,“这负担是你自己的,只能由你自己决定。但魔多是无法绕过的,你只需要选择该怎么去。”

“我正在思考的正是这个问题。”弗罗多回过身去,小法师,希瑞,莱戈拉斯和波洛米尔也围绕着大石头坐了下来。现在的半身人需要一个诉说的对象,一张嘴便停不下来,“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我害怕去做。是害怕,不是其他别的什么东西。”

“我这里有一瓶极为珍贵的药水,弗罗多。”费恩说,“它能帮助人们做出最正确的决定,这种药水的名字叫做福灵剂,是幸运药水。但我觉得它对你可能无法提供什么帮助,你需要的是勇气。”

“你那什么都有,费恩维迪恩先生。”半身人的声音沉闷,“但现在没有什么能帮的了我。”

“我倒是希望帮你。”波洛米尔忍不住说道,他对远征队中其他人的视线熟视无睹,“就看你愿不愿意听从我的建议。”

“我已经知道你会给我哪种建议,波洛米尔。”弗罗多说,“若不是我内心示警,那建议倒也明智。”

“示警?什么示警?”

“提防拖延,提防那条看似好走的路,提防拒绝背负那加在我身上的负担,提防——提防信任人类的力量和忠诚。”

“可是长久以来,那力量一直保护着远方你们那小小家乡中的你,尽管你并不知情。”

“我不怀疑你族人的英勇,但是世界正在改变。米那斯提力斯的城墙或许很坚固,但还不够坚固。如果它们被攻破,接下来会怎样?”

“我们将在战斗中英勇牺牲。但是,它们仍有不被攻破的希望。”

“只要魔戒还存在,就没有希望。”

波洛米尔眼睛一亮,但又迅速黯淡了下来。他四下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同伴,又将那些即将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虽然他很想再看看那枚魔戒,但看样子其他人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弗罗多,你的学识倒是增长了许多。”小法师说,“世间没有不会被攻破的城墙,人心的城墙依旧不可信。”

波洛米尔沉思了片刻,他换了一种方式。他说,“很难想象那个小小的东西能让我们惊疑不定,惧怕不已。真是命运弄人,我只在埃尔隆德之家看过它片刻,这里在座的人都是如此。你介意我们再看看那个小东西吗?”

捆绑他人的意愿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这种话术十分好用。弗罗多一时面露难色,因为魔戒一直是秘不示人的,但他觉得这里人这么多,巫师在这里,精灵也在这里,应该不会出太多问题。

“当然可以。”半身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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