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睁眼要杀人

日头稍晚,众人纷纷起身告辞,各自离开。

江楚心中有事,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过,用过晚饭,他径直来到前院,目光落在兵器架上,挑了柄大刀,随意挽了个刀花,脑海中浮现刺刀术的几式,思索着破解的法门。

彼方矮壮,我方高瘦;彼处刀具精良,我方大刀简陋,如何才能取胜?

他脚下一动,独自推演起来,因得是形意门人,这手上的刀势一转,自然而然使的是形意五行连环刀,此刀势简单古朴,刀法清晰勇猛,单刀一路共计八门二十三式。

接刀、崩刀、藏刀、劈刀、横刀、滚刀、推刀、抹刀,势势用法逼真,毫无半点花招,起劲道连绵不断,接以内外相合,完整一气,以刀随身动,以气催刀,气势磅礴,是真真正正的杀人技。

可真要是把形意五行连环刀套入其中,却又不成,这刀法须配合步法习练,初习此刀,必须要按照特定的步法熟悉刀法、劲道,随后才是进一步练习活步,最后行步化身练法。

其步法更是繁杂,相匹配的步法为垫、跟、进、退、盖、丁、弓、虚、盘、环、扣,共计一十一种,要想练得娴熟,没个把月的水磨工夫,根本不成。

战场之上,一切都当从简,提取其精干才行。

江楚身子略转,左脚后撤至右脚内侧,并步屈膝,收刀归势,眉头依旧不展,这八门二十三式,他还需要好好琢磨,取其精干才行。

宫若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石桌前坐下,见他收了刀,为他沏上茶,劝道:“琢磨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刀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可急于求成,你也不要太过于心急。”

江楚苦笑,攥了攥拳,无奈道:“时不待我啊,若我们真能拿出一套效果卓著的刀法,战场上不知道会有多少士兵不用死在日本人的刺刀下。”

“一想到这里,我就恨不得立刻有灵光乍现,当即有所领悟。”

宫若梅稍稍蹙眉,但多少也理解江楚的心思,温柔的握着他的手,忽然说,“这样吧,我为你演示一下六十四路八卦刀,也好旁引触通。”

江楚心中有些暖意,八卦门刀法其实不同,其刀形似单刀,但体积比普通单刀要大,长四尺二寸,和战场上的大刀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兵器。

但这是宫若梅对他的支持与安慰,江楚自然不会不识趣的拒绝,由是笑着说,“也好,让我看看你的八卦功夫有没有落下。”

“近些日子都待在实验室,和一些瓶瓶罐罐打交道,身子也的确都要发锈了。”宫若梅笑着起身,在兵器架挑了一柄八卦刀。

她云步一踏,以腰身为肘,肩部催刀而动,刀光摇摆,随着她步子的起落摆扣,身法的左转右旋,长刀也像是游龙飞凤一般,灵转变化,劈、扎、撩、砍,绵绵不断,滔滔不绝。

那刀光变化,招招不离她身体的变化,因此对身体素质的要求也很高,八卦刀想要出彩,腕子要强,腰肢要柔,步子还要轻灵,这一柄长刀才能真的就像是条游龙般,在手里活跃游动。

江楚认真的看着,目光的焦点落在那刀身上,随着刀光转动,宫若梅身形一变,折刀式忽然一转,她两脚为肘,身子左转,刀刃微微下落,回转之际,刀背顺势沿着左肋下穿,这是一记“叶底藏花”,讲究的就是那一手穿刀之急、准。

转体、拧腰、裹胸、穿刀,动作须连贯协调,一气呵成。

宫若梅末了收刀,回首绽放了一个美丽的笑容,轻巧走了回来,问道:“还成吧?这功夫应该是没落下太多。”

江楚点了点头,笑着道:“何止是还行,若是当初我们在济宁街头相见时,你手里握着一柄八卦刀,我怕是要第一时间落荒而逃。”

宫若梅捂嘴轻笑,眼眸里有几分回忆的意味。

他们的初次相遇,就是因为济宁枝子门金老先生葬礼一事,二人在街头大打出手。

论及于此,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江楚忽然望见从来形影不离,一直护卫在宫若梅左右的姜老,他末末的站在角落里,肩头上还蹲着那只猴儿,腰间插着把直刃砍刀,以牛皮裹着,默不作声。

“姜老也在?”江楚想了想,招手让他过来,将事情说了一个明白,请到:“若是姜老先生能有所演练,是最好不过的。”

老姜迟疑了一下,目光望向宫若梅,后者轻轻点了点头,他这才应下,迈步走向院子中央,稍稍闭目酝酿,再睁眼时,肩头的猴儿像是受到惊吓一样,浑身毛发炸起,吱哇叫了一声,两腿一蹬,直接跃下了肩头,躲在远处。

这个年岁已高的带刀老人,忽然迸发出难掩的煞气,怒目蓦然瞪圆,口中大喝一声,按在刀柄的右手已经顺势提起。

江楚眼睛一亮,表情不由得严肃了起来,但见一道匹亮的刀光从鞘中乍现,他挥刀便斩,像是身前有恶鬼挡道,便要生生以一刀劈开。

这刀法却又和形意五行连环刀、八卦游龙刀都不同,少了分匠气,简单而直接,劈、砍、抽、横,一招一式,没有半点花哨。

江楚的眉头越皱越紧,目光死死的落在老姜身上,但见那刀刀凌厉,破风声声作响,让人咋舌。

他暗自盘算,就算是以自己现在的手段,持刀和老姜放对,恐怕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

“——好!”

见老姜停下来,江楚忍不住拍掌叫道:“姜叔这是什么刀法?”

老姜憨憨笑着,一边把刀身归鞘,一边道:“哪里能算作是刀法,根本不成套路,比不得您和二姑娘。”

“别...”江楚摆手,苦笑道:“真要是和您斗一场,我怕还不是对手。”

老姜挠了挠脑袋,轻轻一招手,那猴子便小跑着奔来,跃到他肩头。

“我这刀,也没甚门道,单纯也就是当初在四九城砍人头砍得多了,最后练出来的。”

江楚面色一囧,不知应该作何回答,也难怪他睁眼之时,猴儿受惊跃走。

老姜平日里藏而不露,可真要动起手来,这一身杀气比谁都来得重。

闭目再睁眼,是因为睁眼必定要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