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远虑

闻言,黑衣人脑子“轰”的一声,要知道他们的身份都是秘密,这些年蛰伏在京都一直无人发现,如今被阿音察觉,还如此肯定,主人会作何感想。

阿音见她不语,便转身要走,却听那黑衣人急忙道:“为什么,就这样放了我,再怎么说我也是要杀你的。”

“我说了,是因为丝竹。”阿音回眸看她,“你们感情很好,失忆这种事情很难说,要是哪一日丝竹忽然想起了什么,念着我今日放了你,也会对我留情的。”

“你想的这样远。”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阿音浅浅一笑,缓和了神色,“所以,你是丝竹的……妹妹?”

“……”丝竹一愣,不禁抬眸看着那被绑着的人。

这人身形高挑,说话声音又沉,乍一看就是个清俊的公子哥,只是阿音刚才将帕子塞在她怀中,才发现了她那根本不必刻意掩饰的秘密。

黑衣女子看着丝竹,四目相对道:“是。”

“原来如此,那么那位躺在停尸房的呢。”

“不是兄长,胜似兄长。”

“抱歉。”阿音自认没有错,但是若是哪一日丝竹想起来跟这位兄长的情谊,会为他的死难过,还是为了她的烟火而道歉,“话已至此,我想知道丝竹原本叫什么。”

黑衣女子张了张嘴,说道:“阿黛,黛色的黛。”

“阿黛,好名字。”阿音看着她,“那你呢。”

女子犹豫了一下,终究摇了摇头,不愿说。

阿音见状,说了声:“有缘再见。”便带着丝竹出了那阴冷恐怖的房间。

门外是一条幽深静谧的长廊,阿音一路往外走,一边小声道:“她的话不能告诉哥哥,一会儿放了她,你悄悄跟着,跟到哪儿算哪儿。”

丝竹闻言,点了点头:“是。”

阿音脚步一顿,回眸看她,忽然伸出两只手握住了她的一只大手,柔声道:“她是你妹妹,你是有亲人的,我也找到亲人了,这中间或许有很什么误会,我们一定能解决的。”

丝竹一愣,看着她那双眸子,一颗心渐渐的平静下来,扯出一丝笑容:“嗯。”

阿音的小手紧了紧,又道:“那名单我们回去好好瞧一瞧,一定有什么猫腻。这人若是秦夙……”

“不是。”不知为何丝竹十分肯定道,“不是秦夙。”

“你想起什么了?”

丝竹却摇摇头:“我记得秦夙,这人一定不是他。”说完便再也说不出其他了。

阿音知道她的记忆很零碎,好多事情都连贯不起来,不仅不连贯,连事件和人物也总是对不上。

这次意外抓到她自己的妹妹,她才潜意识里想起来秦夙肯定不是她原先的主人吧。

“那就更要将这个人找出来了。”阿音想,当然秦夙也要接触,毕竟最有可能给云墨下毒的人,除了吕后就是他了。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去,将他们共同的秘密一点点掩藏,等终于走出大牢的时候,少女一抬眸便看见了等在对面廊下的白衣公子。

那双墨色的眸子似乎一直静静地看着这边,等着她出来。

“哥哥。”阿音匆匆而来,小脸一下就被这冬夜给冻红了。

云墨抬手将手里的貂裘裹在她身上,柔声道:“问完了。”

“嗯。”阿音点点头,听见云墨身后的梅庭急切道:“郡主问到了什么?”

阿音看着他又摇摇头,只是道:“梅大人,能先放了她么。”

“啊?”梅庭以为自己听错了。

今晚真是天赐良机,满天神佛保佑,第一天埋伏就将人给抓住了,关键是还是个活的。

梅庭以为终于拨得云开见月明了,谁知道这位雁回郡主居然要独自审她一炷香的时辰,他没答应,刑讯逼供自然是他们府衙拿手,哪里能让一个小姑娘做。

可是他说了不算,大殿答应了……

审就审吧,怎么一出来就让放人,她问不出什么是人之常情,但是好歹让他们的人发挥一下啊。

梅庭一脸的不高兴,还没想好怎么反对这事儿,就听见云墨问道:“为何要放。”

阿音看着他,十分真诚的说道:“她跟我有关。”意有所指。

云墨知道她在说什么,这个人居然跟南疆秦氏有关,这就不好办了。

“他要杀郡主,自然是跟郡主有关的,这幕后主使必然是位高权重,手眼通天了,下官为了郡主的安危,为了……”

“你想好了。”

“嗯。”阿音一听有戏,连忙点头道,“我叫丝竹跟着,到哪里算哪里。”

云墨看着她,道:“答应我,告诉我一切,包括她跟到了哪里。”

“……”人精,阿音一咬牙,答应了。

梅庭看着他们兄妹二人自说自话,正一头雾水呢,就听见云墨说道:“将人放了。”

“什……什么?”梅庭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见杜大人匆匆去了牢房,“唉……哎!”

京都宽阔的石板街上,已经子夜了,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路边偶尔有照夜的孤灯,将前面的路隐隐约约的照亮一点。

京都城里从横二十五条大街,大大小小一百零八坊,只有东市一年到头路边设有照明的灯笼,巡防营的人每日轮班换灯。这些灯笼大节庆的时候都会彻夜亮着,宛若白昼,寻常日子只亮一半,照着主要的街道,供来往尊贵的行人看路。

阿音自来京都,还没有这么晚在外面走过,抬手掀着窗帘,看着有人正攀着长梯将一盏隐约要灭的灯换下。

“你们说了什么。”云墨合着貂裘,坐在对面,闭目养神,“那人是南疆的影人。”

“嗯。”阿音已经想好了如何去说,“前些日子千机给了我这个。”说着便把那个史官的手札递给了云墨。

白衣公子微微睁开了眼帘,看了一眼那手札,却是问道:“他什么时候给你的。”

“从北冥山回来没多久。”

“他倒是无孔不入。”云墨说着接过了那本手札,随手翻了翻,动作忽然一滞,“这是……”

“说是先帝身边的一位史官,我不知真假,所以一直未曾理会。”阿音说着微微一叹,“却不想引来了祸事。”

“他们是在找这个。”

“嗯。”阿音点头,“那人不肯说主人是谁,我猜是秦夙,如果是他,说不定已经悄悄进京了,还掩饰了行踪,让人以为他还在途中。”撒谎撒的脸不红心不跳,流畅自然,简直是让人叹服。